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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的是主角那一败涂地的悲惨人生,就像他重生之前一样绝望挣扎。散场时唐民益看到他举起两只小手直抹眼泪,一下被他早熟的反应镇住了,“宏宏,你哭什么呢?你真看懂了?”
他勉强打起精神破泣为笑,“爸爸,我困。”
唐民益这才被他哄了过去,抱起他让小脑袋向自己怀里靠紧,“那就睡吧,爸爸抱你回家。”
从前的他有多悲惨绝望,现在的他就有多幸福快乐,还有什么好哭的呢?他把头深深埋在唐民益怀里,生生压下那些不甘与愤怒。即使总要跟伤害过他的人一一清算,也需要相对漫长的过程。这是他曾经错过的童年,他必须尽情享受。
可惜他不去主动招惹,也阻止不了某些人来招惹他,唐家跟贾家住得太近,他的渣爹和后妈经常来串门子。
贾家的人他就只欢迎爷爷,每次爷爷来的时候他都欢天喜地,恨不得爷爷也搬过来算了,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在爷爷面前异常乖巧可爱,希望能多留住爷爷一会儿。
短短半年的时间,爷爷头上的白发多了一片,当着他的面虽然亲热慈祥,眉宇间的沟壑却从未舒展。他也听到过爷爷跟爸爸的谈话,说起贾思源两口子就使劲叹气,还追问唐民益,贾思源有没有经常来看望唐青宏,表现得怎么样。
唐民益为人稳妥,从不当着贾老爷子多说什么,唐青宏就不管了,在老爷子面前屡次告状。他也并没有说谎,贾思源两夫妻每次来都故作亲切,言谈举止假得让人想吐,有时还抱着贾青涵一块儿来,那个小崽子就不给父母面子了,次次表现出非凡的捣蛋才能。
第一次矛盾大爆发,发生在贾青涵和小欣雁之间。
吴啸和老伴来看望过欣雁几次,只要想抱走她,她都粘着哥哥不肯走,全因为唐青宏对这个妹妹好得没话说,整天玩在一起。吴啸看两个孩子处得这么好,唐家上下宠得欣雁像个小公主,也就让小欣雁的户口迁回了唐家。
可贾青涵那个小崽子不知是被父母宠坏了,还是被父母刻薄了,在婴儿车里坐着就伸出手去抢欣雁的玩具。欣雁当然不给,哭闹着往回抢,贾青涵竟然夺过玩具往地上狠狠乱砸,甚至拿出婴儿车里自己的玩具用力砸向唐欣雁。
唐青宏那时正注意着假面夫妻跟爸爸之间的谈话呢,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听到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回头一看怒火直飙。
☆、病了
就算贾青涵现在才八个月大,他也忘不了当初对方是怎么杀他的,加上这么小就一副熊孩子样,不但把欣雁新买的玩具摔得四分五裂,还砸到人都不害怕,对着抹泪的欣雁乐得咯咯大笑。
盯着贾青涵的一瞬间,他心里涌出极为阴暗的念头来,真想就这么掐死对方。前世对方毒辣的眼神和笑声就像回到眼前,这样一个害死亲爷爷杀害亲哥哥的渣滓畜生,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可能是他这一刻的眼神太渗人,小崽子不笑了,嘴巴一瘪嚎啕起来。而正在哭泣的唐欣雁却撞撞跌跌地走向他,伸出小手让哥哥抱。
他迎过去一把抱住妹妹,垂下眼帘把刚才那种杀人的冲动勉强按捺下去,轻声哄起眼泪直掉的小欣雁,“乖,不哭,爸爸买新的!”
贾思源两夫妻听到贾青涵的哭声,立刻表情紧张地看过来,孙成凤迈着大步把贾青涵从婴儿车里抱起,拍着他的背脊连声哄,“涵涵乖哦,不哭不哭,快给小欣雁陪个不是!”
