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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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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风。

  他喜爱唱片上的艾拉·费茨杰罗德的录音,喜爱那种干干净净的歌唱,那种清清爽爽的歌词,这是他真正理解的生活中唯一的东西。他知道他对这一点的理解比世界上任何人的理解都要深刻得多。这会儿他仰靠在沙发上,白兰地酒在使他喉咙发热,感到了一种想唱歌的欲望,不是唱唱曲调,而是随着唱片哼哼歌词,但是在陌生人面前是不能这样做的。他一只手端着酒杯在呷酒,随便把另一只手搭在莎蓉的大腿上,把裙子往上一掀,亮出了乳白色的大腿。要是他在这方面也像他的嗓子一样变得力不从心,那可怎么办哪?

  这会儿他已经准备好了。他把酒杯放在长长的嵌花矮桌上,然后转过身子对着她。他非常有把握,非常沉着,也很柔和。在他爱抚的表示里,既没有掩饰也没有放纵情欲的狂热。他吻她的嘴唇。她还他的吻是热情的但不是纵情的;他倒喜欢温温和和的吻。后来,她把她的嘴唇从他的嘴唇上挪开,把她在沙发上仰卧着的身子微微一扭,伸手拿起了酒杯,这是一种冷静的但也是明白无误的拒绝。以往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偶尔发生过,但毕竟是发生过。约翰呢也端起自己的酒杯,抽了一支香烟。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得非常甜蜜,非常柔和。

  “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约翰昵,你比我原来所想的还要可爱得多。也不是因为我不是那号女郎。主要是我需要人家挑逗,引起我的性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约翰昵·方檀对她微笑了一下,仍然很喜欢她。“莫非我不能把你挑逗起来?”

  她有点难为情了。

  “嗯,不说你也知道,当你成了赫赫有名的歌唱家、大红人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娃娃。命运恰恰把我同你错开了,我是小辈;老实说,也不是我假正经,假使你是个明星的时候我就是个大姑娘,那我就会主动把自己的内裤脱掉。”

  这一下他不怎么喜欢她了。她很甜蜜,很伶俐,很有头脑。她并没有因为他的后门可以在演出方面帮她的忙而倾倒在他怀里,实在是个坦率的姑娘。但是,除此以外,他另有体会,这以前也曾发生过几次。同他幽会的女郎早就下定决心不同他睡觉,尽管她非常喜欢他,其目的只是为了可以告诉她的朋友或自我陶醉,说什么她主动放弃了可以引诱赫赫有名的约翰昵·方檀的机会。他现在才明白:他上年纪了。他并不生气。只是这会儿不像原先那么喜欢她了;他原先真的是非常喜欢她的。

  因为他现在不像原先那么喜欢她了,所以他感到轻松多了。他一面喝酒,一面凝视太平洋。她说:“我希望你不要寒心,约翰昵,但我是直率的。我觉得好莱坞一个姑娘遇到这种情况是可以随便离开的,就像晚上分别时吻一下手表示晚安一样。我好久没有来这里了,不懂这里的规矩。”

  约翰昵对她笑笑,摸摸她的脸蛋儿,他的手伸下去拉拉她的裙子盖过她那圆圆的、光光的膝盖。

  “我不寒心,”他说。“来一个老式幽会也是挺有意思的。”

  他俩又各喝了一杯酒,相互冷冰冰地吻了几下,她决定要走了。约翰昵斯文他说:“以后某天晚上我还可以请你吃吃晚饭吗?”

  她索性来个彻底坦率、恳切,把问题挑透。

  “我知道你不愿意白费工夫而到头来落个空,”她说,“谢谢,今天晚上我过得挺痛快。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我的孩子说:‘我同赫赫有名的约翰昵·方檀共进过晚餐,就在他公馆里。’”

  他又对她微微一笑。

  “还可以告诉你的孩子说,你没有屈服,”他说。他俩都放声笑了。

  “这话我的孩子是不会相信的,”她说。

  接着,约翰昵又装腔作势他说:“我愿意给你写个书面证明,要吗?”

  她摇摇头。

  他继续说下去:“谁要是怀疑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保证给你把问题澄清。我就说我满屋子追呀追的,但是你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贞洁。这样说,行吗?”

