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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岚和颜晓新急急忙忙赶回家,因为那儿还有一个她们的姐妹,此刻她正在沮丧和受伤之中。她们走开后,也许她会泣不成声地卸下心头的负担,让失败、碰壁的泪水痛痛快快地一涌而出,剩下的,则是心灵的宁静。但当她们像跳舞似的踮着脚开了门,没料到房内一片死寂。
〃李霞!李霞!你睡了吗?〃洁岚轻轻地问了几声,却不见有人答应。
颜晓新揿了下开关,霎时间,房内的一切都真相大白:李霞并不在此,家里空无一人。
〃她会去哪儿?会不会在房东老大那儿?〃她们互相提出一长串疑问,然后不约而同地朝楼上奔去。
房东老太太正在试穿新装,一套一套的,全都摆在床上,一味是灰兮兮的很含混的底色和花纹,式样也是大同小异,就像一大握清仓的处理服装。她见两个女孩闯进来,立刻抿住嘴笑起来,她一定是不感觉自己老得不像样子了,因为她的笑容中带着羞蔽,仿佛她只有十五岁。
〃呵,我女儿明天要回来了!我要陪她到处走走,不能大寒酸了!〃她解释说。〃帮我参考一下,哪件好?〃
〃我们找李霞!〃颜晓新探出头,直通通地说,眼睛四面八方瞄了一下,〃她不在吗?〃
〃李霞?找李霞?〃老太大半天才把脑筋从衣服中转开来,〃哦,是来找李霞的!〃
洁岚急切地问:〃她没来过吗?〃
老大太顿失兴趣,回答说:〃怎么找我要人?我只当她是跟你们一块出去了!〃
两个人又急急忙忙奔下楼。宿舍里,没有任何令人不安的迹象,被子、衣物,包括李霞的众多的小饰品,一切都很规范,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个原本拥挤局促的房间,由于少了郭顺妹和李霞,就失去了原来的那种大家熟悉的气氛,特点不明起来。
〃你想她会去哪儿?〃颜晓新问得很保守。
〃会不会去肖老师那儿?〃
〃对!很可能!〃颜晓新提议道,〃我们去接她!〃
洁岚做梦也没想到,去学校的半路上,居然碰上了刘晓武。他有些衣衫不整,脸颊儿尖削了些,眼睛因而凹下去,显得更大了,他正独自一人踯躅街头。
颜晓新叫道,〃你在这儿!〃
〃对。〃他瞥了洁岚一眼,自嘲地说,〃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散步。〃
洁岚觉得自己紧张得像一根拧得很紧的麻绳,浑身都抽着,不知所措,头涨痛得很凶,太阳穴那儿有根神经在扑扑地弹跳,无法控制了。
〃你怎么那么潦倒!〃颜晓新说,〃像倒了霉似的。〃
〃反正……〃刘晓武苦笑笑,〃一个人这么走走也很快乐,比闷在家里好些。你们快走吧,坏心情是会传染的,当心嫁祸于你们!〃
〃李霞不知去了哪儿,我们想到肖老师那儿找她。〃颜晓新说。
〃你们都那么相信这个肖竹清?〃刘晓武愤世嫉俗,〃他其实不怎么样。〃
颜晓新愤愤然地〃哼〃了一声,拉了洁岚就走。洁岚这时只感觉自己像个木头人,只会机械地跟着她走。走几步,忽然想起,刚才应该是大大方方地同他道别的,他不是个坏人,况且,在她心里,至今还留着他的一席之地,因为他体贴入微的关怀是难以轻易擦抹掉的,早已点点滴滴渗入她的心。
〃洁岚!〃刘晓武对着她们的背影叫道,叫声颤颤的,不容抗拒,〃难道你不认识我了?〃
洁岚站下了,转过身看着这个大男孩:这个给她带来温暖也带来烦恼的人。他垂头丧气地站立着,眼睛朝下看。他的躲躲闪闪像是鼓励了洁岚,她鼓足勇气,说道:〃我们欢迎你常来玩,做我们的好朋友。〃
他的眼睛打量着她的脸色:〃是你的真心话吗?〃
颜晓新不耐烦了,抢着回答说:〃我们宿舍没有说假话的人。〃话音未落,她就像绑架人一样,硬性催洁岚快走。
颜晓新永远也不会察觉,洁岚是多么感激她的解围!
