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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了自己一天能吃几碗饭,能屙几堆屎。然后他随随便便地间作家下一部小说进展得如何,大致内容是些什么。当作家在给他介绍书中特别有趣的一章时,他点着了一支雪前烟,一面抽,一面听,末了他说:
“哎呀,好,你写完了之后我想先读为快。给我寄一本,怎么样?也许我可以使你大大捞一把,反正比你从乌尔茨那里得到的要更多一点。”
作家声音里流露出来的感激涕零的急切语气使他明白:他是猜对了。乌尔茨敲了这个作家的竹杠,用了他的书,却只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钱。约翰昵还提到圣诞节假期过后,他可能马上要到纽约来,问作家到时候是否愿意同他的几个朋友一道吃顿饭。
“我认识几个漂亮女人,”约翰昵开玩笑他说。
作家听了哈哈一笑,说:“行。”
接着,约翰昵给他刚刚完成的影片的制片主任和摄影师打电话,感谢他们在那部影片里对他的帮助。他用信任的语气告诉他们说:他知道乌尔茨同他作对,因而他更加感谢他们的帮助。还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为他们效劳的话,只消打个电话就行了。
然后,他就打最困难的一个电话,这是直接打给乌尔茨本人的。他为自己能在那部影片里担任那个角色而向他表示感谢,还告诉他说,他是多么乐意随时为他工作。他说这些话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迷惑乌尔茨。他做事一向是光明磊落、直来直去的。几天之后乌尔茨就会发现他耍的花招,对打这次电话的哄骗行为也会使他大吃一惊。这恰巧就是约翰昵·方檀要他产生的感觉。
之后,他坐在写字台旁,抽他的雪前烟。在旁边小桌上放着威士忌,但是他曾经对他自己和黑根作过一种非正式的保证:他不再喝酒了。甚至现在他抽烟也是不应该的。其实这也是枉费心机,他的嗓子出了毛病,靠戒烟戒酒是无济于事的。只要不过分也无妨,但是烟酒能提神,而他需要的是发挥全身的解数,因为当前面临着只有战斗才有出路的紧要关头。
眼下这栋房子里鸦雀无声:他离婚了的妻子睡着了,他可爱的女儿睡着了,他可以回想当牢遗弃她们这段可怕的经历,为了他现在的第二房妻子这个妓女一样的烂母狗而遗弃了她们。但是,即使现在一想起她,也不由得发笑,她在许多方面仍不失为可爱的女人。另外,使他这一生免于毁灭的唯一的关键,就是那一天他早已下定决心绝不恨女人。或者更具体他说,不能恨他的第一房妻子和他的女儿,他的女朋友,他的第二房妻子,以及从二次结婚之后新交的那些女朋友,最后还有莎蓉·慕尔。
他原来是跟着乐团到处旅行的,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唱歌。接着他就成了无线电广播剧的明星,电影剧团舞台演出时的明星。最后他终于参加拍摄电影了。在这一段时间,他的生活是如意的,他想要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他想要勾引哪个女人就勾引哪个女人,但是他绝对不让这类事情影响他的个人生活。后来他就拜倒在玛葛特·娅希彤的裙下,她很快成了他的第二房妻子;他想她真是到了发疯的地步。于是他的事业就活见鬼了,他的嗓子活见鬼了,他的家庭也活见鬼了。最后他终于落得个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关键的问题是,他为人一向大方,正派。当他同他第一房妻子离婚时,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她。他还保证:他赚得一切,灌的每张唱片,演出的每部电影,以及每次在夜总会的表演,总之,一切活动所得,他的两个女儿都将分到一份。当年他有钱有名,也没有克扣过他的第一房妻子;他慷慨地帮助过她的兄弟姐妹,她的父母,她小时候一道上过学的女同学以及她们的家属。他从来都不是势利之徒。他曾在他妻子的两个妹妹的婚礼上唱过歌,这本来是他不愿干的。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当他倒霉的时候,当他得不到电影拍摄工作的时候,当他再也不能唱歌的时候,当他的第二房妻子背叛了他的时候,他就来同琪妮和他们的女儿过上几天。一天晚上他因为感到无地自容,多少有点像是要求她的宽容。那天他听了自己灌的唱片,他的声音难听极了,他还责怪录音技师故意捣鬼,暗中破坏了录音效果。最后他才确信,他的声音本来就是那个样子。他把那张唱片砸碎了,以后就拒不唱歌。他感到非常惭愧,因此除了在康妮·考利昂的婚礼上同尼诺那次合唱之后,他连一个音符也没有唱过。
