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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事情没趣,说声:“不早了,该睡觉了。”自己脱衣服躺下。
水丽花也躺下,头朝里睡了,距离张金标远远的。其实她是睡不着的。她反复思考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断定那个姓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敢来家里撒野,至少说明张四这小子在他手里有短处。张四居然让我一个人和那个流氓在一起,要不是老娘有道行,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水丽花想: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再次接触柳屏山。
张金标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徐黑脸在水丽花面前没有占到便宜,说明老婆还是一心和我过日子,没有给我绿帽子戴,对于自己的女人,还是应该能忍就忍。现在最要紧的是明天如何对付徐黑脸,看来他肯定和柳厂长说了我偷夜明珠的事,我如何向柳厂长解释?柳厂长相信了徐黑脸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在矿车厂干下去?
次日,张金标猫在家里,不敢出去见人。听说徐矿长走了,才敢进办公室,看到柳屏山的身影就躲得远远的,而柳屏山对他却一如既往。
关于张金标在天成矿偷夜明珠的事,柳屏山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他想,人都会有毛病,改了就好。张金标来厂之后,做事认真,也有一定的工作能力,还是父亲大人令我留用的,不能因为从前有过过失,就不相信他,不重用他了。
一直提心吊胆的张金标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更加死心塌地地工作了。
因为车工间生产上不去,成铁冷本来心急如火的。徐矿长的到来,恰似火上浇油。当初这个徐矿长预言我们不能生产矿车,现在虽然能制作矿车,大批生产却出现了问题,徐矿长来要矿车,我们却拿不出来。目前车工间的生产能力远远跟不上扳金间和和铆焊间。生产失调,都是自己当初设计失误所致。面对柳屏山,成铁冷心中惭愧:为了办矿车厂,柳屏山投入巨额资金,至今回报低微。柳屏山将办厂的重大决策权完全交给自己,经过努力,矿车厂的销路打开了,产品却供应不上去,让用户着急。眼下,车工间星期日不休息,一周七天三个班昼夜不停地工作,技师们个个累得疲于奔命。每当他看到强若男那张惨白的脸,很自然想到躺在车床旁的乔成材,他的一颗心一直在恐惧的包围之中。他想,车工间万一再出现安全问题,不仅柳屏山的工厂要倒闭,恐怕自己也活不安稳了。因此最近这些日子,每次开会,他不再高喊什么“提高效率”了他感到作为总工程师,肩上的责任重大,多少天来,他都茶饭无心。
成铁冷一天到晚黑着脸,强若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刚刚做车工的美好心情渐渐被冲淡了,而且越来越暗淡。强若男想让成铁冷心情好起来,作为一个女人,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给他加强营养。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跑到对面市场去——那里经常有乡下人提蓝担担,卖些青菜、蘑菇,也有鸡鸭、鲜鱼什么的,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场——买了一只母鸡,提了鸡慌忙跑回家去,交给索阿婆,叮咛道:
“阿婆将它杀了,给铁冷熬一锅鸡汤喝。”
索阿婆说:“是得给他补补身子了,看他瘦得成了一根竹竿!”
