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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伦提说:“约翰呢,咱们好歹就待在这儿吧,管它三七二十一。我到下面门厅去给制片厂打个电话,不给他们说别的,就只说咱们两个脱不开身,打完电话,我就来陪着你。
这天下午非常漫长,但却过得很有价值。医院喉科医生的诊断情况,就裘里斯在研究了爱克斯光照片和药检取样化验结果之后所能看到的一切而言,是完全可靠的。检查到中途,约翰呢·方檀因为口腔里涂满了碘,又塞了一卷纱布,难受得“哇哇”地一个劲儿地于呕,挣扎着想逃脱。尼诺·华伦提双手抓住他的左右肩膀,又把他按到椅子上。检查结束之后,裘里斯呲牙咧嘴地对方檀笑了一下,说:
“瘤。
方檀没有听清,裘里斯又说了一遍:“长了些瘤。我们要把那些瘤切除,就像剥大香肠的皮一样。几个月之后,你就会复原。”
华伦提情不自禁地”啊呀”了一声,但是方檀仍然皱着眉头。
“那以后唱歌呢?切除之后会影响我唱歌吗?”
裘里斯耸了耸肩。“这,可没有保证。但是,既然你现在就不能唱歌,那还管它什么影响不影响!”
方檀不以为然地瞅了瞅他。“小子。你根本不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刚才给我说的也许就是我以后不能再唱歌了,而你说话的那股劲头好像你是在给我传达什么好消息。我以后可能再也唱不成歌了,这是真的吗?”
裘里斯听了也反感起来,没有回答。他以真正的医生的高度责任感施行了手术,他也以此为乐。他给这个小杂种办了一桩好事。而从他的表现看,好像是谁在陷害他似的。裘里斯冷冰冰他说:“听着,方檀先生,我是个医生,你可以叫我大夫,但不能叫我小子。我的确是给你带来了好消息。在我把你带到这儿来的时候,我就坚信你喉头上长的是一种恶性肿瘤。这种肿瘤会引起严重后果,那就是把你的喉头全部切除。要不然,这种肿瘤就会要你的命。我担心病情可能让我必须告诉你: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高兴也就高兴在我可以说‘瘤’这个字。因为你的歌声我非常欣赏。当我年轻的时候,你的歌声帮我去勾引姑娘。你一方面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但另一方面却又是一个宠坏了的任性的人。难道你以为,因为你叫约翰呢·方檀,所以就不会得癌症?不会生不治之症?不会有心脏病?难道你认为你永远不会死?哎呀,人生并非单纯是甜蜜的音乐。如果你想看看真正的苦恼,不妨在这所医院到处走走。之后你也许会围绕‘瘤’来唱一支情歌。由此看来,你还是趁早别再瞎胡闹了,该干些什么就好好干吧。你那个不三不四的医护人员可能给你找一个以医务为职业的医生。如果他企图走进手术至,那我就建议你以试图谋杀的罪名把他逮捕起来。”
裘里斯刚要走出这间屋子,华伦提说:“啊呀,好啊,医生,你这些话是会打动他的。”
裘里斯转过身来,说:“你们在午前也总要喝个酩町大醉吗?”
华伦提说:“是的。”同时向他一笑,笑得很友好。这就使得裘里斯在接着说话的时候进一步表现出了友好态度。比他原来所想要表现出来的友好态度还要友好。
“如果你们长此下去,五年之后你们可能死掉。”
华伦提以小舞步蹒蹒跚跚地向他走去。他伸出双臂,抱住裘里斯,呼出有烈性威士忌的气味,放声大笑起来。
“五年吗?”他问,仍然在哈哈大笑。“唉,还必须活这么久吗?”