琪妮在了解到他的种种不幸遭遇时,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他一直没有忘记。那种神情在她脸上仅仅出现了一秒钟,但这已足够使他永远难忘了。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那种神情只能使他相信:这几年来她一直在鄙视他,恨他。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向他表示了冷漠而礼貌的同情。他也故意装糊涂,对她的同情表示感谢。在随后的一些日子里,他曾去看过他多年来最喜欢的一些女郎中的三个女郎,他同这些女郎一直保持着友谊,有时还同她们友好地在一起睡觉。他曾经尽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去帮助过她们,他给这些女郎送的礼物或提供的工作机会,若折合成钱的话,等于十几万美元。在她们的脸上,他也瞥见了同样幸灾乐祸的神情一闪而过。
就在这段时间里,他懂得了他必须下个决心:他得学学好莱坞许多其他男人的样子,比方那些飞黄腾达的制片厂厂长、作家、主任、演员,一个个像猛兽一样,怀着性欲的仇恨扑向漂亮女人。在为别人使用自己的魔力和金钱方面,他满可以吝啬吝啬、计较计较、以防背叛,还要时刻注意女人出卖他、遗弃他。
但他心里明白,不去爱女人,他是受不了的;不管女人是多么背信弃义,水性扬花,如果他不继续爱她们,那他的精神中的某些方面就会死亡。而他最爱的那些女人却暗暗喜欢看到他受命运的捉弄而毁灭、而出丑,这也没有关系;那些女人一直对他喜怒无常,方式很骇人听闻,但不是在性爱方面,这也没有关系。他没有别的办法,无法拒绝她们。因此他向她们都表示爱情,给她们送礼物;她们的幸灾乐祸给他带来的伤害,他藏在心里。他过去生活在不受女人左右的极端自由之中,生活在人情味最充分的氛围之中,他明白他已得到报应,因此他原谅她们。但是目前他对她们不忠,他却一点儿不感到内疚。回顾他是怎么对待琪妮的,他也一点儿不感到内疚。他一方面坚持要继续独占他的孩子的父亲地位,另一方面却绝不考虑同贼复婚,也不把这一点明确告诉她。他从顶峰跌落下来,一切都丢光了,唯一抢救下来的也就是这个作风。说到他对女人造成的创伤,他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
他累了,想睡觉,但记忆中有一件事怎么也摆脱不了:同尼诺·华伦提一道唱歌的事。这一下子使他恍然大悟!他想到没有比这更能使考利昂老头子高兴的了。他抓起电话,要接线员给他接通纽约。他先给桑儿·考利昂打电话,问他尼诺·华伦提的电话号码。接着他给尼诺打电话。尼诺的声音同往常一样,听上去有点喝醉了。
“嗨,尼诺,愿意到这儿来给我工作吗?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尼诺故意开玩笑他说:“哎呀!我拿不定主意,约翰昵。我找到一个开车的好工作,沿途同家庭主妇嘻嘻哈哈,每周争得一百五。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一开始每周就可以给你五百,而且还可以给你牵线,让你同电影明星玩玩,怎么样?”约翰昵说,“说不定我还要请你到我办的晚会上唱唱歌。”
“哎呀,好吧,让我想一想,”尼诺说,“让我把这个问题同我的律师、会计师、卡车方面的助手谈一谈。”
“嗨,你别瞎扯蛋,尼诺,”约翰昵说,“我这儿需要你。我要你明天早晨坐飞机来先签个每周五百、为期一年的私人合同。另外,如果你把我的姘头偷去一个,我解雇你,那你也至少可以拿到一年的薪金,行吗?”
双方停了好一会。尼诺认真起来了。
“嗨,约翰昵,你是开玩笑吧?”
