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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冷,我想试试。”
成铁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看着手里的茶杯问道:
“试试什么?”
“我想试试车活塞。”
“你?”
强若男沉静地说:“我,我觉得我行。”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活塞和缸体的差距是多少吗?是一丝!”成铁冷激动地说,“你知道一丝是多少吗?是毫米的百分之一!不用说我们的卡尺,就是千分尺都量不出来。是完全凭感觉车出来。没有二十年的工作经验,你绝对找不到这个感觉。不仅如此,还需要有先进的车床,就是这两个条件都具备,也不一定成功,上海江南造船厂是中国技术力量最强的工厂,他们都失败了,你还要试一试,真是岂有此理!”
成铁冷怕自己的话刺伤了妻子的自尊心,想缓和语气,但强若男好像并不计较这些,近于请求地说:
“铁冷,就让我试试吧!”
成铁冷语气坚决地说:
“不行!”
“不行,我去找柳厂长说。”
“不用找,我来了!”
二人惊异地发现,柳屏山已经走进室内,微笑的面对着他们,等待强若男说什么,强若男与成铁冷对视一下,刚要说话,成铁冷用目光制止了她,他以为有许国华和上海的教训,柳屏山是不会答应强若男的,他不愿意让柳屏山为难,更不想看到强若男难堪。而柳屏山却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和蔼却执着地问:
“你们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两个人僵在那里,都不说话。
柳屏山又问:“你们好像吵嘴了?”
强若男迟疑一下,尔后说出自己的想法,正如成铁冷预料的那样,柳屏山犹豫了,因为强若男说出了柳屏山意想不到的话题,强若男的想法让他吃惊。但他知道,强若男是个稳健的女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敢轻易说话的。他理解强若男急工厂之所急的心情和良好愿望,但是,仅有良好的愿望是不行的。加工活塞是个难度非常大的工作,成败未卜,而且许国华也试过,江南造船厂的技师也试过,他们都失败了,强若男提出要加工活塞,出乎他的想象,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柳屏山是一个注重实际的人,更深知加工一个活塞的难度。他的头脑在飞快地转动:分析强若男失败和成功的影响:假如成功(这种概率极小,小到几乎等于零),正面影响无可估计;反之,如果失败了,作为矿车厂的模范人物,强若男的威信将要一落千丈。他知道,强若男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她为了工厂,将自己的得失完全置之度外,柳屏山更加敬重强若男了。
看到柳屏山沉默不语,成铁冷坐不住了。他觉得妻子给柳屏山出了个难题,这不仅让柳屏山尴尬,更让自己尴尬。上海江南制船厂的实力柳屏山是了解的。无论机器设备,还是技术力量,在国内都是无与伦比的。
他说:“若男只不过有那个想法,其实……”
柳屏山说:“我同意若男加工活塞。”
听了这话,成铁冷和强若男都惊讹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成铁冷仍然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对柳屏山说: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不能不谨慎考虑啊!”
柳屏山笑着说:“我晓得,这件事情必须谨慎考虑!”
柳屏山走了,成铁冷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强若男问:
“你想什么呢?”
成铁冷所答非所问:
“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我也不晓得。”
“那你……”
“我是为工厂着急,也为你着急。”
加工活塞那天,强若男和成铁冷早早来到机修车间,柳屏山和许国华已经在那里了,柳屏山过来,和强若男打招呼。人们陆续到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强若男,强若男看看成铁冷,成铁冷对她笑笑说:“开始吧。”强若男拿了两个大号卡钳,走到缸体前,俯下身去进行测量。她首先张开内卡钳,不住地在缸体内上下移动,当她确认量好缸体的内径之后,张开外卡,和内卡相校,得出自己需要的数据。这是极其精细的工作,也是成败的关键。她做得很从容,很细心,甚至小心翼翼。强若男在成铁冷的帮助下,将沉重的圆柱形铸钢稳稳地卡在车床的卡盘上。尔后,熟练地将合金钢车刀安装好。格拉德门问:“准备好了吗?”强若男微笑着点一点头,格拉德门说:“发电!”柴油发电机发出了粗重的轰鸣声。
…
第二十七章活塞(4)
…
强若男打开车床的开关,机器开始转动了,强若男开始工作。
强若男穿着白色的紧身工作服,兰色小帆布背带工装裤子,头戴兰色无遮帽,恰倒好处地包住盘在头顶的大辫子,看来娇美中透着强悍,文静中带着潇洒。强若男感觉到她被无数闪动的眼睛包围着,在众多的目光照射下,她显得很紧张,她不敢看那些面孔,连身边的成铁冷都不敢看上一眼,只听见成铁冷小声却沉静地对她说:
“沉住气!”
