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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有一个老婆婆来到商场,急着要见你。”
柳屏山惊异地问:
“老婆婆,什么样的老婆婆?”
陈明远说:“又黑又瘦,神色惶惶的。”
“她见我有什么事情?”
“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见你面才说。”
“这可怪了,在上海,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老婆婆。”
沉默片刻,陈明远忽然转变话题:
“屏山,这次北上考察得怎么样?”
“我正要对老伯说:办矿车厂大有前途。我要在苏北买地,请老伯准备一万块银圆。”
“好,我这就让账房去准备。”
“谢谢老伯。”
陈明远出去,不到一刻工夫,又返回来,交给柳屏山二十张面额为五百元的银票。柳屏山随手放进皮包里,和陈明远说了些一路见闻,以及买地的计划。陈明远问柳屏山:
“你未来的工厂,大约需要多少亩地?”
“五百亩左右。”
“有人愿意卖地吗?”
“我们问过一些农户,土地可以买到。”
“当地的村长,你见过吗?”
“还没有。”
“你想没想过,你买那么多田地,假如人家知道你的意图,故意抬高地价,或者干脆不卖,你打算怎么办?”
“这……这我还没有考虑。”
“你应该有所考虑。”
柳屏山想回答,话还没说出口,忽听有人敲门,柳屏山去开了门,进来一个伙计,对陈明远说:
“商会邓会长来拜访陈大掌柜,正在会客厅里。”
“屏山,我说的问题,你考虑考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柳屏山说:“老伯请便。”
柳屏山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思考陈明远先生提出的问题,柳屏山在窗前走来走去,苦苦思索。他忽然站下来,因为他看见了成铁冷,成铁冷脸色煞白,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柳屏山忙迎了下去,在走廊里,成铁冷大口喘着气,对柳屏山说:
“不好了,若男出事了!”
“什么?出了什么事?”
“她让人家抓走了!”
“我们到屋里去说。”
“要赶快去救人,没有时间了!”
柳屏山将成铁冷拉到楼上办公室,给他斟了一杯茶水,说:
“你不要慌,慢慢地说。”
“若男她,她今天一早就被人家抓走了!”
“抓走了?被什么人抓走了?他们凭什么被抓人?”
原来,在成铁冷离开上海的日子,强若男每天白天去工厂打工,晚上去夜校学习。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成铁冷,做活时经常出神,为此,多次遭到工头的打骂。这些天强若男变得憔悴了,她感到万分孤独,盼望成铁冷快点回来,她有好多话要对他讲。
盼到了星期日天,工厂放假。强若男吃了早餐,脱下在工厂做工的破衣服,换上干净一点的上衣,到街上去走了一趟,她要给自己买一件漂亮的上衣,因为现在的成铁冷有了新呢子大衣,还有新皮鞋,他们一起上街时,她觉得自己穿的不够体面。强若男转了几家商店,就是选不中称心如意的,后来在一家较大的商场里,看到一件玫瑰紫地子象牙白碎花的洋布罩褂,她拿起那件褂子对着穿衣镜,在身上比了比,自己觉得很满意,商场的伙计给她包好,强若男交了钱拿了衣服,高高兴兴地走出百货商场。虽然大半天过去了,但是终究买到一件好看的衣服。往回走的路上,觉得肚子饿了,看见街头路边有卖千层油糕的,油糕在冒着热气的笼屉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强若男放慢脚步,从兜里掏出几个铜钱来,想要买一块油糕吃,她将铜钱攥在手里,站在油糕摊子前,她的手刚要举起,却犹豫起来。她想自己每天打工不容易,不该随便花钱吃零嘴,早晨剩了一碗米饭,还是回家吃泡饭吧。想到这里,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当她再一次抬头看路的时候,就看见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藏在破毡帽的帽遮下,发出令人胆战的冷光,死死地盯着她。
…
第十二章罩褂(2)
…
她只瞟了一眼那顶破毡帽,已经清楚了那人的穿着,薄薄的棉袄,蓝色透着灰暗,腰里系着宽宽的带子,不是城里人的穿戴。正是她熟悉的天河一带的乡下人,强若男警觉起来,她加快脚步往前走,不时斜眼偷看,那个破毡帽一直在她后侧面盯着她,紧追不舍,强若男慌了,急急地走着,走到十字路口拐弯时,慌忙回头张望一下,她看到破毡帽后面又上来两个人,和破毡帽一样的打扮,模样凶狠,还鬼鬼祟祟的,他们之间简短地说了两句什么。强若男心里明白,这几个人是冲着我来的。她想快些逃跑,可两腿却软了,紧跟着,一颗心也扑腾扑腾激烈地跳动起来,她无比慌乱地往家里逃跑。
强若男慌慌张张地跑着,距离弄堂还很远,便觉得力不能支了。于是咬着牙,跑几步,走几步,终于到了家门,这时她已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回头再看,那三个人已经跟上来,强若男猛地撞开家门,冲进去,马上将门栓上。瞪着眼睛,大口喘气,索阿婆过来问:
“若男,怎么的了?”