孙成凤堆着笑抓起贾青涵的小手拱在一起,对唐欣雁摆出作揖的动作,又回头给唐民益道歉,“对不起啊民益,孩子小不懂事,别跟他计较。”
唐民益也大步走过来,仔细一看女儿的脸上都被砸红了,泪珠子不住的往下掉,但在哥哥的哄劝下已经不再哭出声。这种情况怎么好计较?唐民益就算心里再疼,面上也只得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
贾思源作为父亲和丈夫,也装模作样地怪了孙成凤几句,还蹲下来安抚咬着嘴唇不吭声的唐青宏,“宏宏真懂事啊,会照顾弟弟妹妹了。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怪爸爸?爸爸上班忙嘛。你看,爸爸这么忙,也经常抽空来看你,还有你妈,单位里发的苹果都不舍得吃,全给你提过来了,给你补补身体。”
这一口一个“爸爸”的,幸亏唐奶奶没在家,不然马上就得埋汰贾思源。唐民益听着这些话也难免心头不快,但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只沉默地站在一旁看向唐青宏。
其实自从过继到唐家,唐青宏就再没有叫过贾思源一声“爸爸”,也没叫过唐民益那次提议的“父亲”,在他心里这个人早已什么都不是了。儿子都能送人了,还假仁假义地上门“关心”,就是想让他不忘记还有个亲爹,日后一定要“侍奉回报”吧?
就算他曾经姓贾,所有的恩情上辈子已经还清了,用他的血、他的命。这辈子,他只欠唐家。
他不由自主避开贾思源假到极点的面孔,抬起头对着唐民益就是一声脆响的“爸爸”,然后扭着小屁股带上欣雁往房里走,“妹妹,我们去玩跳跳棋,不理坏人!”
贾思源讪讪地站起身来,“呵呵,这孩子民益啊,你可别把他宠坏了,都学会发脾气了呢。”
唐民益听着对方的言下之意,终于沉了脸色,异常严肃认真地回复道:“他很好,从来不乱发脾气,发脾气必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晚上,唐青宏少见的做起了噩梦。
梦里的他回到前世,再一次经历了那个惨痛的结局。还不止于此,他看到后面继续发生的一切。
贾青涵逍遥法外,开的那一枪被判定为走火;贾思源提前退休,唐民益撤职下台而他的坟墓孤零零地立在冷风中,墓碑前只有唐民益一个人。
他在一片炙热的感觉里急喘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踢开了毛巾被,身上已经发起烧来。
跟他一起睡的唐民益也醒了,摸到他额上滚烫的温度立刻自责,“不好,发高烧了。都怪我睡得太沉,宏宏,坚持一下,爸爸马上叫医生!”
这时正是半夜三点多,保健医生来看过之后,给他做了简单的降温措施就让赶紧送院。他这次的高烧来势汹汹,还伴随剧烈的咳嗽和呕吐,需要做进一步检查,必须住院调养。
这整个过程中,唐民益连鞋都忘了换,抱着他上车就往最好的儿童医院奔去。直到病情稍稍稳定下来,他才紧捏着唐民益的手,虚弱又委屈地叫起人来,“爸爸,我疼”。
唐民益坐在病床上半抱着他,低低地问他,“哪儿疼?”
他撅着嘴声音细细地说:“头疼手疼、全身疼。”
他前世算得上娇生惯养,也不至于这么娇弱。可这时候有唐民益陪在身边,他知道自己可以尽情撒娇,还真觉得哪儿都疼了。
“爸爸给你揉揉。”唐民益把大手放在他的太阳穴附近,很轻很轻地给他揉了起来。
他脑子一抽一抽的,生理性的眼泪慢慢往外渗,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在委屈呢,还是因为太幸福。
“爸爸我不高兴。”他好想好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这个人听,但他没有办法说出一丝一毫,只能这样含糊的表达。
“宏宏不高兴什么?跟爸爸说。”
“我我讨厌他们。”
唐民益还是那么抱着他,声音一点也没变,“他们是谁?你知道‘讨厌’是什么意思?”
他使劲点头,“我知道!讨厌他们很讨厌!他们爸爸,也要讨厌他们!”