强若男觉得有一股暖流流进心里。她一下子镇静下来,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现在谁也没看见,车间里只有我和铁冷两个人,想到这里,她平静地专心进刀,在刀具和铸钢之间注油,机油碰到炽热的金属,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当即化为青烟腾然升起,随即消失。被车下的钢屑,因高热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飞快地旋转着,扭曲着,随即变成坚硬的铁花,放射着蓝色的幽光。人们将车床围得严严的,强若男热得透不过气来。她的额头上沁满一层细蜜的汗珠,强若男顾不上擦汗,看得出,她的身心完全灌注在车刀上。合金车刀在机件上走过两遍,强若男停下车床,换了一次刀具,然后又车。这时,她完全没有了拘谨,她运作自如,手把着进刀架,眼睛盯着机件,且不住地用外卡去卡机件。最后一遍,她卸下刀具,用三千号的金相砂纸,将机件从头到尾细细地磨了一遍,当最后一次量用卡钳那根白亮的钢柱时,她的眼睛明亮。激动得脸色微红,放出自信的光茫来。
强若男说:“好了。”
说完,坐在小凳上,摘下帽子,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这时,强若男看见了柳屏山,还看见了格拉德门、许国华,她想:多亏干活时没有注意到厂长、主任他们,不然我一定会心慌意乱的,这样想着,就对着大家笑笑。
和前两回一样,首先由格拉德门验收新加工出来的活塞,格拉德门伸手在活塞上摸了摸,徐徐说道:“让我们试试吧。”
在助手的帮助下,两个人试图将活塞放进缸体,他们费了好大劲,都失败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头上掉下豆大的汗珠,忙了半晌,也没有将活塞放进去。在一边的成铁冷站不住了,他的脸变黄了,柳屏山也一脸的严峻。
所有的人都失望了,只有强若男并没有半点惊慌。
成铁冷惊疑地看着妻子,只见她的脸上挂着充满自信的微笑,成铁冷不懂,她明明已经失败了,在众人睽睽的目光之下,不但丝毫没有愧意,而且还面带微笑,成铁冷的脸又红了,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到底,制止她加工活塞,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看到成铁冷的表情,强若男冷静地说:
“请先等一等。”
格拉德门和助手将活塞抬起,轻轻放在平台上。只见强若男找出一团破布,就是车间用来擦机器的那种破布,然后拿过一个油壶,将机油倒在破布上,扔进汽缸里。
“哪位有洋火?”
“我有。”一个人递上一盒洋火给强若男。
强若男接了,从容地划着洋火,一团黄色的火苗旋即跳跃在她的手指尖上。强若男稳稳将火团投入缸体,只听“呼”地一声,缸体里冒出黑烟,随即腾起红色的火焰来,车间里立刻弥漫着机油的强烈气味。强若男用一根小铁棍,不断翻腾缸体里的火焰,火焰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最后变成几丝黑烟,袅袅升腾,车间里的机油气味更加强烈了。强若男用铁棍挑出残余的破布,然后,又拿了一块破布,轻轻擦去缸体壁上的灰尘,她擦得很细致。擦干净之后,强若男扔掉手里的破布,笑容可掬说:
“现在请试试吧。”
成铁冷恍然大悟:热胀冷缩!
格拉德门和助手抬起沉重的活塞,竟然放进了缸体,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车间静得出奇,像没有一个人一样。忽然,格拉德门大声喊起来:
“你成功了!”
一句话,有如香火引发了鞭炮,机修车间立即暴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强若男谦虚地笑着,在成铁冷看去,她今天特别美丽。
发电机组很快修理好,工厂有了动力,生产恢复正常。为了表彰强若男,柳屏山召开全厂职工大会,会上号召全厂职工向强若男学习,并发给她三千元奖金,作为奖励。
表彰大会的那天晚上,成铁冷问强若男:
“你的奖金打算怎么用?”