两个女孩进了庆丰中学就直奔肖老师的宿舍,他的宿舍就在音乐室楼上的小阁楼上,一条直而陡的楼梯的尽头就是。那儿此刻亮着灯,还传出一阵阵笑声,能听出里头夹杂着女孩清脆的嗓j上、曰。
洁岚激动地说:〃他们师生和解了!〃
〃理解万岁!〃颜晓新也大受感染。
敲开门,她们两个淋在一片柔和的灯光中,可脸上的笑容却都僵持住了:肖老师的小屋中确实坐着位女宾,但并不是她们的同伴李霞,而是那个医院里姓丁的可爱护士。
〃你们?〃肖竹清惊讶地说,〃快进来吧,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呵!〃
小丁姐姐朝她们微微一笑,她的嘴长得十分优雅,启开着时,露出洁白如珍珠的一口好牙,十分文气,迷人,她正坐在肖老师的床铺上,为他整理东西。她的动作娴熟、妥贴。虽然肖老师并未向她们介绍她,但她那种沉稳神态已经说明她已是他的贴心人
洁岚说:〃怪不得医院有事总让肖老师听电话!〃
〃呵,你们见过的。〃肖竹清说,〃上次在咖啡馆门口!〃
小丁姐姐说:〃医院里又碰到过几次,现在是熟人了!〃
肖老师招呼她们坐下,一面就忙着把柜子里的打包带找出来。小房间里像要搞撤退似的,东西都横一包竖一包地扎起来,乱得很。
颜晓新闷闷不乐地说:〃你要去哪儿住?肖老师。〃
〃哦,少音协有房子,我以后就住那儿!〃肖竹清笑笑,略带歉意地说,〃这次调动工作,十分突然,本来我想明天早上再向你们告别的,明天中午少音协派车来接我。〃
什么?肖老师要走?调少音协去?两个女孩虽是两种心情,可那种震惊程度却是相同的,这对她们是一个坏消息。他是一个她们所喜欢的、敬重的人,特别是他单身一人,以校为家,她们这些没有家的女孩总悄悄地把他当成她们的同类,感到他特别亲切。他使这个早晚很清淡的校园增添了活力,同时也使她们心里有底,肖老师二十四小时在学校的,万一有事,找到他就找到了保护神。
〃非走不可吗?〃洁岚有点黯然。
颜晓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伤心地说,〃肖老师找到了好地方,他怎么会肯留下呢!你别太天真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肖老师扬了扬眉,〃我在庆丰中学执教十五年,一生中最好的时候都是在这儿度过的,也做了不少事,现在要离开了,当然也舍不得。可是,一生太短暂了,有了机会,我当然想图发展的。〃
小丁插了一句话,〃这次错过了机会,那可会后悔一辈子的,市机关和一般的中学教师地位太悬殊了!〃
肖老师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说:〃从事业角度说,到少音协能培养更多的艺术苗子!〃
话到这儿,就算是下了定论了。洁岚叹了口气,说:〃李霞没来过吗?〃
〃她怎么会来呢?〃肖老师说,〃你们带个口信给她,让她今后好好努力,遇上难题可以来找我。还有洁岚,我已给你母亲去了信,没办法,只能辞去监护权了!〃
他的口吻轻松,好像甩掉了什么重任。他对她们客客气气,但似乎有点漫不经心,一边说话一边干着零活。这使洁岚感觉,肖叔叔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他承诺的事都会不折不扣完成,可这也并非需要他把感情投入进去;因而他一旦宣布此事与其无关时,恨不能立刻就把一切干系都斩断。
假如雷老师要走,她会絮絮叨叨地找每一个学生,将优点缺点都点得一清二楚,她已经永远不会对大家使用冷淡的客气了,因为她早已把心和感情溶进去,那些干系将难以切断。
〃我们走了。〃洁岚说,〃祝肖叔叔一帆凤顺。〃
〃呵,谢谢!〃肖老师笑道,〃以前对你管得较严,受人之托,出了事不是闹着玩的,别骂我老糊涂就行。好,也祝你们快乐,顺利!〃
门在她们身后无情地合上了,她俩用脚尖在幽暗而陡直的楼梯上探路。
〃我有些后悔来这儿。〃洁岚说。
颜晓新一言不发,她没有心情谈话。她们回到宿舍,李霞仍未回来。颜晓新支起了画架,开始一幅新的画,她仍是画马。画一匹腾空而起的骏马。直到洁岚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后醒来,发现颜晓新仍在那儿孜孜不倦地画着。
〃呵,四点了!〃洁岚说,〃李霞还没回来。〃
〃我也等于在流浪!〃颜晓新伤感地说,〃好的心情渐渐远去,剩在这儿的只是一副忧伤的躯壳。〃
〃画完了吗?〃
〃不,这是一幅杰作。〃颜晓新专心致志地注视自己的作品,〃它上面的每一个线条都饱含着我的期望。我想把它赶出来,有急用。〃