  他最后实在大刻薄了,他也感到伤了这个姑娘的面子。他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是说他并没有把她逼得大紧,这一下就把她胜利的甜蜜感大大减弱了。今晚她之所以能成为胜利者,就是因为她还缺乏腕力和吸引力。当她讲述她如何拒绝赫赫有名的约翰昵。方檀的时候,像她这样的脾气,她会带着尴尬的微笑说:“当然罗,他也没有硬逼。”他倒有点同情她,因此他说:

  “如果你迟早感到无聊,就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不一定同我认识的每个女郎都要过夜。”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说罢,她就走出了门。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得熬过这漫漫长夜。他本来可以采取杰克·乌尔茨所说“肉店政策”,即网罗一大群自愿上钩的小女明星,但是他渴望的是有人情味的伴侣。他渴望能像人那样地交谈。他想起了他的第一房妻子维琪妮娅。现在那部影片的拍制工作已经结束了,他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关心自己的孩子了。他愿意同他们的生活重新打成一片。他也很担心维琪妮娅。她无法应付好莱坞那些招摇撞骗的时髦人物,他们很可能追她,目的是他们可以吹牛皮,说什么他们已经把约翰昵·方檀的第一房妻子引上钩了。据他所知,目前还没有人能够吹这样的牛皮。不过,说到他的第二房妻子,每个男人都可能这样吹嘘。他前思后想,心里很不自在,便拿起了电话。

  他立即听出了她的声音,这也并不奇怪。当他十岁时,他俩都在音乐班学唱歌。“嗨,琪妮,”他说,“你今天晚上有事吗?我可以过来坐一会儿吗?”

  “可以,”她说,“不过孩子都睡了,我不想叫醒他们。”

  “不叫醒他们也行。我只想同你谈谈。”

  她的声音先有点犹豫,后来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不流露出半点烦躁的心情。她问道:“有什么非谈不可的事情吗?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没有,”约翰昵说,“我今天刚刚拍完那部影片;我觉得也许我可以来看看你,同你谈谈。如果你觉得不会把孩子惊醒,也许我还可以顺便瞧瞧他们。”

  “那你就来吧,”她说。“你演了你所要演的角色,我为你高兴。”

  “谢谢,”他说,“半小时之后我就来了。”

  约翰昵·方檀到了那个一度是他的家的所在地贝维里山,但没有马上下汽车。他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凝视着那栋房子。他想起了教父说的话,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来创造自己的生活。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成功的机会是有的,但是,他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

  他第一房妻子在门口等着他。她长得很美,小巧的身材,淡黑色的皮肤,是个可爱的意大利女郎。她从来不同其他男人鬼混,这一点在他看来是非常可贵的。他还想要她吗?他们心自问,回答是个“不”字。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不可能主动向她表示爱情了。因为他俩之间的感情太年深日久,没有新鲜味儿,另外还有一些同性爱无关的事情,她也绝不可能原谅他。但是如今他俩已不再是相互仇视的敌人了。

  她给他冲了些咖啡,端来了些家里做的糕点,让他在起居室里坐。

  “你可以躺在沙发上休息休息,”她说,“看来你是累了。”

  他脱掉了上衣和鞋,松开了领带;她呢,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脸上带着严肃的微笑。

  “奇怪,”她说。

  “有什么奇怪?”他一面问,一面喝咖啡,没注意把咖啡洒在衬衫上了。

  “赫赫有名的约翰昵·方檀不去找女人幽会,自己干发闷,”她说。

  “赫赫有名的约翰昵·方檀如果能够从女人的纠缠中脱身就真是走运了,”他说。

  他说话难得如此直率。琪妮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约翰昵对她苦笑了一下:“我同一个姑娘在我的寓所幽会;她甩开我,拂袖而去。你知道,这一下我才如释重负。”

  使他惊奇的是他发现琪妮的脸上现出了怒色。

  “别为那些小贱人伤脑筋,”她说,“那个女人原来一定以为用那种办法可以使你对她产生兴趣。”

  琪妮实际上是恼怒那个女郎,原因是她拒绝了他。

  “哎呀,烦死了,”他说,“我对这玩艺儿厌烦了。我就要老了。如今我连歌子也唱不起来了,我觉得我要吃娘儿们的苦头。你看,我目前的外表上还不显老。”

