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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菊酒的小人 …………… 唱着唱着,良夫和惠美子把以前的事忘光了,做过邮递员的事,曾经是花店姑娘的事,卖菊酒的事……俩人觉得,他们自打生下来就是生活在这里的。
此后的日月,良夫和惠美子,在这块奇异的土地上,悠闲、快乐地度过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惠美子心里想要一双象邻人那样的舞鞋。
邻居太太送来了这出色的礼物。两双鞋,用原野上结实的草,编得紧紧的,鞋尖还带着金色的玻璃珠。
“呀,做得这么好,真多谢了。”
惠美子抱住鞋,道了好几次谢。
“哦,相当漂亮啊。”良夫也对鞋很中意。
“多轻呵,好象风穿的鞋。”惠美子的声音象少女一般。
穿上鞋,良夫和惠美子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愿望。
“想到远处去呀!”系完鞋带,惠美子喊道,“哈,原野的那一边,有什么呢?”
“啊,我也想知道。”
原野的那一边,总是罩着浓浓的雾,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两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那里有什么,正象我们在生活中,几乎不考虑远远的天际究竟有什么一样。
但是,这一天穿上草色的鞋,两人的耳朵,仿佛听见了原野那一边有奇异的声音在召唤他们。那象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呼声。
“我想到雾那边去!”
“啊,我也想去!”
这样,良夫和惠美子悄然走了。两人的步伐很轻快。良夫吹起口哨。惠美子一步三跳。穿着草鞋的他俩,兴致勃勃的,就象喝了适量的酒以后那样。
但是,这原野意想不到的难走。杂草高大而茂盛,有些地方长得比人体还高。脚下,全是长时间没有耕过的闲荒地。
不时,在远方天空,风唱着那听熟了的歌。风在唱完后,必定要有悲伤般的叹息。“嗡——”象是船上的汽笛,留下长而寂寞的尾音。
尽管如此,不知为什么,原野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相反,使人觉得越走越远。走着走着,两人迷失了方向,等他们觉察到时,已经完全走进雾中来了。
有点冷。也许已是黄昏。惠美子忽然想,莫非两人只在原野上咕噜咕噜转圈吗?
“嗓子渴啦。”良夫突然嘟哝。
“嗯,哪儿有河才好哪。”
这时,惠美子觉察到自己的鞋湿漉漉的。仔细看去,原野的草中间,有水在流。一条细细的小溪。
“呀,这儿有溪水!”惠美子发出尖细的叫声。
“从哪儿流来的呢?”
可是由于雾,前面几乎看不见。良夫和惠美子决定。先沿着隐约的水流声,走到前面去再说。
走了多少路呢?
两人终于找到一眼泉。那是小小的,蓝色的泉,涌出清澈冰凉的水。茂盛的草中,这眼蓝色的呈心状的泉,有如被遗忘了的遥远的回忆,静静地睡着。
两人蹲下身,喝了凉凉的泉水。
顿时.云消雾散,忘记了的各种事,都想起来了。两人的心中,陷入极大的惊恐和悲哀。
两人把以前的事,清楚地、一点不剩地想了起来,搬到这块土地以前所有的事……
这时,风又唱了: 出来吧,出来吧,
造菊酒的小人…… 这支歌的意义,现在,两人终于明白了。
“逃哇!”良夫猛地站起身,“从这块土地上跳出去!跳到泉那边去!”
两人牵着手跑。跑哇,跑哇,不停地跑,朝着泉水那边的雾中跳了过去。
“您来了。”
谁在耳边说。低低的、沙哑的声音。
两人一惊,睁开眼,是没见过的、耀眼的商店。
荧光灯闪耀着。大货架上,整齐地摆着酒瓶和罐头。
就在身边,穿着碎白道花纹布衣服的、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庄严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您来了,这是菊屋新开的商店。”
老奶奶膝上,摊着一块白手绢。镶花边的、有蓝色心形刺绣的那手绢……
良夫和在美子偷偷地互相看了一眼。
我们以前,就在这里呀……
在那么小的地方,转来转去呀。
老奶奶朝手绢“呼——”地一吹气,迅速把它叠好,揣进杯里,然后微微一笑,问道:“你们要什么呢?白酒吗?啤酒吗?”
