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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永远不会使我们与其协调的东西,也是风气永远不会使其为人们所赞同的东西;前
者总是恐惧和仇恨的对象;后者总是轻视和嘲笑的对象。我们的美感所赖以产生的那些
想象的原则,是非常美好而又脆弱的,很容易因习惯和教育而发生变化;但是,道德上
的赞同与不赞同的情感,是以人类天性中最强烈和最充沛的感情为基础的;虽然它们有
可能发生一些偏差,但不可能完全被歪曲。
虽然习惯和风气对道德情感的影响并不完全如此重大,但是,同它在任何其它地方
的影响相比却非常相似。当习惯和风气同我们关于正确和错误的天然原则相一致时,它
们使得我们的情感更为敏锐,并增强了我们对一切近乎邪恶的东西的厌恶。那些在真正
的良朋益友而不是在通常所谓的良朋益友中间受到教育的人,他们在自己所尊敬的以及
与其共处的人们身上惯常见到的,只是正义、谦虚、人道和井井有条,对看来是同那些
美德所规定的准则相矛盾的东西至为愤慨。相反,那些不幸在强暴、放荡、虚伪和非正
义之中长大的人,虽然没有完全丧失对这种行为的不合宜性的感觉,但是,完全丧失了
对这种可怕的暴行、或者它应当受到报复和惩罚的感觉。他们从幼年时起就熟悉这种行
为,习惯已使他们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并且非常容易把它看成是所谓世之常情的东西,
即某些可能并且必然被我们实行,从而妨碍自己成为正直的人的东西。
风气有时也会给一定程度的混乱带来声誉,相反,有时会使应当受到尊敬的品质受
到冷遇。在查理二世在位时代,某种程度的放荡不羁被认为是自由主义教育的特征。按
照那个时代的看法,这种放荡不羁是同慷慨大方、真诚、高尚和忠诚联系在一起的,以
这种态度行动的人被证明是一位绅士,而不是一个清教徒。另一方面,举止的庄重和行
为的正规都不时兴,在那个时代的人们的想象中,它们是同欺骗、狡诈、伪善和下流联
系在一起的。对浅薄的人来说,大人物的缺陷似乎一直是可以赞同的。他们不仅把这些
缺陷同特别好的运气联系起来,而且把它们同许多较高的美德——他们把这些美德归因
于大人物的地位——联系起来;同自由和独立的精神,同坦率、慷慨、人道和彬彬有礼
联系起来。相反,地位比较低的人所具备的美德——极端节俭简朴、勤勉刻苦和严守准
则,在他们看来似乎都是粗俗的和讨厌的。他们把后者的美德同那些品质通常归属的地
位的低下联系起来,同自己猜想的,通常与诸如卑鄙的、怯懦的、脾气坏的、虚伪的和
小偷小摸的性情相伴而生的许多重大缺陷联系起来。
在不同的职业和生活状况中,人们熟悉的对象非常不同,使他们习惯于非常不同的
激情,自然而然地在他们之中形成了非常不同的品质和行为方式。在每个阶层和每种职
业中,我们期望经验已告诉我们属于这个阶层和这种职业的某种程度的行为方式。但是
因为在各种事物中,我们特别喜欢中间形态,这种形态的每一部分、每一种特点都精确
地同造物主似乎已为那种事物制定的一般标准相一致,所以在各个阶层中,或者,如果
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在各种各样的人中间,我们特别喜欢这样一些人,在他们身上,那
种通常和他们特殊的生活条件和境遇相伴而生的品质,既不太多也不太少。我们说,一
个人看上去应当符合他的行业或职业,但如果故意卖弄每种职业就不受人欢迎。出于同
样的理由,不同的生活阶段具有不同的行为方式。在老年人身上,我们期望看到庄严和
稳重,衰弱多病、饱经风霜和衰退的感受能力,这些似乎把庄严和稳重变得既自然又令
人肃然起敬;在青年人身上;我们期望看到敏锐、轻松愉快和生气勃勃,因为经验告诉
我们,一切有趣的事物会强烈影响年轻人幼稚而无经验的感官。然而,那两个时期的每
一个,都可能容易具有过多的属于这个时期的特点。青年人的飘忽轻浮,老年人的固执