手术后一个月,璐西·曼琪妮坐在韦加斯旅社的游泳池旁边,裘里斯挨着她躺着,头就枕在她的大腿上。她一只手端着一杯鸡尾酒,另一只手抚摸着裘里斯的头。
“你不必现在就喝酒来给自己壮胆,”裘里斯说,“我在咱俩住的那套房间里给你准备好了香摈酒。”
“你能保险这么快就好了吗?”潞西问。
“我敢保证我的工作没有问题。医疗方案是我拟定的,不过我让我的老朋友凯尔奈动手操作罢了,”裘里斯说。眼下咱俩还是休息休息吧。”
当他们上楼到了他们那套房间里之后(他们现在已同居了),璐西实在没有料到还得等那么久。晚餐是山珍海味,在她那装满香滨酒的玻璃杯旁边,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摆着一只镶有大金刚钻的订婚戒指。第六章**********************************Youth 扫描并校对**********************************
转载时请保留以上信息,谢谢! 第二十三节
迈克尔·考利昂在西面里过了五个月流浪生活之后,终于真正懂得了他父亲的性格和他自己的命运。他终于真正懂得了像路加·布拉西和冷酷的克莱门扎这类人物,也懂得了他母亲那种安分守己的超然态度。在西西里,他看得一清二楚,要是他们不行动起来同自己的命运作斗争,他们将落个什么下场?他懂得了,为什么老头子反反复复他说:“一个人只有一个命运。”他终于懂得了人们对有权的合法政府蔑视的根源所在。懂得了人们对任何一个破坏了缄默法的人之所以仇视的根源所在。
迈克尔身穿一套旧衣服,头戴一顶鸭嘴帽,一到巴勒莫就被转运到西西里岛的内地去了,转运到地下家族势力所控制的一个省的心脏地区。在那里,地下家族的头头对迈克尔的父亲是感恩戴德的,因为迈克尔的父亲早年替他卖过力。这个省有个小镇叫作考利昂,当年老头子在移居美国时就把这个小镇的名字当作自己的姓了。但是,在这个小镇上,老头子再也没有活着的亲属了。亲属中的女人生都寿终正寝,男人不是在家族格斗中给杀害了,就是移居到美国、巴西或意大利半岛去了。迈克尔以后就会知道,同世界上任何地区相比,这个穷酸小镇的谋杀发案率是最高的。
迈克尔,根据人家的安排,作为客人居住在那位家族头头的叔叔家里,这个叔叔是个单身汉,还是本区的土医生。这位地下黑帮头头五十九岁了,名叫托马辛诺老头子。他公开活动的身份是西西里最显赫的一家贵族的管家,负责一片大庄园。这里所谓管家,实际上就是有钱人家的庄园的警卫员,不单纯是管理,还要负责保证穷人不至于去抢占那些目前没有耕种的土地,不至于以任何方式对庄园的土地进行蚕食,不准偷猎,也不准擅自占地耕种。总括起来说,所谓管家,就是为了一定数目的钱而充当黑打手的人,保护育钱人家的房地产,反对穷人所提出的合法或不合法的一切要求。当任何贫农试图实行那条允许他购买非耕土地的法律时,管家就发出威胁,扬言要把他打残或打死,这样就把他吓跑了。管家的任务就这么简单。托马辛诺还控制着当地的“水权”,否定了罗马政府企图在这一带兴建任何新水坝的计划。这样的水坝势必使他的卖水生意受到一蹶不振的打击,势必使水价大便宜,势必把千百年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一整套管理水的重要体制彻底摧毁。不过,托马辛诺是一位旧式的黑帮头头,不屑于染指毒品走私和妓女买卖。在这方面,托马辛诺老头子同巴勒莫这类大城市刚刚冒出来的新型黑帮领袖之间,是有心病的:那些深受从美国遣返意大利的流氓阿飞影响的新型人物,在这方面是无所顾忌的。
这黑帮头头是个异常肥胖的男子,是个“挺着大肚皮的男子”。这形象,就含义或字面来说,都意味着是一个能够在同伙中引起敬畏的人。在他的保护下,迈克尔是有恃无恐的,但是,把流浪者的身份加以保密,仍然被认为是必要的。因此,迈克尔的活动被限定在老头子的叔叔塔查大夫的庄园的围墙之内。
塔查大夫作为西西里人算是一个大个子,差不多有六英尺高,红光满面,雪白的头发。虽然年逾古稀,但他每星期都要到已勒莫去光顾比他年轻的妓女,越是年轻的越好。塔查大夫的另一个毛病就是读书。他什么书都读,而且要把自己读的书的内容讲给本镇居民听,讲给不识字的农民听,讲给庄园的牧人听。这使得他在本地落了个傻瓜的臭名。书,同他们有什么相于。
