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警官蒋成拿着一张纸,念道:
“查矿车厂鲁铁匠,灵山县山北村人,三十二岁,扑前为苏北矿车厂工人。该犯于中华民国四年五月六日晚十二点许,在苏北矿车厂值班之时,发现有人从工厂院里往外仍铸铁,然后看见下河湾农民郭长禄从院墙对面树林里走出搬铁,被告大声断喝,令被害人站下,被害人逃跑时,被告人抛掷扎抢,扎中郭长禄后背,将被害人郭长禄杀死,构成故意杀人罪,在羁押期间,罪犯鲁铁匠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为维护人权,本局提出公诉,建议司法机关,对故意杀人犯惩处,以正国法。我的话完了。”
法庭里静了半分钟,柳屏山注意到贺人杰偏过头瞟了他一眼。柳屏山晓得对方尖锐目光的意思,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下坏了,鲁铁匠已经招认,祝伯孚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与事无补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首席推事,首席推事说道:
…
第三十五章法庭(4)
…
“现在进行法庭调查。”
于推事看着鲁铁匠问:
“鲁铁匠,你杀死了郭长禄?”
“是。”
“你是怎么杀死郭长禄的?”
“用扎枪杀死的。”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因为他偷了我们工厂的铸铁。”
听到这里。柳屏山的心里一热。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高铁匠,他看到高铁匠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首席推事说:“请公诉人出示证据。”
公诉人从桌后拿出一杆带红缨的扎抢来,首席推事问鲁铁匠:
“被告人,这是不是你杀人用的扎抢?”
鲁铁匠回答:“是。”
全场一片寂静。
祝伯孚打破寂静,他站起从容地说:
“首席推事,我请求发言。“
首席推事说:“允许发言。”
“推事先生,公诉人的诉讼状,片面叙述了案情的经过,却忽视了案情的实质,因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我想导致公诉人犯错误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公诉人出于责任不强,对案情缺乏深入了解。二、是有意歪曲,夸大当事人罪状。不管怎样,必须说明一个最为重要的、最根本的事实:那就是促成悲剧的原因。当事人为什么会走上被告席?他不是为了强抢,不是为了偷窃,而是为了正义。当他看到贼人偷工厂的铸铁时,前去制止。我想,换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也会去制止——当然方法不尽相同,后果也不一样。我说的是去制止偷窃,就是换了我们的公诉人警官先生,见到偷窃的贼人也要去管,何况鲁铁匠又是该厂工人,护厂队队长。鲁铁匠出于义愤,去制止偷窃。事先,已经发出警告,可是,郭长禄听到警告后,并没有站下,而是继续奔跑,企图逃脱罪责。这时,当事人鲁铁匠才投出扎抢。当事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制止郭长禄,而不是想杀死他。事实证明当事人是出于义愤,伤人致死,而不是故意杀人。我的话完了。”
公诉人不慌不忙地说:“请求发言。”
首席推事说:“允许。”
“罪犯出于义愤杀人,能予接受。但将义愤杀人说成义愤伤人,被告人律师纯粹是强词夺理。何况,郭长禄人已死亡,成为事实,被告鲁铁匠对这个事实鲁铁匠也供认不讳。事实成立强辩是没有用处的。我的话说完了。”
法庭静了一分钟,祝伯孚说:
“请求发言。”在得到首席推事的准许下说道:
“当时在夜里十二点,又没有月光。当事人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投枪,本意是刺伤其腿,不意误中后背,只能说是误伤。”
公诉人蒋成发言:
“请被告律师在辩论时,首先清楚误伤的含义。如果被告想击中别人,而无意击中了郭长禄,这样才能称为误伤,被告已经承认,扎抢就是向郭长禄投去,目标很明确,绝对不能称作误伤。而是有意刺中后背致死。”
祝伯孚反驳说:
“我的当事人口供很清楚,为了抓获偷铁的贼人,他意欲击中的是贼人的腿部,而不是背部。”
“可他却击中了被害人的背部。”
“所以才是误伤。”
“就算投击有误,造成的后果不是伤,而是致死!”
“可是,郭长禄当时并没有毙命。”
“当时已经毙命。”
祝伯孚胸有成竹地说道:
“首席推事,请求带证人。”
“支持请求,带证人孙长脖。”
孙长脖被带到法庭,首席推事问:
“姓名?”
