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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这只便池旁的粪桶里面盛出来的冲洗厕所的水!不由得一阵阵恶心想吐、想呕……终于被我忍住了!
刚从“冰箱”里把身子挪移到“冰箱”门外,“小哨”已经坐在我睡的铺沿边等我了,见我出来,马上严肃地对我说:“记住,以后屙尿叫做‘牵线’,屙屎叫做‘吊铊’,不要说错了,说错了要挨(打)的!还有,你们下面人‘牵线’‘吊铊’的时间是后半夜,哥皮们大家睡觉的时候,白天大家起床之后到晚上大家睡觉之前,你们是不准‘牵线’‘吊铊’的,要‘牵’要‘吊’的话,也要先给中间的‘哥皮’们说过,他们同意才行,否则又是要挨(打)的,记住了!听清楚没有?”
我狐疑地点着头说:“记住了,听清楚了!”正像琢磨他说的话,欲上床。“卢步辉,过来!”有人叫我!回过神,看清是正坐着在闲聊的人叫我,赶紧忍着疼痛的身子折身走过去,站到他们的面前。“蹲下!蹲下!”有人喝斥道。我赶紧蹲下,局促不安并有些怯怯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将会对我干吗?
“‘板’这几天烟瘾,好一点没有?”有人问我话了,是“头铺”!是我们号窒的“岛主”!我连忙回答道:“好一点了!”“起得来不?”“还不太行!”“那就让你多‘板’一天!”“还不快说‘谢哥皮’!”“岛主”旁边马上有人对我喝斥道。我赶紧说:“谢!哥皮!”
“顺便跟他讲一下号子里的规矩,不要让他‘犯错笨(犯规矩)’!”刚才喝斥我的人又说话了,“是!哥皮!”回答这话的是刚才点“钞票”给我的“小哨”。这时候,“头铺”把他正抽着的烟递到了我面前。这是一个不到一寸长的“烟头”,和我们男人平常抽烟时随手扔掉的差不多长,好像还要短一点的样子。
我不明究底地接过拿在手上,纳闷着:他是叫我替他把烟头扔掉呢,还是叫我继续接着他抽过的烟再抽啊?“还不快谢哥皮!”已站在我身边的“小哨”不无讨好地说。我霎时明白了:这烟头是给我抽的,而不是叫我扔掉的!
或者确切点说:是别人把别人抽过的、欲扔进垃圾里面的烟头,没有扔进垃圾堆里,而是“扔到”了你的手里,你还要感到这是一种荣幸,去谢谢扔垃圾给你吃的人!太不至于了吧!我在心里面嘀咕着,但不敢表露出来,违心地连忙对“头铺”说了一句:“谢!哥皮!”“好了,下去睡你的吧!”“谢!哥皮!”
我站起身朝我的床位走去。夹在手上的垃圾烟头已经快燃到手指了,边走边动着脑筋——这烟头我是悄悄地趁人不注意把它扔掉好呢,还是真的去抽这个别人扔掉的烟头呢?
说实话:香烟瘾,我早就犯上了!早就很想、很想抽烟了!但是要我去抽带着别人唾液的烟头,吸别人的“烟屁股”,做这种众所周知,只有街上的下等乞丐才做得出的事,我的自尊心无论如何还是接受不了。但此时此刻是“盛情在手”又不敢却啊!
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悄悄不被发现地扔掉它,又不太可能!真的抽它又违我心!灵机一动,我用手指捏住烟咀的最末端,隔着手指,装模作样的“嘬”了一口,没敢像平时那样把烟子吞进肚子里,就急急地把烟吐了出来,也算是我对“岛主”“盛意不拂”的表示吧!
这时手上的烟头已经燃到除去烟咀部分,就至多只有一公分长了!是无论如何都应该扔掉——这个其实是别人早已扔掉的“烟屁股”了吧!正想寻找一个可以扔烟头的地方……地方没找着,却看见下铺正在“打坐”的人在急急地盯着我看!确切地说是盯着我手上欲丢弃的烟头在看!
我看懂了,他们是在示意我——把烟头“扔”到他们手上!个别胆子大一点的,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欲接烟头的手,焦急期盼的表情分明在说:“把烟头递给我,好吗!”我有些愕然了,竟有些慌张和不安起来:我该把手上的烟头“扔”给谁呢?