到了傍晚,塔查大夫、托马辛诺老头子、迈克尔三十人就坐在布满了大理石雕像的大花园里。在这个岛屿上,那些大理石雕像简直就像黑红色的大葡萄似的,从花园里魔术般地长出来。培查大夫爱讲几世纪以来的黑帮的丰功伟绩,迈克尔·考利昂听得入迷了。有时甚至托马辛诺老头子也会听得忘乎所以,再加上馥郁的空气、有葡萄味的醉人的葡萄酒,以及花园城那种雅致幽静、令人心旷神抬的气氛的激发,也忍不住要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讲一个故事。大夫讲的是历史传说;老头于讲的是现实中的真人真事。
在这个古色古香的花园里,迈克尔·考利昂摸清了他父亲赖以成长的老根。他还摸清了“黑帮”这个词在意大利语里原来的含义是“避难所”。随后,这个词就演变成了为反抗压榨这个国家和人民的历代统治者而成立起来的秘密组织的名称。西面里这块土地遭受的蹂躏比任何别的地方所遭受的蹂躏都要残酷得多。宗教法庭对西面里人不分贫富,统统严刑拷打。夭主教内部的地主老财和王孙公子,都有对牧民和农民作威作福的绝对权力。警察是教会权力的工具,警察同教会里的权贵势力简直不分彼此,完全坑涩一气。因此,西西里人之间骂架,骂一声“你是警察”就算是最大的侮辱了。
面对着这种野蛮残暴的专制权力,受苦受难的人们养成了敢怒而下敢言的习惯。他们为了不使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养成了绝不发出任何威胁的习惯,因为发出威胁就等于提醒对方,肯定会引起对方迅速的报复行动。他们明白了社会就是他们的敌人,因此,当他们受到委屈而要求伸冤时,他们就去求强盗的地下组织,即所谓黑帮。黑帮采用缄默法,即所谓守口如瓶的原则,加强了自己的权力。在西西里,一个陌生人想间一下到一个城镇去的路,甚至连个回答也得不到。一个黑帮成员最大的罪就是把刚刚向他开过枪或对他进行过伤害的人的名字告诉警察。缄默法简直成了人们虔诚信仰的宗教信条。一个女人,如果她丈夫遭到了谋杀,也下去把谋杀她丈夫的凶手的名字告诉给警察,甚至也不会把谋杀她孩子的凶手的名字,或强奸她女儿的强奸犯的名字告诉警察。
在西西里,正义向来都不是来自当局,因此,想要正义的人们总是纷纷奔向绿林好汉组织。如今,黑帮组织仍然在起着这种作用。一到紧要关头,人们总是去向当地的黑帮头头要求帮助。他是他们福利救济工作的负责人,是他们地区管吃管穿还管安插工作的长官,是他们的保护神。
但是,在随后几个月里,塔查大夫所没有补充说明的,而迈克尔自己所体会到的问题是:在西西里,黑帮已经成了富豪阶层的非法别动队,甚至成了司法和行政部门的辅助警察。黑帮已经蜕化变质,演变成了资本主义的机构,反共、反人民,对任何买卖都要加收自己私设的苛捐杂税。
迈克尔·考利昂破天荒第一次悟出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像他父亲那样的人,甘愿当盗窃犯和谋杀犯而不愿当合法社会的成员?贫穷、恐惧、越来越苦的日子,这些东西实在大可怕了,对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刚到美国的西西里移民,都以为美国的当局也会同样残酷。
塔查大夫主动提出,在他每一次到巴勒莫逛妓院时,顺便也带上迈克尔,但迈克尔谢绝了。他到西西里来避难,这就使他那个被打伤了腭骨无法得到适当的治疗,到如今,他左脸上还保存着麦克罗斯基上尉送给他的“纪念品”。碎骨胡乱粘合在一起,把他的脸扯得歪歪斜斜的,队他侧面看上去大大变形了。他原来对自己的容貌一直都很欣赏,这使他所受到的痛苦超出了他所预料的程度。疼痛本身,时隐时现,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塔查大夫给他吃了些药丸,把疼痛止住了。塔查大夫提出要给他治治脸上的伤,他又谢绝了。因为他来这儿已经很久了,了解到塔查大夫也许是整个西西里最蹩脚的医生。塔查大夫什么书都读,可就是不读有关他本行的医学书,他自己承认他不懂医学书。他之所以医学考试及格,就是因为西西里最举足轻重的黑帮头头给他开后门。那个黑帮头头专程到巴勒莫去找塔查的老师谈判,看他们应该给塔查定个什么等级。这个事实表明,黑帮对于它自己赖以生存的社会来说,简直就像个癌肿瘤。功绩一文不值,才华一文不值,成就一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