约翰昵说:“我是认真的,小东西。请到我设在纽约的代办处联系吧。那儿有你的飞机票,也会给你一些路费。我明天一早首先给他们打电话,你下午到那儿去,行吗?到时候飞机来了,我去接你,把你领到我家来。”
双方又停了好一会,然后尼诺又开腔了,他的声音显得很舒缓,也有点心神不定。
“好吧,约翰昵。”
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再有醉意了。
约翰昵挂上电话,准备上床睡觉了。他把那张录制的唱片砸碎了,他感到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受一些。**********************************Youth 扫描并校对**********************************
转载时请保留以上信息,谢谢! 第十三节
约翰昵·方檀坐在宽敞的录音室,在一本黄色便笺上计算成本费。音乐家鱼贯而入,全是他当年在乐团当儿童歌唱演员时的老朋友。指挥是吃香的流行音乐伴奏这一行的拔尖人物。这个人当约翰昵倒霉的时候,一直对他挺好,现在正在给每个音乐家分发一捆又一捆乐谱和一些文字说明书。他的名字就叫艾地。奈尔斯。虽然他承接的任务早就满了,但仍然承担了这次录音任务,作为对约翰呢的善意表示。
尼诺·华伦提坐在那儿弹钢琴,神经质地瞎抚弄着琴键。同时,他还用大玻璃杯呷着黑麦威士忌。约翰昵对这一点毫不介意。他知道尼诺唱歌,醉也罢不醉也罢都唱得一样好,而今天他们所进行的工作并不要求尼诺所扮演的角色具有真正艺术家的风度。
艾地·奈尔斯特别安排了一些意大利和西西里民歌,还特意把尼诺和约翰昵在康妮·考利昂婚礼上唱的对歌二重唱也安插进来。约翰昵之所以要灌制这个唱片,主要是因为他知道老头子喜欢这样的民歌,同时这也是送给老头子的很理想的礼物。他总觉得这种唱片销售量是很大的,当然也不会达到一百万张。同时他也估计到,帮助尼诺也就是老头子要求于他的报答方式。因为尼诺也是老头子的教子。
约翰昵把书写板和黄色便笺簿放在身旁的折叠椅上,站起来,立在钢琴旁边。他说:“晦,老伙计。”
尼诺抬头一瞥,勉强笑了一下,看上去像是生病了。约翰昵靠过来,揉揉他的肩膀。
“松一口气,小伙子,”他说,“今天好好干,以后我给你在好莱坞物色一个顶好的顶有名的大屁股。”
尼诺呷了一大口威士忌。
“是哪一个?是拉希吗?”
约翰昵哈哈一笑,说:
“不是拉希,是迪安娜·冬恩。我担保是好货。”
尼诺本来已经中意了,但他却忍不住故意装出好像希望没有实现而感到遗憾的样子,说:
“你就不能给我把拉希搞到手吗?”
乐团开始演奏集成曲的序曲。约翰昵·方檀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艾地·奈尔斯要把所有的歌曲按照特殊顺序先从头到尾预演一遍,然后就开始第一次试录。约翰昵一面听,一面盘算究竟怎么处理每个句子,中途怎么插进每一支歌。他明白他的嗓子是耐不了好久的,但是大部分将由尼诺唱下去,约翰昵将压低声音给他当陪衬。当然罗,对歌二重唱除外。为了唱好对歌,他也务必养精蓄锐。
他拉尼诺站在他跟前’,他俩都站在各自的麦克风前面。尼诺开始就把序曲唱糟了,再来一次又糟了。他感到难为情,脸也红起来了。约翰昵对他开玩笑他说:
“晦,你这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想得加班费吧!”
“没有曼陀林琴我感到不自然,”尼诺说。
约翰昵想了一下。“把那个玻璃酒杯拿在手上,”他说。
这一下似乎很灵,尼诺一面喝酒一面唱,唱得倒挺好。约翰昵唱得很柔和,一点儿也不显得紧张,他的歌声环绕着尼诺的主调悠扬婉转。这种唱法用不着热情奔放,但是原来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技巧如此纯熟。十年来练嗓子他也真学到了一点诀窍。
当他俩开始演唱那段安排在唱片最后的对歌二重唱时,约翰呢就放开嗓子唱起来,唱完了之后,他的喉咙疼起来了。那些音乐家给最后那支歌弄得飘飘然了,因为对那些麻木不仁的老家伙来说,能听到唱得那样幽雅的歌也是难得的。他们一个个使劲地敲打他们的乐器,脚在地板上踏得踢踢哒哒的,表示赞成,表示喝彩。鼓手轻轻地擂着鼓褪。
在整个排练过程中,他们时常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