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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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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禄叹口气说:“中堂真是福气人,‘日啖荔枝三百颗’,跳出是非圈了!我受恩最重,上头对我的责备亦最严。这几天,真正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鸿章瞿然动容,“何出此言?”他问,“仲华,你可以跟我谈谈吗?”

  “当然!我亦正想去看中堂,倘或计无所出,说不得也要拿中堂拉出来,一起力争。”说到这里,荣禄起身,亲手去关上房门,然后隔着炕几,向李鸿章低声说道:“非常之变,迫在眉睫!”

  原来废立快成为事实了!本是迁延不决的局面,自从刚毅在十月初从广州回京,情势急转直下,因为徐桐与崇绮虽极力鼓吹废立,但大政出自军机,仅有为徐、崇两人说服了的启秀一个人起劲,自是孤掌难鸣。及至刚毅回京,与启秀联成一气,加以逐去廖寿恒,保荐刑部尚书赵舒翘入值军机,于是,除了早就退出军机的钱应溥,毫无主张的礼王世铎以外,剩下的四个人,三对一,变成荣禄孤掌难鸣了!

  可是,这个非常的举动,慈禧太后拿定主意,非荣禄亦赞成不能办!因此,他便成了众矢之的。刚毅、启秀、赵舒翘每天拿话挤他,要他松口,以一敌三,几有无法招架之势。而慈禧太后单独召见时,谈及此事,口风亦一次比一次紧,先是劝导,继而期望,最近则颇有责备的话。看起来再拂“慈圣”之意,怕会惹起盛怒,几十年辛苦培养的“帘眷”,毁于一旦。政柄兵权,一齐被夺,纵不致为翁同龢、张荫桓之续,而闲废恐不能免!

  “我是尽力想法子在搪塞。前一阵子刘岘庄的一个电报,让我松了一口气……。”

  为了搪塞,荣禄曾建议密电重要疆臣,询问废立的意见。刘坤一的回电,表示反对,说是“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难防”,这两句话极有力量,将慈禧太后的兴头很挡了一挡。

  “可是今天十一月二十五了!慈圣的意思,非在年内办妥这件大事不可!快要图穷而匕首见的时候。中堂,我怕力不从心了!”

  不等他说完,李鸿章凛然相答:“此何等事?岂可行之于列强环伺的今天?仲华,试问你有几个脑袋,敢尝试此事!上头如果一意孤行,危险万状,如果驻京使臣首先抗议,各省疆臣,亦可以仗义声讨!无端动天下之兵,仲华,春秋责备贤者,你一定难逃史笔之诛。”说到这里,他自觉太激动了,喘息了一下,放缓了声音又说:“本朝处大事极有分寸,一时之惑,终须觉悟,母子天伦,岂无转圜之望?只是除了足下以外,更无人够资格调停。仲华,你受的慈恩最重,如今又是帘眷优隆,你如不言,别无人言。造膝之际,不妨将成败利钝的关系,委屈密陈,一定可以挽回大局!”

  荣禄原亦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不敢自信有此力量。如今让旁观者清的李鸿章为他痛切剖析,大受鼓舞,毅然决然地说:“是,是!我的宗旨定了。”

  “但盼宫闱静肃,朝局平稳,跟洋人打交道,话也好说些。”

  提到洋人,荣禄想起久藏在心的一件事。虽然洋文报纸对维新失败及废立诸事,多所讥评,究不知各国公使是何说法?早想托李鸿章打听一下。不过,打听的目的变过了,以前是想明了各国公使的态度,决定自己的最后态度,此刻他说:“为了搪塞上头,想请中堂探探各国公使的口气,我对上头好有话说。”

  李鸿章沉吟了一会答说:“此事我不便先开口问人家,这几天各国公使要替我饯行,如果提起来,我可以顺便问一问。

  否则,就无以报命了。”

  到了第三天,李鸿章有了答复。他写信给荣禄说:各国公使表示,若有废立之事,各国虽不能干预中国的内政,但在外交上必将采取不承认新皇帝的政策。

  这样的机密大事,本不宜形诸笔墨,而李鸿章居然以书面答复,正表示他对他所说的话,完全负责。领会到这一点,荣禄的主意更坚定了。

  ※※※

  十一月二十八,大雪纷飞,徐桐与崇绮一大早冲寒冒雪,直趋宫门,“递牌子”请见慈禧太后,为的是两人拟好了一道内外大臣联名吁请废立的奏稿,要请懿旨定夺。

  “稿子很好!”可是慈禧太后还是那句话:“你们得先跟荣禄商量好!”

