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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了,莎菲。”
“出去!”莎菲尖叫。“出去!”她一手抱着哭泣不休的婴儿,另一手拿起一个装饰的烛台朝珊娜丢去。它没有打到珊娜,但墙上的壁纸被扯了一大块下来。“出去!”莎菲再次尖叫。
珊娜僵在原地,真的被吓着了。
莎菲啜泣不已,满腔的愤怒。
珊娜转身逃走。
“莎菲?”
莎菲拥紧艾洁,试着压抑哭声。她看向刚刚由隔壁房间过来的瑞雪。“我们要走了。”
“她不可能坚持己意——不管你的感觉吧?”
莎菲抿起唇,她的心碎成了无数片。“她会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她甚至不肯看她,一次都不曾。我们必须离开——立刻!”
瑞雪点点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莎菲的也是,只有艾洁浑然不觉这一切。她已经睡着了。
莎菲看向了旅馆窗外。曙光刚刚染红了这个城市,但下方的街道已经热闹了起来。运牛奶、蔬菜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两名流浪汉睡在对面街上一户人家的门阶。送报纸的小弟踩着脚踏车经过,两名警察骑着马来回巡逻,某处传来了狗吠声。
莎菲睡不着。脑海里一再地浮现和母亲那可怕的争吵。她从没有想到珊娜仍坚持要她把孩子给别人收养。莎菲感觉到背叛的苦涩、痛苦,但更糟的是,她在害怕。
她会不计一切护卫她的女儿,即使必须赔上自己的生命。如果和艾洁分开了,她知道自己将无法再活下去。失去一次所爱已经令她痛苦一生了。她无法再失去艾洁。
莎菲的身躯颤抖,脸颊贴着冰冷的玻璃窗。艾德现在人呢?她毫不怀疑他正在赶来纽约的路上。如果她能够嫁给他——如果他爱她就好了。她会能够承受珊娜的无情背叛。
但世事总不尽如人意,她感觉像被困在角落、无处可逃的小动物,但珊娜已经成了敌人,和艾德一样。她知道艾德会踏遍纽约找到她,而且他有那个权利。他是艾洁的父亲。她知道她必须准备好打这场更艰难的战争,她必须说服艾德放弃和她结婚;给艾洁他姓氏的念头。
突然间莎菲怀疑自己是否做的对,以及自己是否有力量对抗艾德。她从没有料到回来的结果是被珊娜拒于门外,无家可归。她预期着一个护卫她、爱她的避风港,而且艾洁应该有父亲的,更重要的是,她不应该一辈子背负“私生子”的恶名。而如果艾德是她的丈夫,珊娜就必须接受艾洁。
但如果她在这种情形下嫁给艾德,她知道自己会憔悴死去,每一次他由另一个女人身边回来,她就得承受说不出的无尽苦痛。每天假装夫妇的生活会像是一把利刃,不断砍伤她的心。
莎菲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她又怎么能够同时抗拒艾德及珊娜?珊娜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莎菲知道她母亲坚持自己的信念时有多么难以对抗,但这次她必须赢,尽管她已经疲累不堪,而战役甚至还没有开始。
瑞雪在睡梦中动了一下,坐了起来。“莎菲?你都没有睡觉吗?”
她回头看向屋子里唯一的大床。她们三个人全挤在一张床上。“没有”
“我很抱歉,”瑞雪道。“我们该怎么办?”
