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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地下街市,更明亮,更华丽,闪光的石头地板,伸展个没完没了。
男人走到花店的拐角处,就向右拐了。他一次也不回头。好像是带发条地偶人,总用同样的步调走。
接着,在面包店那里,又向右拐弯儿,走一会儿,又向右,再向右。拐了多少弯儿了呢?似乎走了地铁一站那么远的路。
正走得挺累,突然,男人的身影在洋吉的眼前消失了。
(啊?)
洋吉慌了。向四周看去,只见尽头的地方,也就是说,新地下街最里边,有一家小小的西餐馆。
(嗯,是这里。)
洋吉推开沉重的门。
店里响着低低的音乐声。桌上点着小小的红色煤油灯,是个小而整洁,令人舒适的店。
(使人印象相当好的店哪。)
洋吉来到角落的桌前。天花板,墙壁,都是没有经过加工的原样混凝土,显得十分陈旧。
但是,它又装饰得很风趣。要说墙上的点缀,只有一把旧吉他。
“您来了。”
端上了盛着水的杯子。
也许是由于时间太晚,店里很静。只有一个女招待员,在稀疏的顾客之间动来动去。
刚才的男人怎样了呢……洋吉转着眼珠找,明明进了店里的男人,却连影子也看不到。
(哎,那种事,怎么都行。我只要头来味道就行啦。)
靠在椅子上,洋吉等着端来夹心面包。
一会儿,端来了大盘子,里面盛着漂亮的夹心面包。洋吉赶紧抓起一个,接着,瞪圆眼睛。
他头一次尝到这么丰富的味道。
“的确好吃!”
尤其是果酱喝泡菜的味道特别。
“唔——是上等的!”
然而,洋吉的舌头更为上等。他马上知道了,果酱里放进了什么和什么,泡菜里加进了什么。
“好,好,全知道啦。”
他点了好几次头。
(不管你多么自豪,这店的味道,已经是我的啦。)
忍住涌上来的好笑,洋吉高高兴兴地出了店。
不料出外一步,就不知道回去的路了。刚才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也想不出。
不但不明方向,地下街市简直就是迷宫,无论哪一家商店,全是玻璃。店员都是一样的支付,甚至看来面孔也都一样。而且,白色的荧光灯,只会呆呆地发亮。
“来时,拐过面包店,还有一个花店哩。”
洋吉穿过小小商店胡乱走起来了。
可是,不管怎么走,花店和面包店也没有出现。走得正累,他突然听到地铁“嗡——”的声音。
猛一注意,眼前是熟悉的冰淇凌店……
“呼——”
实际上,这时的洋吉,早已急出了躁汗。
当天的深夜。
洋吉独自一人在厨房。急忙做刚才的果酱和泡菜。
“那确实是……”
他闭上眼睛。每次回忆味道,他总是这样的。
“那确实是红辣椒,薄荷叶,还有……”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呢?明明知道得那样清楚的泡菜分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红辣椒加上薄荷叶。一点白糖,一小撮盐。白胡椒?不,好象没加上它。唔——今天是怎么啦?”
洋吉把这些都归咎于地下街市。由于过于迷路,舌头才反常了。
精疲力尽地坐在椅子上,洋吉嘟哝道:
“明天,再一次去那店里看看!”
没想到,第二天,又到了地下,洋吉大吃一惊。因为哪儿也没有新的地下街。地下街,在卖冰淇凌的地方,就到了尽头。
“……”洋吉以为自己被施了魔法。
(要不然,是昨天晚上做了梦吗?)
可是现在,洋吉忘不了那泡菜和果酱的味道。梦也好,魔法也好,不是自己亲手做出来,就感到过不去。恰象音乐家,听过一次美丽的音调,绝不会忘记一样。
从这天起,洋吉不再工作了。吃饭也通不过喉咙,睡觉也全是果酱和泡菜的梦……
一天又一天,洋吉在地下街里迷惘。有时。,靠在冰淇凌店的墙上,呆立不动。
一天,洋吉在人山人海中,一眼瞥见了那黑大衣男人。
男人非常急,提着的买东西包都快抡碎了,一直、一直地走。
而且,眼看到了冰淇凌店的那边……
那儿,仍然长长地伸展着新的地下街。许多人毫无奇异地往那儿走。
洋吉气喘吁吁地在黑大衣后边追。
他一面追一面想:这一回可不是偷,而是会见西餐馆住热,求他教给泡菜和果酱的做法。
现在,洋吉象变了一个人,心情变得谦虚了。
不久,男人拐过花店的角,拐过面包店的角。走了一会儿,向右拐,又向右……接着,在见过的西餐店里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洋吉猛力去推那门。
跨进去一步,店里乌黑一片,再加上潮霉气冲鼻,冷飕飕的。
(今天休息吗?)洋吉想。
这时,里边传来尖高的声音:
“呀,好久不见啦!”
同时,没有灯罩的灯泡啪地一下亮了。
注意一看,洋吉的脚下,站着一个小人。
“您终于回到您的地下室来啦!”
那儿确实是洋吉的西餐的地下室。冰冷的混凝土上,酒桶和辣酱油瓶,都蒙着薄薄地灰尘。
“……”
现在,洋吉的头脑里,清晰地浮现出多年前的约定。
“我等了好长时间啦。”
小人小声说。
“对不起呀。”
洋吉蹲下身子,深深鞠一躬。小人蹦地跳起来,兴高采烈地这样说:
“没什么,您父亲的味道一点也没有变,因为我在好好地守着哪。这是泡菜,这是熏制品,那是果酱,那边角落的瓶子是辣酱油……”
洋吉点点头,慢慢地、一个挨一个地长了那些食物的味道。无论哪一种,都是出色的味道。
他想向亲切的小人道谢,转过身去时,可那小人已经没有了。
地下室里,只有洋吉一个人。
洋吉缓慢地登上台阶。地下室的上面是厨房。那时洋吉从今以后,认真制作父亲的味道的、用惯了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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