她似乎根本不记得邮递员的事了。不,好像从来就不认识他们……
“那个……那个……”
良夫想打听小人的事,但终于没有说。因为老奶奶的脸过于庄严和平静。
良夫和惠美子悄悄出了商店。推开银亮的菊屋玻璃门,来到外边,深深吸了口东街的空气。
信号灯由黄色变成红色,在两人面前,市内电车“嗡——”地跑着。
(终)
萤火虫安
伟邦 译
现在,火车站正是点灯的时候。
山上火车站的灯光,是成熟了的柿子的颜色,稍离远一点望去,会令人突然怀恋得要哭泣。车站上,长长的货车,像睡着了似地停着,已经有一个小时不动了。
靠着沿线路的黑栅栏,一郎早就在看那列火车。那关闭的黑箱子里,究竟塞进了些什么呢?也许,那儿装着想不到的耀眼的好东西……瞧,像那个时候的箱子……
一郎想起最近在文娱演出会上,看到的变戏法的箱子。变戏法的箱子,一开始是空的,可是第二次打开时,却舞起漂亮的飞雪般的花儿,还撒到了客席上。
“了不起呀,哥哥,是魔法呀!”
那时,妹妹茅子抓住一郎的胳膊,尖声说。
“咳,什么魔法,是安着装置哪!”
一郎像大人似地侧着脸。可是,茅子早对变戏法入迷了。
“我想要那样的箱子!”
用大眼睛出神地瞧着,茅子嘟哝着说。
茅子昨天去了东京。她穿上崭新的白衣服,乘上傍晚开动的列车,要过继到东京的伯母家去。
“哥哥,再见!”
在检票口那儿,茅子不住地挥起小手,就像到邻镇去玩那样地欢跳,不过,“再见”的话里,带着寂寞的音响。
“阿茅,好好地过呀……”
妈妈整理了茅子的帽子。村人们,也向茅子说了亲切的告别话。只有一郎直挺挺地站着,望着结在妹妹白衣服后面的大缎带。
结成蝴蝶结的缎带,越来越远,最后被吸进客车里。然后,列车咕咚地一动,像滑行似地离开了车站……
现在,一郎靠着线路边的黑栅栏,目送长长的货车,像昨天的客车一样,缓缓地离开了车站。
到如今,一郎却想哭了。他睡了一个晚上,又在黄昏来到时,才终于弄明白了,唯一的妹妹到远方去不再回来这件事,是真的。
往常这个时间,一郎和茅子两人,在等妈妈回来。五岁的茅子,肚子一直饿得哭。她哭得把抱着的洋娃娃、布娃娃都扔掉了。每天每天,老看着妹妹可受不了,一郎曾经想过好多次……可是,没有茅子的傍晚,更觉得受不了了。在傍晚像洞穴一样的家里,自己一人抱膝呆呆坐着,是这样不愉快和寂寞呵……啊,现在,茅子大概在特别耀眼的城镇,吃着美味食物,玩着美丽的玩具吧。
突然,无限的悲哀使得他胸疼,他满含着眼泪。
长长的货车离开车站后,再那边的站台上,夕阳的余晖正在流动。种在站台上的美人蕉的花,还在微微闪亮。
这时,一郎看见站台的正当中,有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行李。
是谁忘记了的、大得惊人的白色旅行皮箱?它可能是高级物品,盖得严严实实,银色的金属零件,像星星一般灿烂。
“谁的行李呢?”
一郎小声嘟哝。能够把那么大的皮箱搬来的人,肯定是个身体非常好的男人。但站台上,一点也没有那样的人影。就好像刚才的货车给“噗”地放下来似的,皮箱被随便放着,睡在那里。
一郎直眨眼睛。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直到现在没有进入眼帘的意想不到的东西。
皮箱上面,端坐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小女孩,像停在大树上的小鸟,又像一朵花蕾。
女孩晃着耷拉的腿,似乎在等谁。
一郎忽然感到遇见了茅子。这么说来,那女孩的头发,什么地方像是茅子。耷拉双腿摇晃的动作,穿外出衣服时,那有点一本正经的模样,使人觉得都是茅子。一郎胸中,扩展起跟小小的茅子一块度过的那酸甜回忆。他哼着茅子唱的不清楚的歌,想起她握点心的小小白手,那只手,像蝴蝶一般灵活,而且任性……
尽管如此,那女孩究竟在等谁呢?已有很长时间,站台上没有人影了,况且也没有新列车到来的模样。小女孩像被忘了的洋娃娃,一动不动地坐在皮箱上面。
一郎想:她莫非是被遗弃了的孩子吗?