强若男说:“阿婆多多受累了!”说完,小跑着,回到车间。强若男站在车床前,车床还在运转。强若男觉得累,她因为近日过度消耗体力和缺乏休息,身体疲惫得难以支持。不仅如此,让她更难以忍受的是心里太累,她无时无刻不为成铁冷的健康操心。为了给成铁冷减轻压力,她每天都想如何增加效率。尽管她费尽心机,结果是徒劳无益:工作时间是有限的,机器的转数是有限的,大家差不多都发挥到了极限,每个班再多干一个车轮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天下午,厂部开会,与会者的姿态表情各不相同。柳屏山厂长稳稳坐在写字台后面,神态安详,表情凝重,一派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总工程师成铁冷坐在柳屏山的旁边,他低垂着眼睛,黑着脸,紧绷着嘴唇,手里不断摆弄着一支红蓝铅笔,毫不掩饰心中的焦虑。工务处詹姆斯,扬着脸,看天棚吊下来的电灯,一双蓝色的眼睛,流露出精明与干练。财会处宁守成,正襟危坐,平时养成的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的性格完全体现出来。销售处的处长余一集低垂着头,双目看着自己的脚,似乎顶不住什么压力。张金标在他旁边,侧歪着身子满不在乎地吸着纸烟,一双小眼睛透过缭绕的烟雾,扫视着柳屏山。车工间主任许国华挺直腰杆端坐在椅子上,一副有言哽喉,不吐不快的样子。会议照例是柳屏山首先讲话,他说:
…
第二十五章鸡汤(4)
…
“今天,请诸位来开会,研究如何解决工厂当前遇到的难题,现在,我们矿车的销路打开了,生产又上不去了。主要是车工间影响了全厂生产。有关人员都请到场了,现在大家集思广益,研究对策,如何度过难关。”
许国华咳嗽一声,张嘴要说话,被张金标抢了话头。张金标“叭”地扔了烟头,说道:
“我先发言:当初我们的矿车没有销路,现在销路打开了,又没有了产品。每天早晨我们销售处还没有开门,就有人等在门口要矿车,晚上追到家里,吃饭都不安生。车间生产不出来,我拿什么当矿车?”
张金标说得很急促,好像有些不安的样子。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办公室的大门,仿佛随时有人进来制止他发言似的。
许国华接着发言,他说:
“看上去好像是我们车间拖累了工厂的生产。但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哪个不愿意当英雄,愿意当狗熊呢?我们车间现在星期天不休息,一天三班倒,个个累得人困马乏的,我每天都提心吊胆,万一再出一个乔成材,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干了。”
詹姆斯说:“责任不在车工间。主要是工厂的结构不合理,对不起,我说的是构架,也就是说当初在总体设计的时候,车工间的设备就不能满足工厂的需要。”
大家都把目光射向成铁冷。
坐在会场上的成铁冷,一直感到压抑。是他第一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由于最初设计失误,造成生产严重失调,影响工厂发展,责任完全在自己。今天被詹姆斯一语道破,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成铁冷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愧疚,他脸上发烧,低垂着头,转动手里的红蓝铅笔。
柳屏山晓得直来直去的詹姆斯并无恶意,然而,他怕成铁冷承受不了,忙说:
“现在的问题是研究对策,如何面对现实?”
柳屏山接着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办法,似乎只有两个,一是增加设备,到欧洲去买车床;二是带料加工,请上海江南造船厂干。除此之外,还没有其他办法,请大家开动脑筋想一想。”
一直稳健持重的宁守成说:
“购买设备需要大量的资金,同时还要建设厂房,还要投入大量资金,可是我们现在资金紧张。”
詹姆斯说:“第一个办法,不仅是需要资金,还需要时间,就是扩大了车间,增加了设备,没有年那么多熟练的技工,一时也解决不了生产问题。第二个办法,带料加工,加工费加上运输费,成本太高。”
张金标听詹姆斯说话,从心里往外反感。他恨洋人,更恨这个詹姆斯。恨洋人是因为他要饭时在南京被一个洋人打了一棍,那个洋人戴着白色的手套,右手拎着文明棍,左手挽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要多丑有多丑:长了一头黄毛,一双蓝眼,挺大的鼻子;最难看的是她那双大脚,比那个男洋人的脚小不了许多,只因张四看了那女人一眼,就被那男人狠狠打了一棍,从此,他恨所有的洋人。他恨这个詹姆斯,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张金标瞪了詹姆斯一眼,提高声音质问道: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詹姆斯说:“我也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张金标说:“你没有解决的办法,就按柳厂长说的办法办……”
忽听门外一声尖叫,一直盯着门口的张金标,脸色一下子变黄了。门开处,水丽花闯了进来,直奔柳屏山。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闻到一股香风,柳屏山觉得不自然,急忙站起身,往后躲了躲,水丽花站在柳屏山对面,仰着脸问道:
“柳厂长,我的问题怎么解决?”