最后我把烟头递给了那个手伸得最长的“下铺”,只见他立即放到嘴边,像食人间美味般地贪婪地吸了起来——一口,两口,三口……其他人脸上露出深深的失望!那烟头分明已经烧到海绵体做的烟嘴了,他竟还不舍得把它扔掉!
只见他左手指捏着烟咀,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指甲,像在拔一根戳在肉里面的刺那样,小心的把烟咀里面的海绵体慢慢地抽拨出来,以便让残余着的毫末一般的几根烟丝,与不能吸的海绵体烟咀作最后的彻底分离!
马上又见他半仰起头,用右手的指甲尖很小心地捏住已经去掉海棉体的烟咀,把它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嘬”出了最后半口烟……而此时他的左手板心正平抬着放在下巴的位置,作接烟灰状!我在惊讶与发懵中,躺在了床上。
“小哨”这时已半卧着伏倒在我身边,开始向我讲述号窒里面的“牢规牢矩”:“岛上和中间的你一律叫他们‘哥皮’,不能直接叫名字!在号室里面,你只能说三句话‘是!哥皮!’‘到!哥皮!’‘谢!哥皮’;你自己想做任何事情前,都要事先请示中铺的哥皮,他们同意了你才能去做!还有,你们平时私下里是不准互相说话的;‘哥皮’不管叫你做任何事,你都一定要去做;无论‘哥皮’说你什么,你都不能抵触,不能解释。还有,没有什么事情不要轻易走到‘哥皮’们上边去,更不要扒窗户往外面看!记住了,这些都是号子里面的‘规矩’!犯了就是犯‘错笨’,是要挨(打)的!还有……唉呀!太多了,我一下子也无法给你说完!总之,你多看、多听、多学,少犯‘错笨’,你就少挨一点打,少受一点‘罪’,日子好过一点!知道吗?自己身体,自己爱护,在里面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不挨打,就算是坐牢得了‘减期’了!其它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我会教你的,知道吗……”
我听得越来越认真,听得越来越愣,简直傻在那儿……他说的每一条规矩,在我听来,都像是五雷轰顶般的恐怖和难以置信——我不敢去相信,这些竟是“要我学,要我行”的“牢规牢矩”!
天哪!这哪是他妈的人定出来的规矩!一丝丝的人性都没有,恐怕连地狱中的魔鬼也定不出这等骇人听闻的规矩吧!身陷囹圄,失去自由之身,已经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了,现在竟要规矩到你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会说话的大活人硬要他去做哑巴?!这种有违天性的做法,他妈的是会把人活活地憋死、憋疯的呀!
我愣懵得傻了,半张着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脸,下意识地点着头。以至于他说完了,我竟还在不住地点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见他疑惑不解望着我的眼神,我知道我被他的话吓着了,他也被我此时的神态吓着了!
“你没事吧?”他狐疑不安地问我。我赶紧定住神回答道:“没事,没事!我记住啦!知道啦!”一转念我赶紧问他,“唉,对了,有没有早餐吃?肚子好饿啊!”他听此一问,松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随即改用揶揄玩笑的神态和口气并略带嘲讽地对我说:“有早餐吃,还有夜宵吃呢!一天吃八顿,你就忍着等着吧!”
说完他就欠起身走了,留下了失望到极点的我,还在继续傻愣着……再傻的人,从他的话里话外,也能够听明白:吃早餐!在这里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神话故事!“哈哈哈——”我他妈的真是吃海洛英吃傻了,竟敢盼望着吃早餐呢!
好了,现在是梦醒时分啦!“清口水冒着的早餐”已被你画饼充饥地吃过了,你还想怎么着?没办法!没办法!我只有强忍着前心已抵后背的胃痛,继续吞咽着口水,巴巴地等着,等着……渴盼地期待着第一餐牢饭能够尽早送来!