  她诚恳他说:“你平时比你的照片还要好看得多。”

  约翰昵摇摇头。

  “我正在发胖,头发脱得也快秃顶了。妈的,如果这部影片不能使我在影坛重振旗鼓,那我就不如去烤馅饼。不过我也许会把你安插在制片厂里,你看上去还是一表人才。”

  她看上去有三十五岁,足足三十五岁了,但终究只有三十五岁而已。而在好莱坞,这个年纪也就相当于一百岁。年轻漂亮的姑娘遍地都是,个个昙花一现,新鲜也是一年,有的可以新鲜两年。有些实在漂亮极了,男人见了心脏都可能停止跳动,但是一旦她张开金嘴,露出玉牙,一旦她们急于要一举成名的渴望蒙住了她们眼睛里的可爱的闪光,她们也就失去了新鲜。貌不惊人的女郎休想同她们竞争。你高兴的话,也可以高谈什么妩媚、机灵、潇洒,但是女郎的赤裸裸的肉感美仍然是压倒一切的力量。如果这样的女郎不是那么多,那么,一个看上去平平常常、端庄大方的女人也许会有出出风头的一线希望。所以琪妮觉得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只不过是想奉承奉承她而已。他在这方面总是讨人喜欢的,即使在他誉满全国、飞黄腾达之时,他对女人也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向她们献殷勤,给她们点香烟,给她们开门,因为他这样献殷勤照例全是为了他自己,所以给那些陪他出去玩的女郎留下的印象也是格外深刻。他对所有女郎都是这样,甚至对一夜之交的女郎,对不知其姓名的女郎,也是这样。

  她向他微微一笑,友好的一笑。

  “约翰昵,你可知道你使我想起一件事。整整十二年了,你没有必要给我打电话。”

  他叹了口气,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不是开玩笑,琪妮,你看上去还很神气,但愿我看上去也能像你那样神气就好了。”

  她没有对他的话作出直接反应。她能看出他情绪有点郁闷。

  “你觉得影片还可以吗?影片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吗?”她问。

  约翰昵点了点头。“会带来好处的。它会给我把当年美好的时光带回来。要是我能得到学会奖,又善于随机应变,抓住良机,就是不唱歌,我也能重温当年的好景。到那时候我也许还可以再多给你和孩子一些钱。”

  “我们的钱绰绰有余了,”琪妮说。

  “我想多来看看孩子,”约翰昵说,“我想以后要安分守己一点。我干吗不可以每星期五晚上到这儿来吃个晚饭?我发誓:今后每星期五我绝不会不来,不管离这儿多远,也不管我有多忙。到时候,一有可能我就来过周未,或者孩子在寒暑假也可以同我过几天。”

  琪妮在他胸膛上放了一个烟灰缸。

  “我觉得可以,”她说,“我之所以坚持不改嫁,就是因为我想要你能够继续当他们的爸爸。”

  她说这些话时虽然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但是约翰昵·方檀凝视着天花板,心里明白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冲淡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当他俩的婚姻关系刚刚破裂、他的事业开始每况愈下时,她曾经说过一些无情的话。

  “我顺便想请你猜猜谁给我打过电话,”她说。

  约翰昵通常不搞这种名堂,也从来不瞎猜。“谁?”他问。

  琪妮说:“你可以随便乱猜一下嘛。”

  约翰昵没有吭声。

  “你教父,”她说。

  约翰昵实在感到惊奇。

  “他从来不同任何人在电话里说话呀。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要我帮助你,”琪妮说,“他说你还会同从前一样走红运,你现在正东山再起,但是你需要人们信任你。我问他,干吗要我帮助你?他说,因为你是我孩子的亲爸爸。他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头子,而别人却给他编造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故事。”

  维琪妮娅是很讨厌电话的;她把家里许多支线都扯掉了,只留下卧室和厨房里的。这时他们听到厨房里的电话铃在响,她去接电话。她回到起居室,脸上浮现了神奇的神色。

  “是打给你的,约翰昵,”她说,“是汤姆·黑根打来的,说有重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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