“他们都管我叫孙长脖,我的大名叫孙言绪。”
“你到法庭作证,必须真实,否则,要负法律责任。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首席推事说:“孙言绪,你讲述一下五月六日晚上作案经过。”
“那天黑下,我和锅巴……”
首席推事说:“要说姓名。”
“那天黑下,我和锅……郭长禄去矿车厂偷铁——在这以前我们偷了多次——这次就出事了。我在院里将铸铁块放到工厂西边的墙上,一共是八块。锅……郭长禄在墙外等着。听到我的呼哨,锅……郭长禄从黑影里出来,这时,大狗熊……”
首席推事提醒:“要说名字。”
孙长脖继续说道:“鲁铁匠看见,一手拿着扎抢,一手拿着手电,他用手电照着锅……郭长禄,大叫站住。叫了三声,锅……郭长禄还往前跑,这时,大……鲁铁匠甩出手里的扎抢,扎中锅……郭长禄的后背。”
首席推事问:“当时郭长禄死了没有?”
“没有。”
“他什么时候死的?”
“第二天天亮,我推着车子把他送到家里死去的。”
“这个事情谁还晓得?”
“老六老七全晓得。”
“老六老七是谁?”
“锅……郭长禄的哥哥。”
首席推事问老六郭长福:“你是郭长禄的哥哥?”
“对。”
“叫什么名字?”
“郭长福。”
“你是郭长禄的哥哥。”
“是。”
“你讲一讲五月七日早晨,孙言绪将你弟弟郭长禄推倒家时的情况,注意,在法庭上说话一定要说真话。”
…
第三十五章法庭(5)
…
郭长福说:“那天早上,我们正在吃早餐,听到外面嚷嚷,出去一看,大狗熊领着一帮人,都拿着扎抢,押着孙长脖进了我家院子,孙长脖推着小车子,我家老八……”
首席推事问:“郭长禄?”
“对,郭长禄绻在车上,身上全是血。”
“郭长禄当时死还是没有死?”
“快死了。”
“问你死还是没死?”
“没有死。他说:我不该偷矿车厂的铁,我走在荒野里就听到乌鸦叫,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坐在旁听席上的贺人杰瞪眼看着笨嘴拙腮的郭老六,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实话,这人是个真正的混蛋。他听见祝伯孚说:
“请求发言。”
首席推事说:“允许。”
祝伯孚声音明朗地说:“请法庭注意:孙言绪已经证实,郭长禄受伤后,矿车厂护厂队连夜将他送到下河湾的家里,孙长脖还和家里人说了话。这就说明,郭长禄是因为抢救不及时导致死亡的。”
经过激烈的辩论,最后,公诉人哑口无言。
祝伯孚说:“综上所述,我的当事人不仅不是普通杀人,也不是义愤杀人。那么,他是普通重伤罪吗?也不是,他所犯的是义愤重伤罪。请法庭尊重这样一个事实,秉公裁处。”
首席推事问:“公诉人,还有什么意见?”
“我再次郑重宣布公诉人的观点:“我们坚持被告犯下的是故意杀人罪。”
首席推事待公诉人说完,说道:
“现在休庭。”
三位推事和书记官退厅,公诉人和辩护人到另室休息,犯人也被法警带下。旁听席上人声鼎沸,大家各执己见,大声议论着。在议论的人中,只有柳屏山和成铁冷声音小,态度也庄重。整个法庭只有两个人沉默不语,一个是高铁匠,一个是贺人杰。贺人杰脸色铁青,一对小黑眼珠几乎从眍喽的眼眶中鼓出来,高铁匠的脸仍然像铸铁一样毫无表情。
看到几个推事进入法庭,旁听席逐渐静了下来,首席推事入座后,朗声宣布:
“现在继续开庭,下面,我宣读祈祥县法院刑事判决书。”
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注视着首席推事。于推事双手拿着一张宣判书,读道:
判决书
罪犯鲁铁匠,祁祥县黄村镇人,现年三十岁,扑前为苏北矿车厂工人。罪犯在中华民国四年五月六日深夜,值班护厂时,发现祁祥县下河湾农民郭长禄伙同本厂工人孙言绪来厂偷铸铁,该犯发现后,一手持扎抢,一手拿手电,大喝站住,郭长禄闻言逃跑,该犯抛掷扎抢,射中孙言绪后背,造成重伤,导致郭长禄于次日早九时身亡。
查罪犯鲁铁匠,因义愤伤人而导致死亡罪,因事后自首,故从轻惩处,判处鲁铁匠有期徒刑三年,监外执行。鉴于鲁铁匠是苏北矿车厂工人,同案裁定由矿车厂支付三千元大洋作为郭长禄家属之抚恤金。
如对本案不服,在接到宣判书之日起,十五天之内,上诉江苏省中级法院。”
祈祥县法院
中华民国四年五月十八日
宣读完判决书之后,首席推事朗声宣布:
“闭庭!”