“这次的,加上上次的,我想为职工家属办一个幼儿园。我还有一个心愿,想请祝律师吃一回酒,感谢他相救之恩。”
成铁冷深情地说:“其实我也很想念殳楼兄,明天写一封信寄给他,请他到上河湾来玩两天。”
…
第二十八章奇石(1)
…
远在南京开律师事务所的祝伯孚,一天到晚忙得喘不过气来。因为他曾经出庭为人辩论,打赢了几场官司,被几家报纸上同时报导,于是声名大震,轰动全国。那些有冤难伸、有理讲不出的百姓,纷纷前来找殳楼大律师。还有实力雄厚的商家企业,也愿出高额佣金请他做常年法律顾问,一旦遇到麻烦,就请祝伯孚以律师的身份出庭。殳楼律师事务所承办的案子越来越多。为了适应业务需要,律师事务所不断扩大。民国四年,门面及办公室由两间扩大到十六间,人员由原来的四个人,增加到十二人。除殳楼大律师外,还有七名律师,三名见习律师,一名文书和一个杂役。
祝伯孚有看报的习惯,不管事务多么紧要,每天早晨,他也要坐在办公室里浏览一下当天的报纸。他在报纸上不断看到江苏矿车厂的消息,他由衷地为自己老朋友取得的成就而高兴。
最近,他收到柳屏山的一封信,请他有闲到上河湾去聚聚。祝伯孚其实也想念老同学柳屏山,也想念老友成铁冷,但是,因为他工作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去会他们。他晓得正以全部精力致力于自己事业的柳屏山也没有时间来看他,只好写了一封恳切的信给柳屏山,表示深切的思念之情和难以相聚的遗憾。
在祝伯孚给柳屏山寄出信的第三天,祝伯孚又收到了成铁冷的信,他展开读道:
殳楼兄惠鉴:
崔家寨一别,匆匆三载有余,我和若男无日不思念仁兄相救之恩,本应登门致谢,但因工厂事务繁忙,几次欲到南京拜访,钧因公事紧迫,不得脱身,每念及此,心下万分惭愧。不知我兄能否在百忙之中来上河湾做客,若然,弟将欣然备上薄酒素菜,款待我兄,既可旦夕请教,又能慰我渴思之情,不知我兄能赏脸否,小弟翘首以待。书不尽言,顺颂时绥。
弟铁冷并若男鞠躬
民国四年四月二十日
当下祝伯孚给成铁冷回了信,对他的盛情表示感谢,并言明自己也确实想念老朋友,因现在实在没有时间,容日后去上河湾拜访,以慰思念之情。
祝伯孚比往昔更加忙碌,他每日要和当事人谈话,每隔几天要出庭辩论,还要不断看有关法律的书籍,指导见习律师业务……他甚至没有时间看报纸,或很少看报纸。
这天早晨,祝伯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卷宗,研究一个案情,忽然听见敲门声,他抬起头来,说声“请进”,门开处,进来的却是柳屏山!这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祝伯孚惊呼:“毅行兄!”同时站起身,迎上走来的柳屏山,两个人紧紧地握手,久久没有分开。
柳屏山笑问道:“没想到吧”
祝伯孚说:“真是没有想到!”
祝伯孚说:“你瘦了。”
柳屏山说:“你胖了。”
两个人相视大笑。祝伯孚拿起暖水瓶给柳屏山沏了一杯茶水,双手递给柳屏山,笑问道:
“毅行兄,你将偌大的工厂扔下不管,来到南京,想必有要紧之事?”
柳屏山喝了一口茶水说:
“我遇到了麻烦,特意来请殳楼兄帮忙。”
祝伯孚盯着柳屏山的眼睛问:
“快说,遇到了什么麻烦?”
柳屏山说:“说起来话长:工厂经过千辛万苦,总算摸索出一套管理方法。生产上去了,销路也打开了,经济效益良好。为了发展工厂,我们在厂区周围购买了土地,正准备扩建厂房,同时在外国进口了设备。然而,好景不长,今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