强若男脸色煞白,却说不出话来,拿在手里罩褂子掉在地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强若男手指哆嗦着,指着外面。索阿婆要开门看,强若男死死把着门闩,不让她开,索阿婆颠着小脚上楼,将窗户纸舔了个小洞,趴在窗户看,声音颤抖地说:
“我看清了,弄堂里有三四个人转转来去,看模样满凶狠的。”
强若男恐慌地说:
“这几个人从大街上跟着我,一直跟到家里。”
“他们是来抓我的。”强若男又说。
索阿婆看到她嘴唇发青,说话声音的也变了,晓得事情的严重,双手抖动地说:
“这可怎么好?家里又没有一个男人!”
强若男瞪大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
“铁冷有一个朋友,找他也许……”她随后即晃晃头,否定了自己,“他们是一起离开上海的,那人要在,铁冷也该回来了。”
索阿婆看着强若男的眼睛说:“那也不一定啊!也许那个人先回来一步,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那几个坏蛋在对你下手之前,先把铁冷抓走了。”
强若男“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不要哭啊!你快说,那个人在哪里,他叫什么名字?”
强若男忍住哭泣,轻声说道:
“他在南京路祥瑞绸缎局,叫柳屏山。”
“我这就去找他,你千万要锁好门,等我回来。”
强若男点头说:“阿婆,我晓得。”
索阿婆开了锁,将门开了一道小缝,挤出屋去,强若男快速关上门,急忙上了闩。
成铁冷说到这里,柳屏山插话说:
“人家告诉我,昨天是来了一个老婆婆找我,原来就是这个索阿婆了。”
“索阿婆没有见到你,慌忙回到家,见房门开着,却不见了若男。急得索阿婆跺着脚哭喊,邻居见她哭得可怜,有人告诉她,你家住的那个姑娘被几个人捆上,堵了嘴,拉进一辆车里,向西走了。索阿婆像疯了一样,不吃不喝,反复重复一句话:‘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今天回来,索阿婆就哭着告诉我‘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若男被人抢走了。’我当时好比冷水泼胸,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在上海就你一个朋友,你必须想办法帮我找到若男,要是没有若男我就没法活下去了……”
听完成铁冷的叙述,柳屏山说:
“我对这样的事情束手无策,我想到一个人,他能帮上忙。”
“谁?”
“殳楼。”
“你找到殳楼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不能等,我必须马上救出若男来!”
“你着急有什么用?你必须冷静下来。”
“我冷静不下来!”
“冷静不下来也要冷静,你想想,现在还不能确定人在上海,还是在被劫持到了天河县,我们还不晓得到哪里去找人,你我就是急死,也无济于事。我现在也有点晕了,一会儿殳楼来了,大家分析一下人在什么地方,再决定怎样行动。殳楼是律师,他懂得法律,我们必须用法律解决问题。”
成铁冷双手抱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柳屏山急忙给祝伯符挂了电话,说有要事,请马上到南京路来。祝伯符问:“什么事情那么急?”柳屏山说:“你来了就晓得了,马上就来!”祝伯符说:“我放下电话就动身。”祝伯符一个小时之后才赶到,成铁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不稳,站不安的。一会站在窗前向外张望,一会又跑出门去迎接祝伯符。柳屏山说:“你就坐着等他,他到来自然会进来的。”任凭柳屏山怎么劝解,他只当耳旁风,出来进去走个不停。祝伯符终于进来了,第一句话就说:
“原来铁冷兄也在!”