首席推事和陪席推事退庭,公诉人也绷着脸离去,祝伯孚从容不迫地整理卷宗。柳屏山愣愣地坐在旁听席上,看着缓缓走出的祝伯孚。这个判决大大出乎柳屏山的意料之外,他回头看角落里的高铁匠,只见高铁匠老泪纵横。
贺人杰听了最后的判决,只气得面色青紫,胸膛里的火气一下子蹿到头顶。他愤愤地想:自从改朝换代,民国替代大清,一切都颠倒了。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可一到民国就变了。一个杀人罪犯,可以只判三年徒刑,还要监外执行。真是倒反天罡了!贺人杰恶狠狠地剜了柳屏山一眼,第一个离开法庭。
柳屏山静静地坐在那里,目视法警将鲁铁匠带走,心里一阵心酸。他和祝伯孚、成铁冷一同走出法庭,即将迈出门槛时,他猛然回头,看见高铁匠独自一个坐在法庭的旁听席上,柳屏山对成铁冷说:
“铁冷兄,您陪伴殳楼回厂,我去陪伴高师傅。”
成铁冷乘祝伯孚的车回到上河湾,柳屏山和高铁匠在县城小酒馆吃酒,与以往一样,两个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相对饮酒。一直吃到下午三点,高铁匠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
第三十六章电文(1)
…
将近下午三点钟,柳屏山开车从祁祥县城回上河湾,到了矿车厂大门,高铁匠下了汽车自去了。柳屏山急忙跑进办公室,看到成铁冷正陪着祝伯孚吃茶清谈。柳屏山对祝伯孚一揖:
“因为陪伴一位师傅,小弟回来晚了,慢待殳楼兄了。”
祝伯孚说:“你我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柳屏山对成铁冷说:
“我们见到殳楼兄便有说不完的话,走,咱们到酒搂一叙。”
三个携手同到竹林酒搂,在二楼雅间里坐好,堂倌沏茶献上果碟,三个饮茗畅谈。
柳屏山无限感慨地说:
“办企业实在是太艰难了”
祝伯孚说:“难倒是难,不是没有把你压跨吗?刚才铁冷兄陪着我转了一圈,你这个大工厂真够局势的,让人羡慕啊!”
柳屏山略显疲惫地说:“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人难以招架。”
祝伯孚说:
“我这次来上河湾,主要来你商量一件大事。”
柳屏山放下茶杯,专注地看着祝伯孚。
祝伯孚看着柳屏山认真地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一位老师程万里在北京任交通部部长。”
柳屏山补充道:“兼交通银行行长。”
“对,兼交通银行行长。你从南京走后,我给程万里兄拍了一份电报,将你工厂遇到的困难和他说了,并请他帮助想想办法,解决矿山用的轻轨。他已经给我回了电报,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
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一纸电报,交给柳屏山,柳屏山喜出望外,忙接过电报来看:
南京复兴路118号殳楼律师事务所祝伯孚前日电收悉兄所言苏北矿车厂屏山先生在经营中遇到困难弟深表同情我已和部里供应司有关人员商量解决轻轨无太大阻碍请接到电报急速与屏山先生同来北京具体研究如何落实
交通部程万里民国四年五月十二日
柳屏山将那电文看了两遍,眼里放出欣喜的光芒。这时过卖已经端着方盘上来菜肴,同时端来好酒。成铁冷听到祝伯孚为矿车厂解决了难题,多日以来压在心上沉重负担,一下子减轻了,兴奋地大叫:“换大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