迟钝,同样是令人不快的。根据通常的说法,如果青年人在自己的行为中具有老年人的
某种行为方式,而老年人仍然保持着青年人的轻松活泼,都是令人愉快的。但是,两者
都可能容易过多地具有对方的行为方式。在老年时得到原谅的过分冷静和呆板拘谨,会
使年轻人变得可笑。年青时所放纵的轻浮、粗心和虚荣,会使老年人受到蔑视。
我们因习惯而产生的与各个阶层和职业相适应的特殊品质和举止,或许有时具有一
种跟习惯无关的合宜性;而且,如果我们考虑到自然影响生活状况不同的那些人所处的
一切不同的环境,我们就应当为此而对这种特殊的品质和举止表示赞同。一个人行为的
合宜性,不是凭靠它适宜于他所处的任何一种环境,而是凭靠它适宜于他所处的一切环
境,它们在我们设身处地着想时我们认为自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他看起来过分地为
其中某一环境所吸引,像是全然忽略了其它环境,我们就像不能完全赞成某件事情那样
不赞成他的行为,因为他不能恰当地适应自己所处的一切环境;然而,他对自己主要感
兴趣的对象所表现的情感,在没有其它事物需要他注意时,或许并未超出我们会完全同
情和赞同的范围。在个人生活中,一位父亲在失去独生子时可能表现的某种程度的悲痛
和脆弱是无可指责的,但在作为一支军队首领的将军身上,当荣誉和公众安全需要他倾
注心力的时候,这种悲痛和脆弱就是不可原谅的了。因为在一般情况下,不同的对象应
当引起职业不同的人们的注意,所以不同的激情必然应当成为他们惯常怀有的感情;当
我们在这一特殊方面设身处地地设想他们的处境时,我们必定明白,每件事情自然会按
照它所激起的情绪与他们既定的习惯和心情是否一致而或多或少地影响他们。我们不可
能期望一个牧师表现出与我们期待一位官员表现的对生活乐趣和愉快的感觉相同的感觉。
牧师的特殊职业是记挂等待着世人的严峻的前程,是预告违背有关责任的准则将会产生
什么不幸的后果,并且他自己要成为一个切实遵奉上述准则的榜样,他似乎是一个传递
(上帝)音信的使者,轻率和冷漠都不能合宜地传递这种音信。人们设想,他的心一直
为过于庄重和严肃的东西所占据,不能腾出地方来容纳那些有关琐屑事物的印象,这种
印象充塞于放荡和轻松愉快的人的注意之中。因此,我们很快地感到,有着某种不以习
惯为转移的行为方式的合宜性,习惯已使其为这种职业所具有;就一个牧师的品质而言,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庄重、严肃和一尘不染这些我们惯常期待他的行为表现的品质更加
合适。上述看法是如此简单明了;以致几乎没有什么人会粗心到有时不这样想,不以这
种态度来说明他对牧师这种职业通常具有的品质的赞同。
其它一些职业通常具有的品质的基础却不是如此简单明了,我们对这些品质的赞同
完全根据习惯,不必通过上述看法去确定和加深对它们的赞同。例如,我们出于习惯把
快活、轻浮、活泼自由、以及某种程度的放荡的性格加到军人的职业上去。但是,如果
我们考虑到什么样的性情最适合于这种职业,或许我们就容易断定:对一直暴露在非同
寻常的危险之下,因而会比他人更经常地想到死亡及其后果的那些人来说,极其严肃和
思虑周全的性情是最好的性情。然而,军人的这种处境,或许也是相反的性情在军人中
间如此普遍地流行的原因。如果我们冷静、专心地加以观察,就会看到,为了征服对于
死亡的恐惧,需要作出如此巨大的努力,以致那些经常面临死亡的人发现,使自己不关
心自身的安全并置之度外,并因此而投身于各种娱乐和放荡之中,这样更容易使自己忘
掉死亡的恐惧。一座军营不是一个富有思想的人或一个沉思默想的人的活动范围:确实
那种人常常是很果断的,并且能够通过某种巨大的努力,以坚定不移的决心面对几乎不
能避免的死亡。但是面对持续的、虽然不是近在眼前的危险而被迫作出长期努力,这种
努力会耗尽心力、压抑心情,使得内心再也不能感受到一切幸福和享乐。那些纵情逸乐、
无忧无虑的人,根本没有必要作出任何努力,他们简直从来不下决心去考虑它们,而只
是在不断的享受和娱乐中忘却有关自己处境的一切忧虑,这些人更容易忍受这种境遇。