  两人退回朝房密议,决定只传懿旨,不作商量。倘或荣禄不听,找个人出来参他,拿顶“违抗懿旨”的大帽子扣在他头上,看他受得了受不了?

  商议停当,随即出宫,坐轿直奔东厂胡同荣府。帖子一递进去,荣禄便知来意不善。但绝不能挡驾,且先请了进来再说。

  荣禄的起居豪奢是出了名的,那间会客的花厅极大,悬着双重门帘,烧起两个云白铜的大火盆,所以温暖如春。徐桐和崇绮腰脚虽健,毕竟上了年纪,冷热相激,顿觉喉头发痒,咳个不住,主人家的听差替他们又灌茶、又捶背,闹了好一会才得安静下来,跟荣禄寒暄。

  三五句闲白过后,徐桐向崇绮使个眼色,双双站起,崇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折子,“奉太后旨意,有个稿子让你看一看!”他一面说,一面将奏稿递了过去。

  荣禄不能不接,接过来一看案由,果不其然,是奏请废立,当时大叫一声:“哎呀!我这个肚子,到底不饶我啊!”说着,一手捧腹,一手就将折稿递还,等崇绮上当接回,荣禄又说:“昨儿晚上闹肚子。方才我正在茅房里,还没有完事,听说两公驾到,匆匆忙忙提了裤子就出来了。这会儿痛不可当,哟、哟、哟!这个倒霉的肚子!”

  话还未完,人已转身,伛偻着腰,一溜歪斜地往里走了去。崇绮叹口气说:“来得不巧!”

  “拉稀不是什么大毛病。”徐桐答说:“咱们且烤烤火,等一会儿。”

  这一等等了将近一个钟头,还不见荣禄复出。只是荣家款客甚厚,点心水果接连不断地送上来,盖碗茶换了一道又一道。因此,两老虽然满心不悦,却发不出脾气。

  “你家主人呢?”徐桐一遍一遍问荣家下人:“何以还不能出来?”

  “累中堂久等!”荣家下人哈着腰答说:“在等大夫来诊脉。”

  荣禄何尝有病?借故脱身,正与武卫军的一班幕僚如樊增祥等人在筹划对策。此事已密商了好久,始终没有善策,到这时却非定策不可了!反复衡量利害得失,总觉得无法面面俱到,唯有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力求保全大局。

  于是,装得神情委顿地,再度会客,一进门便拱拱手,连声“对不起!”然后一面在火盆旁边坐下来,一面说道:“刚才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啊?”

  “你请细看!”崇绮将奏稿递了给他,“仲华,这是伊霍盛业,不世之功!”

  荣禄装作不懂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王的典故,一手接奏稿看,一手取铜管拨炭。将炭拨得愈加炽旺,火苗融融之后,很快地将奏稿捏成一团,投入火盆,口中还说了句:

  “我不敢看呐!”

  两老大惊失色,想伸手抢救,已自不及,一蓬烈焰,烧断了载漪想做太上皇的白日春梦。

  徐桐气得身子发抖,颤巍巍站起来,手指着荣禄,厉声斥责:“这个稿子是太后看过的,奉懿旨命你阅看,你何敢如此!”

  “荫老,”荣禄平静地说:“我马上进宫。如果真的是太后的意思,我一个人认罪。”

  “好,好!”徐桐知道徒争无益,唯有赶紧去向端王告变,便说一声:“有帐慢慢算!”拉着崇绮,掉头就走。

  荣禄不敢丝毫耽搁,立即换了公服,坐车直投宁寿宫北面的贞顺门,请李莲英出来说话。

  “这么大的雪,你老还进宫!”李莲英问道:“什么事啊?”

  “还不就是你知道的那回事!莲英,烦你上去回一声,我有话非立刻跟老佛爷回奏不可!”

  “那就来吧!”

  李莲英领着荣禄,一直来到养心殿后的乐寿堂,做个手势让他在门外待命,自己便进西暖阁去见慈禧太后,将荣禄的话,据实陈奏。

  “他有什么事呢?”