唐民益不再追问“他们”是谁,而是继续给他轻轻地揉着脑袋,在他耳边小声说:“嗯,爸爸也讨厌他们。”
他终于微微弯起嘴角,在爸爸的陪伴中慢慢进入昏睡。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
唐青宏这么一病,就休养了不少天,唐民益原本想让他九月去上幼儿园的打算,也出于稳妥又往后挪。
对于唐青宏来说,这算是因祸得福,比起去幼儿园跟一群小萝卜头呆着,他宁肯在家里带妹妹、陪爸爸,还有听奶奶唠嗑。
他话其实不多,对于一个小男孩来说,有点过分的乖。每次大人说话,他都是睁大眼睛安静地听,偶然笑着点头,就像什么都懂,也就更招人疼了。
他这场病把唐民益弄得很紧张,病好了还带他去找好几个儿科专家,有个专家推荐食疗,说孩子太小,频繁用药不是太好,还说以前京里有个姓谷的老中医,特别擅长给孩子和老人调理身体,用养生药膳来疗养,对于体弱的病人效果不错。后来的时代劫难中,老中医回乡避祸,再没有来过京城。
唐民益仔细问清楚那个老中医的故乡,还拿小本子牢牢记下,唐青宏看着爸爸对自己这么上心,精神振奋了,人也不蔫了,倒没有把看病调理这事太过当真。
唐奶奶因为他生病这事,私下把贾思源两夫妻骂得不轻,反正不管咋说,只要那两人一来就没好事,她越发相信“大师”所言,这贾家两口子就是孙子的克星。就连贾建业来看孙子,她也偶尔会嚼几句,拐弯抹角地暗示老头子管管大儿子大媳妇,没事别老往唐家跑,宏宏每次见着那两位,不是噩梦就是生病的,简直像前世的冤孽。
贾建业对这种邪乎的事本来不信,可也忍不住怀疑那个媳妇是不是暗地使坏,要不怎么她不去就不出事,她一去宏宏就生病?甚至还悄悄让唐民益去检查检查那袋儿媳妇送来的苹果,看看有没有动手脚。
☆、15·次年春天
唐民益被两位老人说得哭笑不得,还劝了他们几句,“唉,贾伯伯,妈!您们少想点吧,就算孙姐没安好心,也不可能做得这么简单吧?那袋苹果大家都知道是她送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就直接在苹果上动手脚?再说,我们也都吃了,一点事没有。”
贾建业回复了理智,点头认可,“这倒也是老子都还在呢,她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唐奶奶却不以为然,“明着下毒肯定不敢,说不定是动了其他手脚呢,比如钉小人什么的?要不能我们没事,就宏宏一个人”
唐民益赶紧把他妈拦住,“妈!您还越说越邪乎了!别再迷信了,您这要是让人知道,老脸往哪搁?”
唐奶奶讪然一笑,“我这也就是随便说说嘛。”
唐青宏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爸爸,“什么是钉小人?”
唐民益头都是大的,温言细语地哄儿子,“别听奶奶瞎说!那是封建迷信,糟粕!”
唐青宏心里很乐,继续追问,“爸爸,糟粕是什么意思?”
“糟粕就是”唐民益一下被难住了,想想才摸着他的头解释道:“就是不好的,讨厌的东西。”
唐青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哦!我懂了!涵涵!”
三个大人都被他的童言童语呛住了。
要说他那个弟弟,还真是混世魔王,才刚开始学走路,就把贴身照顾的王婶抓得一脸血痕。贾建业说起这个小孙子,也是一脸犯愁,还对唐奶奶提过这个娃娃必须严厉管教,不然肯定得长歪了。
贾思源夫妻对贾青涵据说也管得很严,望子成龙的心不是一般的切。才刚学会说话呢,就拿三字经和唐诗一百首给他启蒙,可只要大人一转开眼,每本书都被他撕得稀巴烂,孙成凤被气得天天尖叫,没少打他的屁股。
唐青宏从爷爷那里听了不少,心里清楚他的亲爹和后妈对贾青涵期望很高,从这么小就管教严格,还不是盼着小儿子日后有大出息?对比起自己前世的童年,那对夫妻可不是这种态度,厚此薄彼得非常明显。上学前没有接受任何启蒙教育,从没有教过他好好学习,混到初中就已经恶名远扬,高考时几科加起来都没三百分。他到死才无比后悔,少年时没有听爷爷的叮嘱把成绩追上,甚至还在亲爹和后妈面前告状,抱怨爷爷对他诸多管束。
那么简单的道理,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明白,他的上辈子简直是笨死的,完全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关爱。
就像他现在时时刻刻看着爸爸,担心对方会被所谓的朋友害了前程,走出的每一步都必须被他关注着、了解着,他才能获得起码的安心。
爷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