莎菲的表情阴郁。“我想我最好和杰明谈谈。他应该和我母亲持不同的看法。也许他可以使她改变心意。”
瑞雪的脸庞愤怒地胀红。“我很惊讶你还要回去那里。”
莎菲看着瑞雪,小心保持语气的平稳,说出另一项忧虑的理由。“我必须。我们剩的钱已经不多了。”
第十六章
杰明反手关上房门。尽管珊娜在门外,莎菲面对她继父时仍很紧张。他坐在书桌后面。珊娜坐在他对面的皮椅,手抓紧椅子的扶手。稍早珊娜抛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莎菲了解她母亲眼里的涵义:她最好赶快清醒过来,向她母亲投降。
昨天的震惊及悲伤逝去了一些,取代的是愤怒。
“珊娜告诉我昨天的事了。我觉得你那样离开太过匆忙了。”
莎菲僵硬地点点头。
“珊娜想要在场,但她的心情太过紊乱,我想我们最好私下进行,而且是立刻。”
莎菲再次点头。
“我想我了解这对你有多么困难。以你的年龄,当个未婚妈妈非常地不容易,”他的棕眸坦率,并没有责难的意味。“我以为去年你离开纽约时,你和你母亲已经同意收养是最好的方法。”
莎菲深吸了口气。“我们从不曾同意过这样的事!我那时候就拒绝了——一如现在!”莎菲站了起来,睁大眼睛,身躯颤抖。她感觉头晕目眩。昨晚及今早她都喂了艾洁,但自己始终没吃过东西。
他挑了挑眉。“我不明白,亲爱的莎菲。你不可能以未婚妈妈的身分在纽约生活。路上经过的人没有人会对你说半句话。你会被社交界排斥,成为社交界的弃儿。”
“我以前就是社交界的弃儿。”
杰明也站了起来。“你以前不是社交界的弃儿,亲爱的。只要你有意进入社交界,我们可以立刻为你安排。你会有的是追求者,可以找到个丈夫——你才二十一岁。我会很乐意帮忙,但如果孩子的事情传了出去,你会永远无法结婚!”
“我不想结婚!”莎菲喊道,但这是句心碎的谎言。“我打算一生奉献给孩子和我的职业。”
他看着她好一晌,仿佛从不曾见过她一般。“我考虑的不只是你好——也为了孩子。你看不出艾洁最好是当做已婚夫妇的女儿长大吗?我向你保证我们已经见过那对夫妇,而且他们非常合适,事实上,那名妻子无法生育,非常地渴望孩子。她已经爱上了你的孩子。”
莎菲象是被定在原地。她想象那名无法生育的妇人,每天以泪洗面,渴望着一个孩子,想象她那没有脸孔的丈夫,和他的妻子一起受苦。她想象一个漂亮的家,想象艾洁生活在其中,而她无法忍受。
莎菲转身就跑。
“莎菲!”杰明喊道。“拜托,等等!”
莎菲蹒跚地奔过走廊。莫太太试着和她说话,但莎菲没有答应。金森也说了什么,语气中充满了关心,但莎菲并没有真的听到,珊娜追了过来,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中充满愤怒及惊慌。她用她的钱雇的马车等在外面。她跳上马车,关上车门,指示车夫前行,马车驶离了车道。莎菲软瘫在座位上。
还没有解决她的困境——钱——之前,莎菲还不能回旅馆去,她在法国存了两千法郎,但急着离开巴黎,她并没有等到去银行提钱,她拿走的只有放在屋子里的现金。但就算她拿到了两千法郎,也无法维持她们三个人的开销太久。通常莎菲每季从母亲那儿拿到津贴——那是由她父亲留给她的基金中提拨出来的。下一季的津贴应该在十二月一日,但莎菲害怕她母亲会扣下她的津贴来迫她就范。
她必须知道结果。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基金,珊娜应该不可能扣了她的钱吧?莎菲决定必须找一个律师——而且这名律师愿意让她先赊律师费。
麦亨利的影像浮现她脑海。
莎菲的胸口涌起希望。亨利会帮助她。她记得他的办公室在联合广场。那天他来拜访,邀请她去中央公园骑马时,她闲闲地翻弄过他的名片。莎菲指示车夫将马车开向联合广场。
一个小时后,莎菲几乎要放弃时,终于在二十三街的一家男性成衣铺的二楼找到亨利的办公室。她下了马车,打发走车夫。她已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继续雇用他。
莎菲祈祷亨利在办公室里。她匆忙上了阶梯,停在一扇厚玻璃门外。亨利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看着卷宗。莎菲的心跃到了喉间。她轻敲玻璃。
亨利抬起头要说:“进来”,但声音却没有出来。他睁大眼睛,站了起来。而后他笑了,一开始有些犹豫,随即漾开成大大的笑容。他打开门。“莎菲!我的意思是——欧小姐!这真是惊喜。请进。”
莎菲松了一口气,身躯轻颤——亨利真的很高兴见到她。“你好,麦先生。希望我不是在不便的时候打扰。”
“一点也不,”他带她进到办公室,为她拉开椅子。他打量着她的视线是温暖的。“我不知道你由法国回来了。你完成学业了?”