  “荣中堂没有跟奴才说,奴才也不敢问。不过,这么大的雪,又是下午,特为进宫‘请起’,想来必是非老佛爷不能拿主意的大事。”

  慈禧太后想了想,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门外的荣禄,在这待旨的片刻,望着漫天的风雪,尽力想些凄凉悲惨之事,从祖父培思哈在平张格尔之役中殉难想起,接下来想咸丰初年,伯父天津总兵长瑞、父亲凉州总兵长寿,并从崇绮的父亲赛尚阿进兵广西平洪杨,在龙寮岭中伏,双双阵亡,一门孤寡,茕茕无依的苦况,以及早年在工部当司官,误触肃顺之怒,以致因赃罪被捕下狱,所遭受的种种非人生活。再一转念,记起珍妃就拘禁在景祺阁后,贞顺门旁,与宫女住所相邻的小屋中,每日饮食从门槛底下递进去,污秽沾染,真个是尘羹土饭!象这样的天气,既无火炉,又不见得能够换一换窗纸,不知道冻成什么样子?绮年玉貌的天家内眷,受这样的苦楚,言之可惨!

  就这塞腹悲怆酿成盈眶热泪,一进门在冰凉的青砖地,“冬冬”碰了两个响头,叫一声:“老佛爷!”随即就痛哭失声了!

  慈禧太后大惊,失去了平日那种任何情况之下,说话都保持着威严从容的神态,张皇失措地嚷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徐桐、崇绮到奴才那儿来过了。”荣禄哽咽着说,“各国都帮皇上,就有那么的怪事,连分辩都分辩不清楚。果真要干这件事,老佛爷的官司输了!老佛爷辛苦几十年,多好的名誉,那一个不敬仰?如今冒这么大一个险,万万不值!倘或招来一场大祸,奴才死不足惜,痛心的是我的圣明皇太后!”说到这里,触动这几个月所受的软逼硬挤、冷嘲热讽、诸般委屈,假哭变成真泪,泉涌而出,号啕大哭。

  慈禧太后被镇慑住了!既慑于洋人态度之不测,亦慑于荣禄哭谏的声势,不自觉地用一种畏缩让步的声音说:“你别哭,你别哭!咱们好好商量。”

  “是!”荣禄慢慢收泪,但喉头抽搐,还无法说得出一整句的话。

  “莲英!”慈禧太后吩咐,“给荣大人茶。”

  李莲英见此光景,料知必有此小小的恩典,早就预备好了。不但有茶,还有热手巾把子。荣禄磕了头谢过恩,拿手巾擦一擦眼泪,喝两口茶,缓过气来,方始将与樊增祥等人商定的计划,说了出来。

  “皇上身子不好,也没有几年了!”他说,“宋朝的成例,不妨仿效,宋仁宗没有皇子,拿侄子抚养在宫里,后来接位就是英宗……”

  “啊,啊!”慈禧太后想起来了,《治平宝鉴》上就有这个故事,“这倒也是一法。”

  “照奴才看,只有这个法子。如果立溥儁为阿哥,他今年十五岁,再费老佛爷十年辛苦的教导,那时候就什么都拿得起来了!”

  慈禧太后沉吟了好一会说:“这个办法使得!就有一层,本朝的家法,不立太子,话不好说。”

  “依奴才看,总比废立的话好说些!”

  这话近乎顶撞了,但慈禧太后并不在意,只问:“该怎么说才冠冕堂皇?”

  “当初立皇上的旨意,原说生有皇子,承继给同治爷,现在没有皇子,就得另外承继。这是名正言顺的事。”

  “就照这么说也可以。你找人拟个稿子来我看。”慈禧太后正一正颜色叮嘱:“这件事就咱们两个,你先别说出去。”

  “奴才不敢!”

  “你下去吧!”

  于是荣禄跪安退出。李莲英送他出贞顺门,两人骈肩并行,小声交谈。荣禄将与慈禧太后商定的办法,告诉了李莲英,同时托他在慈禧太后面前,相机进言,坚定成议,无论如何不能使这个计划发生变化。

  “你老放心!老佛爷答应了的事,不会改的。再说,老佛爷也真怕洋人干涉。如今这个办法很好,决不会变卦。”

  听得这话,荣禄越发心定。多日以来的忧思愁烦,一旦烟消云散,胸怀大畅。回到府第,召集僚友,饮酒赏雪,大开笑口。

  而在东交民巷的徐桐,却懊恼得一夜不能安枕。在荣禄那里受了气不算,回来又受洋人的气。这天是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九年十二月三十。各国使馆岁暮酬酢,排日宴会,轮到比利时公使贾尔牒的晚宴,特为邀了美国海军乐队来演奏助兴。比国使馆紧挨着徐桐的住宅,洋鼓洋号,洋洋溢耳,徐桐想掩耳不闻不可得。直至午夜方得耳根清静,但心中烦躁,依然不能入梦。到得四更时分,有些倦意上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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