眼看一个重要会议,被这个无聊的女人搅了,柳屏山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家庭纠纷厂子不介入。”
“好!”水丽花一屁股坐在柳屏山的椅子上,“不解决我的问题,你们就别开会!”
成铁冷正好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看见水丽花更是火上浇油,听她说不让开会,实在忍无可忍,他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说:
“简直不成体统!”
许国华说:“要是我的老婆,我早把她打瘫了!”
他又瞪着眼对张金标说:“连老婆都管不住,算个什么男子汉?!”
张金标的脸“腾”地红了,他心跳加剧,脑袋发胀,徐黑脸来家之后,张金标觉得愧对水丽花,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今天,看她在众人面前让自己出丑,实在忍耐不住。又听柳屏山说:家庭纠纷厂子不介入,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就当一回男子汉!他想我打老婆要出师有名,于是大叫:
“工厂有难题,大家要急死了,你还来捣乱。我就要打你,看你能怎么样?”
说着,冲上前去,左右开弓,抽了水丽花两个大嘴巴。水丽花嘴角流出了鲜血,她却不哭不叫,梗直了脖子,面对柳屏山,颤抖着声音说:
“柳厂长,你看见了吧?”
柳屏山想到那天中午在酒店徐矿长说的话,不好上前去拉,只好说:
“算了算了,别打了。”
成铁冷一声不响,许国华反倒火上加油:
“张科长,这就对了!”
只有宁守成和詹姆斯上来拉架,詹姆斯用不太熟练的中国话说:
…
第二十五章鸡汤(5)
…
“张金标先生,你这样做不好!”
詹姆斯让张金标想起打他的那个洋人的文明棍和白手套。他被詹姆斯激怒了,拧着脖子大叫:
“不好就不好,你管不着!!”
说着,抢上一步,一把揪住水丽花的头发,将她放倒,一阵猛踢,水丽花的眼睛和嘴里流出血来,将一件象牙白色的小褂染红了。她的脸像办公用纸一样白,嘴唇如蓝墨水一样青。但是,水丽花痛得在地板上打滚儿,她却出奇地并不喊叫。柳屏山怕打坏了,和詹姆斯又推又搡,将张金标拉出办公室。水丽花自己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看了一眼柳屏山,径自走出办公室。水丽花以为张金标不会打她,因为平时他从来没有敢碰她一下,更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厂长面前。张金标打了她两个嘴巴,已经出乎她的预料,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付。当张金标揪着头发将她撩倒,恐惧一下子攫住她的心,张金标不顾死活踢她,让她猛地想到在秦淮河被瘦龙毒打的情景,恐惧使她失去了知觉,她竟然不觉得疼痛。当她在地板上打滚时,她不求别的,只求活命。
水丽花遭到一顿痛打,反倒不吵不闹了。所有的人都愕然了,大家都默然无声,只有两个人发表感慨:
詹姆斯瞪着蓝眼睛不无伤感地说:
“中国的事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许国华神色飞扬地说:“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打出来的老婆骑出来的马’,你明白吗?”
詹姆斯耸耸肩说:“打老婆和骑马?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
成铁冷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家里。他走得很慢。水丽花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之后,接着开会,会议决定解决车工间的办法分两步走,首先由成铁冷出国进口车床。家里由宁守成负责修建第二车工间厂房,在车床投入使用之前,由张金标负责外加工,跑上海江南造船厂,这些虽然都是下策,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为此,成铁冷的心情很不好。
强若男看看鸡汤冷了,又到橱下热了,正好成铁冷回来。
强若男高兴地说:
“今天有鸡汤喝!”
成铁冷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看见他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强若男故意说些闲话:
“张四的女人又去闹了?”
“你怎么晓得?”
“全厂都轰动了,我怎么不晓得?”
成铁冷再没有话,默默地喝着鸡汤。他没吃上两口就放下。在强若男眼里,这情景和当初在上海去码头取货时没什么两样。当时,由国外买进的机器设备迟迟不到上海码头,成铁冷就像现在这样茶饭无心,更有甚者,连男女的事都做不了。这些日子,因为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