莎菲坐了下来,双手紧握在膝上,不想让亨利看见它们在颤抖。“我希望我的学业永远不会结束。”
他显得有些惆怅。“要不要来杯咖啡?我可以煮一壶。”
莎菲摇头拒绝。
亨利看着她一晌后,走回到他的桌子后面。“你是来谈正事的,欧小姐?”
莎菲润了润唇。“恐怕是如此,麦先生。”她喊道,再也无法保持镇静。
“有什么不对吗,莎菲?我可以叫你莎菲吗?”
她点点头,自小皮包里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亨利是如此地亲切。她试着回想那一天她为什么没有陪他去中央公园骑马?对了,艾德。艾德来当她的模特儿。如果……“亨利,我陷入了困境。”
他等待着,以律师的态度。
“我和我母亲、继父绝裂了,我被困在纽约,又没有钱,”莎菲对上了他的目光。“我每一季由珊娜那儿领到我的津贴——那是由我父亲留给我的基金里提拔出来的。我害怕珊娜会扣下我的津贴。
“下一次的津贴是在什么时候?”
“十二月一日。”
“有多少钱?”
“五百元。”
“你的母亲是基金的管理人吗?”
“是的。”
“基金的控制权什么时候会转到你手上,莎菲?”他开始记下资料。
“等我二十五岁,或是我结婚时。”
“你几岁了?”他没有脸红。“这是专业的问题。”
“我知道。我二十一岁了。明年五月我就满二十二岁。”
“我明白了。你和你家人可能和解吗?”
“我不认为。”
“也许如果有第三者的介入?”
“不可能。”莎菲道。
亨利点点头。“好吧!我相信我可以在一、两天之内回答你的问题。”莎菲的身子向前倚。“那太好了,”她迟疑了一下。“亨利,你能等到我领到属于自己的钱后,再给你律师费吗?”她的语音一窒。“我现在正缺钱。”
“莎菲,我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向你收费,”他道,这次脸红了。“你是我的朋友。”
莎菲想哭。她的鼻头抽噎。“谢谢你。”她柔声道。
亨利迟疑了一下。“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莎菲?”
莎菲犹豫了,想起了艾洁。她现在一定已经饿坏了。瑞雪大概正在用牛奶喂她。莎菲知道她必须赶回去喂艾洁。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肚子也饿了。但她只剩下几块钱,只够让她们三个人再用个几餐。而十二月还有三个星期,她要怎么生活下去呢?
“莎菲,”亨利太过认真地看着她。“我可以借你一笔钱吗?直到你能够自给自足。”
莎菲迟疑了一下。“也许再一、两天,我得想想还要借些什么。”她的呼吸有些不稳。亨利不知道她还要照顾两个人。如果他知道这些钱是要用来抚养她的私生女,他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亨利站了起来,伸手到口袋里。“哪,”他绕过桌子,将钱塞到她手中。“拜托收下。你看起来非常的累。如果你继续这样担心下去,我害怕你会无法支撑。”
莎菲强挤出笑容。“你对我太好了。”
他的身躯僵住,而后道:“我怎么能不对你好呢,莎菲?”
“夫人,有你的访客。”
珊娜并没有接见访客的心情。她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眼睛哭得红肿。她感觉好累,而且她这个样子也不好见客人。“不管来的是谁,请他走吧,金森。”
金森离开了,留下珊娜独自对着她的黑咖啡及没有动过的早餐。门房几乎立刻又回来。
“那名绅士宣称是急事。”金森道。
珊娜气恼地拿起名片,看了一下。“麦享利。律师。他想要什么?”
“他说是有关重要的家事。”
珊娜心里羞恼,但还是指示金森请他进来。一会儿后享利出现了。他穿着一件略嫌过大的西装套装,珊娜注意到他较以前瘦了许多。
“很抱歉打断你的早餐。”他道。
珊娜耸耸肩。她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请他坐下。“什么事这么急,麦先生?”
“我代表你的女儿来的,雷太太。”
珊娜的身躯僵住,震惊不已。“什么?”
亨利清了清喉咙。“她有一笔钱会在下个月的一日进帐。那笔钱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