无论什么时候,当一个军官没有理由去考虑正在遭受的不寻常的危险时,他很可能失去
自己欢乐而又放荡不羁的性格。一座城市的卫队长通常是同其他公民一样清醒、仔细而
又吝啬的动物。由于同样的原因,长期的和平非常容易缩小市民和军队之间性格上的区
别。不管怎样,从事这种职业的人的通常的处境,使欢乐和某种程度的放荡不羁如此明
显地变成了他们的常见的品质,并且,在我们的想象中,习惯如此强有力地把这种品质
同这种生活状况联系在一起,以致我们非常容易轻视这样的人,他的个人气质或处境使
他不能获得这种品质。我们嘲笑一个城市卫兵严肃而又小心谨慎的面部表情,它和他的
同事们的面容大为不同。那些同事似乎常常以自己行为方式的一成不变为耻,并且不是
出自自己职业的风气,喜欢装出对他们来说决非出乎本性的轻率的样子。无论我们惯常
在某一可尊敬阶层的人士身上看到的举止是什么,在我们的想象中,这种举止是如此密
切地同这个阶层联系在一起,以致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这个阶层的人士,我们都期望见到
这种举止,而如果未见到便觉得缺点什么。我们感到窘迫和为难,不知道自己如何去谈
论那种品质,它显然像是一种与我们曾经想加以分类的那些品质不同的品质。
同样,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家的不同情况,容易使生活在这些时代和国家中的大多数
人形成不同的性格,人们怎样看各种品质,认为各种品质应在多大程度上受到责备或称
赞,也随国家和时代的不同而不同。那种受到高度尊敬的文明礼貌,在俄罗斯或许被认
为是带女人气的谄媚奉承,在法国宫廷里或许被看成是粗野和鄙俗的风尚。那种定购和
俭朴,在一个波兰贵族身上会被认为是过分节省,在阿姆斯特丹的一个公民身上就被看
成是奢侈浪费了。每个时代和每个国家,把那种能在受人尊重的那些人中间通常见到的
品质,看成是适中的特殊才能或美德。而且,当这种变化按照不同的环境使不同的品质
或多或少地习惯于它们时,他们有关品质和行为完全合宜的情感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
在文明国家中,以人道为基础的美德得到比以自我克制和对激情的控制为基础的那
些美德更多的培养。在野蛮和末开化的国家中,情况完全相反——自我克制的美德得到
比有关人道的那些美德更多的培养。在文明和有教养的各个时代到处可见的那种歌舞升
平和幸福安宁,使人很少有机会磨炼出对危险的轻视和忍受劳累、饥饿和痛苦的耐心。
贫困可以轻易地避免,因此,对贫困的轻视几乎不再是一种美德。对享乐的节制已没有
多大的必要,心儿可以随意放松,并且在各个方面尽情满足出乎本性的各种爱好。
在野蛮人和未开化的人中间情况完全相反。每个野蛮人经受了某种斯巴达式的训练,
并且,为环境所迫,能经受各种艰难困苦。他处在持续不断的危险之中:经常遭受极度
的饥饿,每每由于生活资料匮乏而死亡。他的环境不仅使他习惯于各种困苦,而且教育
他不屈服于困苦所引起的各种激情。他不可能期望他的同胞因这种弱点而表示同情或纵
容。在我们能更多地同情别人之前,我们自己必须处在某种程度的舒适安闲之中。如果
我们自己受到痛苦极为严重的折磨,我们就无暇顾及邻人的痛苦;并且所有的野蛮人为
满足自己的欲求和急需而奔忙不已,不会太多地注意他人的欲求和急需。因此,一个野
蛮人,无论他的苦难的性质是什么,并不期望从周围的人那里得到同情,因而他不愿因
让人们知道他的一丁点弱点而暴露自己。他决不许自己的激情——无论它如何狂暴和激
烈——扰乱他那面部表情的平静,或行为举动的镇定。有人告诉我们,北美的野蛮人在
一切场合都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并且认为如果自己在任何方面表现出被爱情、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