想像着我一定会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下去的饥饿相,我再次悲哀、痛苦到了极点。吸毒啊,吸毒,吸到牢房里来啦!吸到现在连一日三餐都吃不到的地步了!我他妈的怎么这么的作践自己啊!天哪!我真的好悔、好悔呀……
“哐啷”,终于听到楼下牢房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在粗声大气地高喊着:“又拿来吃!”知道这是要开饭啦,我心大喜。但从楼上其它号子里传来的声声凄婉、哀伤的号叫声,我听出的却是怨怒与无奈,感受出一种怒火中烧却又被狠狠压制的痛苦!唉,吃自己的饭要紧,不去想它……
“准备开饭!”一声令下,大家忙开了:打坐的人起身、下床、迅速而有序地一字排开沿着墙壁蹲下。两个“小哨”正在从大铺底下拿出一些塑料小盆和塑料小勺有序地摆放在号窒的铁门后……只有上铺的几个人,还在悠闲地聊天。
这次不等别人来摇我叫我起床,“饿”就已经让我条件反射般地在听到“饭”字后就爬了起来,拖着依旧疼痛的身子,站到了床下,头好晕,是饿的!正琢磨着我是该坐在床沿上,还是该像蹲着的人一样,倚着墙壁找个位子蹲下呢?
看得出,能容一个人蹲下的位置,往上头的方向,位置是肯定有的,而往下面的方向,已经有人把身子都差不多蹲靠在“冰箱”门上了!我正不知该“何去何从”时,“××、××,往下面移一点,腾出位置让‘小辉’蹲在那儿!”床上坐着的人中有人发话了。
我马上看到蹲在最末位置上的两个人,和紧挨着他俩蹲着的第三个人,在极不情愿的委屈和怨愤中,慢慢地往上下挪移身子,最末端位置上的人,身子终于完全紧贴在“冰箱”门上了。就这样,在原来的倒数第二和第三个位置之间,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倒数第三个”的位置来。
我走过去勉强把身子挤着蹲下了,好挤,挤得无法动弹!“砰”,铁门打开了,又见到那天迷迷糊糊中看见过的那只黑乎乎的铁皮桶了,哦,不对!今天看到的是两只!紧接着就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油光光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只手拿着香烟在吸着,另一只手用一把长柄的大铁勺子,从铁皮桶里面一勺接一勺地往外舀着桶里的东西。
两个“小哨”则像生产线上的熟练工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把塑料小盒子伸递过去,接住铁勺子里面倒出来的东西,随后又一个接着一个地把塑料小盒接过来,并随手一个一个有序地摆放好。
做着这些事的同时,他俩的嘴里还不停地在与“打饭人”交涉:“这个少了,多打一点!”“这个也少了,再多打一点!”“真的太少了,再多打一点点!”就像菜市场上最最斤斤计较的家庭主妇与最最吝啬的小贩在为一两根葱争执不休似的,都在互不相让地为自己的切身利益努力着。我听得直想笑。
饭和菜,终于都在争执声中打完了。“哐啷”,铁门关上后,两个“小哨”都还在骂骂咧咧地诅咒着“打饭人”,一副操人祖宗八代的恶相!我心里纳闷: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为多一口、少一口饭菜争吵、争讨,这未免太过于夸张了吧!
“咦,饭菜明明已经打好了,可盛好饭菜的小塑料盆还呆在地上没人去拿过来吃,怎么回事呀?”我又纳闷啦。仔细观察,只见“小哨”殷群地崔请:“哥皮们,吃饭了!”大铺上一直坐着闲聊的几个人,在“小哨”的催请声中下了床——
只见他们先是围着盛好饭菜的塑料小盆蹲下来,然后好像是拿出什么东西来,往饭盆里左一个、右一个、东一个、西一个地分配着什么东西,有的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够了!好了!”的指令。由于他们的身子是背对我的,我只能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中瞎猜想。疑惑不解中,更增加了我的好奇心:他们在干吗?
左看右看,我想从我身边蹲着的人身上找到一点答案。我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愤怒不已的脸,然而又敢怒不敢言,嘴唇在蠕动着,我感觉得出他们一定是在咒骂着谁!“小辉!”有人叫我。“到!哥皮!”我赶紧答道。“吱”,一个小红塑料盆已顺着地面滑到了我的面前,上面搭着一个白色塑料勺子。
我的饭菜先于别人到了,饿透肚子的我不禁感到一阵窃喜。还没用眼睛看清楚装着的是什么,我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左手端盆,右手持勺地急上了!饭盆还没端到嘴边,勺子已经盛好了一大勺子饭菜,在半空中火速地往我大张着的嘴里送了!
我要立刻把它倾倒进我嘴里面,美滋美味地大嚼特嚼!让已经四天多没有吃进过东西的肠胃,好好地过一下瘾!勺子里的饭菜刚被我倾进嘴里,还没合上嘴,还没开始嚼,勺子也还没从嘴里面抽出来——
我半张着嘴,手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