当洁岚再次醒来时,已是晨曦微露,薄薄的窗帘像被灯光照透似的,花色变得淡起来,像化掉一般。那画杰作的女画家伏在桌上睡得香甜,画架上那匹十全十美的大马边标注着一行小字:献给一位属马的老师。
1990年11月2日 星期五
谁都没料到,李霞是由刘晓武陪同回宿舍的。一夜的煎熬,并未使她情绪开朗。她两眼红肿着,脸颊也被泪水浸渍得变得浮肿。但她似乎并未将痛苦随着泪水排出,她一头倒在床上,双目紧闭,牙齿咬住下唇,轻微地打着冷颤。
〃你一晚上去了哪里!〃颜晓新哇啦哇啦叫道:〃把人都吓死了!〃
洁岚说:〃先让她睡一会儿吧!〃
刘晓武叹息一声:〃我同李霞都是被幸运抛开的倒霉坯子,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所以,我们能相互理解!〃
颜晓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去坐通宵电影院解闷,哪料到李霞正巧坐在我前一排!〃刘晓武耸耸肩,〃我们都想在黑黑的无人打扰的电影院中挨过这一晚,真是不谋而合,配合默契!〃
颜晓新点着李霞说:〃你呀你,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的!那里都是混日子的人呆的!〃
〃哈,说得好!〃刘晓武拍响了巴掌,〃我们就是在糊里糊涂混春秋的人。〃
李霞像一个木头人,无论大家怎样议论,她都美目紧闭,不露声色,要不是她的双手不停地搓着一块手绢,大家一定会误以为她睡着了。颜晓新上前去推李霞的肩:〃你听我说,李霞,肖老师他,他要调到少音协去,今天中午就走!〃
〃走得好顺利呵!〃刘晓武鄙夷地说,〃本人早已得知了他的品行。他的荣升,完全是踩着别人的肩膀。知道否,李霞的复赛得分并不比张玥差,可填写平时成绩时,他肖某人给张玥多填了十分,这完全是良心分数,可多可少,他这一手,就导致了李霞的落榜,假如他是个正直的人,这次的冠军就一定是李霞!〃
〃我不相信!〃颜晓新脸色煞白,〃你怎么可以乱说一气!〃
〃我是从少音协得到的消息,内线的!〃刘晓武说,〃你信不信都可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洁岚问,〃为什么要损害李霞?〃
〃因为张玥的父亲保荐他到少音协工作!〃刘晓武气咻咻地说。
〃你怎么把人看得那么脏!〃颜晓新怒不可遏。
洁岚想到肖叔叔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极不自然的微笑,忽然感到一阵后怕。他真是那种人?她看着李霞那失神的脸。这不幸的女孩一定已听刘晓武叙述过一遍,才会像遭人抢劫似的磕磕绊绊的一路回到家中,现在,那女孩悲苦的表情完全能体现出她的伤痕又被揉搓了一遍。
在沉默中颜晓新一撅不振,求援似的问道:〃李霞,你不会相信这一切吧?肖老师是你恩师呀!〃李霞长吁一口气,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从现在起,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任何人!〃
刘晓武感慨万分地添上了一句:〃人心难测!〃
颜晓新狠狠地白了刘晓武一眼,她对他的不满已积蓄了好多日子了。她把那画夹上的画收下来,卷成一卷,对大家宣布道:〃我要当面去问他!问肖老师!〃
李霞〃霍〃地站起来,点着颜晓新说:〃你记着,这事与你无关。那本该属于我的冠军给别人夺走了?不,即使是把我报上去,决赛中我也拿不到名次的,我们的背景不一样!肖老师只是做了件聪明的事。否则,他高升不了,我也同样当不上第一名!〃
颜晓新生气地斜了刘晓武一眼,说:〃你说你不相信任何人,我看你倒是很相信一个人,你的口气同他的简直没有区别!〃
这个画马专家气得在房间内打转,刘晓武知趣地告辞了。他一走,颜晓新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把那幅画了一夜的杰作扯过去,揉成一团,负气地扔在地上。然后拉过书包,怕冷似的缩着肩,头也不回地去学校了。
洁岚拾起那幅画,细细地抚平了。那幅画真的很出众,极有灵气,画面上不是一匹平庸的马,而是一匹神马,像是从猛兽修炼过来的,无畏、高洁。神圣。凝结着作者的炽烈的情感。洁岚将它小心地收藏起来。
颜晓新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