柳屏山给祝伯符斟了一杯茶水,说:
“铁冷兄遇到一点麻烦。”
祝伯符关切地问:“什么麻烦?”
成铁冷简要说出事情的经过,祝伯符问道:
“有些事情她和你说过没有?”
“说过什么?”
“比如她在家里是否……”
“什么?”
“是否许配过人家,有没有结婚?”
…
第十二章罩褂(3)
…
“她说她……”
“如果她和人家结了婚,你和她同居就是非法的,如果她是被卖给人家的,那么买卖双方都是违法的,现在是中华民国,不是大清王朝。”
“她没有结婚,她,她第一次和我上床还是处女!”
柳屏山听了忍不住笑。
成铁冷说:“我快急死了,你还笑?!”
柳屏山问祝伯孚:
“我们应该怎么办?”
“马上去天河县。”
“你认为强若男不在上海,而是在天河县?”
“这我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我认为那几个人将若男劫持了,回天河县的可能极大。假如人在天河县,天河县虽远,但到了那里却一眼便能看穿。事情简单,便于速决,上海虽近在咫尺,却深如大海,找人如同大海捞针,难度较大。先去天河县,人如果在那里,尽快解决,人不在马上回上海,再从长计议。”
柳屏山说:
“要去天河县,殳楼兄认为应该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今晚就要出发。”
“殳楼兄手里没有案子?”
“手里确实有两件紧要案子,我已经安排了我的助手去办。帮助铁冷做事,再紧的事也要放下。”
“那我们立即出发去天河?”
祝伯符说:“好。”
柳屏山说:“我已经叫人准备了点心暖壶,午饭只好在车上吃了。”
柳屏山早叫人安排了两辆马车,请祝伯孚和成铁冷乘一辆,让他们随时谈强若男的情况。自己单独乘一辆车,为的是让心静下来,考虑买地的事。起初,他是静不下心来的,马车行驶在城市中心,喧嚣的市声,颠簸的车论声和杂乱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后来,车外的嘈杂声逐渐消失了,柳屏山知道马车已经行驶在郊外,柳屏山在车上吃了两块点心,喝了热茶。
随着马车的驶进,柳屏山的思绪飞到苏北,他想:那块地是办厂的最佳之地,我们看中了,想买下来,这只是一相情愿。人家不卖你也没有办法。地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再不好也不愿意卖。现在有几个办法:一、地价高于当地地价,二、在附近买几块比较肥沃的土地,与人兑换。三、买地的同时,连同地主的房子一同买下。就是说,人家拿着卖地的钱,换一个地方,能买到好地,还有房子住。第四,卖地的主,愿意留在工厂工作,矿车厂给予安排。他决定处理完强若男的事,便去苏北买地。马车在夜里行驶,马铃声音清脆悠长,马蹄声细碎杂乱,听了让人心烦。柳屏山又冷又困倦,他裹紧大衣,靠在马车座位的靠背上,闭上眼睛,任凭车子在乡间土路上颠簸。
柳屏山在车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柳屏山跳下车。前面的车早已停下,原来这就是天河县黄叶村,这时,天已黄昏,村里人见两匹高头大马拉着带蓬马车进村,都围上来看。柳屏山向村人打听清楚强若男的的住处,马车停在强家门前。两扇漆黑的大门紧闭着。柳屏山说:
“铁冷兄,快去敲你岳母家的大门。”
成铁冷苦笑一下,前去敲门。他们三个人身后,围着一圈人,和他们若即若离,不远不近,默默地看着。柳屏山不晓得这些人想做什么,心里发虚。成铁冷拍了好大一会儿,就是没人开门,打门声越来越大,后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柳屏山觉得村人似乎没有恶意,就大着胆子问旁一个小个子村民:
“强家怎么没人开门?”
小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