生活困难的母亲,和行李一起……不,不,母亲恐怕很难拿动这么大的皮箱……也许是顾不了孩子的父亲,把她撇在这里的。皮箱里边,塞着女孩替换的衣服,还有点心、玩具和写着“请多照顾”的便条,消逝了的父亲,已经绝不会、绝不会再回来的吧……
是的。那是在报纸上常见的事,不过,在这样的山中车站,是不会轻易发生的事件。
四周完全黑了,车站的灯显得更加明亮。
一郎觉得自己似乎在望着奇异剧场的奇异舞台。沐浴着橙黄色的聚光灯光,那女孩,也许马上就要唱歌。
刚想到这里,女孩飘然地从皮箱上跳了下来,接着,敏捷地打开皮箱……
皮箱啪地分成两半,从里边飞出来的——啊,竟然是飞雪般的花儿!
比文娱演出的戏法,更奇妙,更美丽……对,那些花飞上黑暗的天空,立即像星星那样闪闪发光。
那是萤火虫。
皮箱里满装着萤火虫。
成群的萤火虫,从车站越过线路,闪闪灭灭地向一郎这边飞来了。一郎的心很快地跳了起来。他张开双手,叫道:
“萤——萤——萤火虫。”
萤火虫的光亮啪地扩大,那一个一个之中,都浮出茅子的身姿。笑着的茅子,唱歌的茅子,睡觉的茅子,生气的茅子,还有哭着的茅子……
许多茅子,晃晃摇摇地越飞越远,向东京的方向流去。
一会儿,那仿佛是远处城镇的灯。那是茅子住着的城镇,霓虹灯还亮着,有高速道路的城镇,连地面下边也亮的城镇——
“喂——”
一郎不由得跑了起来。到那儿去,会见到茅子,会见到茅子……他这样想着跑着。
可是,不管怎么跑,也追不上蓝色的光群。
萤火虫们,向上、向上地升去,不知什么时候,一郎是在满天星星的下边,一个劲地跑着。 ——转载自纯真年代 甘蓝录入
雪窗
彭懿 译
1
山脚下的村庄里,摆出了一个买杂烩的车摊儿。
突然亮起来的四方形的窗子里,映出一个缠着头巾、脸上挂着笑容的老爹。写着“杂烩·雪窗”的布帘,在风中呼啦啦地飘扬。
“雪窗,是店的名字吧?”
一个顾客问道。
“就算是吧。”
老爹一边磨芥末,一边答道。
“噢。可还没有下雪就叫雪窗,是什么意思哪?”
“杂烩是冬天吃的东西呀。”
老爹这样说完,心想,我回答得的点牛头不对马嘴吧?
山里的冬天来得早。
初雪的那天晚上,四野一片白茫茫的。从山顶上下来一个穿着厚厚棉衣的顾客,跌跌撞撞地向车摊儿走来。
“好冷好冷好冷!”顾客叫道。
随后,顾客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点菜道:
“请给我上一份那个三角形在哆嗦的东西?”
“三角形在哆嗦的东西?”
老爹一下抬起了脸,天哦,竟是一头狗獾!眼珠圆溜溜的,尾巴像上好的大毛笔一样蓬松。不过,这点事可一点都没让老爹吃惊。早就听人说过了,山里像天狗呀、鬼呀以及额上长一只眼的妖怪多的是,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妖怪哪!
老爹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说你要什么?”
狗獾朝锅里瞥了一眼,说:
“嗨,那个那个,就是那个三角形的东西!”
“我当什么哪,魔芋啊!”
老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他为狗獾盛了一盘子魔芋,又加上了好多芥末。
狗獾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滔滔不绝地说:
“杂烩店真是不错,还有‘雪窗’这么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我、我太、我太感动啦。”
“喜欢上了吗?”
“当然喜欢上了!漫天飞雪里,只是隐约显现出车摊儿的那一线光晕。窗里弥漫着热气,里面飞出一阵阵欢笑声……我还想再当一次‘雪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