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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宣传。我们需要办一份犹太文的报纸,在法国和比利时推销。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要见你们。”
“很好,可是谁出钱哪?”
加香打断我的话说,“怎么,你没读过列宁的书?你不知道共产党办报怎样筹
款?向工人募捐嘛……”
“我们愿意搞一次大的筹款运动,开一次群众大会来壮声势。您能参加吗?”
“当然很愿意,只要我有时间。”
这次谈话以后不久,就在蒙特娄开了一次群众大会。那儿犹太人很多。唯一可
用的会场,只有犹太教堂的大殿。教长答应借给我们。到了那天,犹太商人,工匠
把教堂挤得满满的。我在主席台上,坐在加香身旁。这位年迈的领导人站起来发言,
嗓子洪亮有力。他说:“亲爱的朋友们,我非常光荣,能和一个伟大民族的代表们,
肩并肩坐在一起。这个民族曾为人类出了三位大革命家。我指的是耶稣基督,斯宾
诺莎,马克思!”
掌声爆发,有如春雷滚滚。我听了既感觉吃惊,又有点发窘。这味儿不是小资
产阶级民族主义吗?我低了头,不敢端详会场。可是加香依然用这个调门说下去。
“朋友们,你们不会不知道,马克思的祖父是犹太·教长。”
我心里想,这关我屁事。可是满场听众好象触了电一般,仿佛当一个犹太教长
的孙子,比写《资本论》要紧得多!
加香讲得差不多,又来一段激昂动人的话。全场又热烈欢呼。散场开始筹捐,
成绩可观。加香很满意,动身时对我说:“董伯,你瞧,八成行啦。报纸一定出得
来!”
过了几个星期,第一期《晨报》问世了,每周四页,发行数字很快增加。我时
常写文章,也写社论,但是经费不太靠得住。编辑部一位编辑提议辟一个广告栏。
以往,广告是根据共产主义道德从来不登的。那末,资本家的广告登不登呢?问题
一直提到中央委员会,决定先用我们的报作为试点,但有条件,只登小商人,饭馆
和手工业者的广告。负责这个工作的同志,昼夜奔忙,成绩卓著,结果给《人道报
》请了去搞广告。
1931年4 月3 日,我们的儿子出世了。这一天,安德烈·马蒂出狱。晚上在美
人仓开犹太工人大会,马蒂也来参加。
三喜临门,太该纪念,我们两口子便决定给孩子起名为安马蒂。我很明白,到
了今天,大家会觉得古怪。可在那时候,个人崇拜还没有受到批判,这个举动正足
以证明,当时党的领导是多么受人崇敬。
我还记得十九区市政厅,就在我们小屋子的附近。我向户口干事报告孩子出生,
取名安马蒂。那人吓了一跳,嚷嚷说,“哪有这么个名字!”这个区还是共产区呢!
我说:“为的是纪念安德烈·马蒂获得释放。”
“我明白,我要是你,为了免出麻烦,还不如换个名字。”
我回去征求露芭的意见。为了纪念我们在巴黎最先住在拉丁区,也叫圣米歇区,
所以便给孩子取名米歇。
露芭跟我一样,都参加党的活动。问题在于晚上谁看孩子。—朋友们都得出把
气力嘛,轮流看看孩子吧。
他们说:“不用道谢啦,这是当然的事,反正都是给党办事嘛!”
毛病只有一个,有些同志宁愿看米歇,不愿去开会。
我们就这样好好歹歹安排了新钓生活,挣的钱还够维持,党的活动使我们的思
想有了寄托,作为革命者,当然只能过一天算一天。革命的道路是荆棘丛生的。要
走这条路,就得应付一切,特别是应付意外的变故。1932年6 月一个早晨,只见斯
特罗姆满腹心事似的走来问我,有没有人寄给他一封信。这件事马上说明,搞革命
的人,总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外来。
我反问他说:“私人的信件吗?”
“不,不,信很要紧。”
我觉得他古怪,便对他说:“我是外劳局负责人,寄信给我谈非法活动,非得
百倍警惕。”
斯特罗姆原本跟我一道在文化联盟搞工作。1931年,他爸妈寄钱给他,在技师
学校报了名,想学当绘图员。从此,他便不再在公共场所露面。我没有叫他摆明问
题,只怀疑他参加波共的地下活动。
过了两天,他更加忧心仲忡地来问我曾否接到给他的信。
临走时,他叮嘱说:“不管怎么样,多加小心。”
我根本想不到,横祸会从哪儿来。可是不用几天,报纸便告诉了我。斯特罗姆
被捕了。说他替苏联搞间谍活动。间谍网的头头叫比尔,大概颇有才能,连警察都
给他起了绰号,叫做魔侠。《人道报,的记者李杰,也受到牵连,成了所谓“魔侠
事件”。
巴黎的许多报纸都纷纷议论这件案子。这么好的机会哪能放过了,不去揭共产
党的疮疤,指控它“受外国的雇佣”?法国从来爱搞文字游戏,魔侠案变了魔马案,
马是影射马克思。
至于我,我跟魔侠集团有什么关联呢?除非就是我跟斯特罗姆是朋友。不过,
我是党的积极分子,自己觉得有责任把自已的情况报告组织。经过了研究,还是劝
我离开巴黎。因为,警察有可能利用我跟斯特罗姆的朋友关系,来打击犹太侨民。
这种顾虑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当时的反动报刊早巳在指摘“移民没边”,同时
又吹又煽,想把最庸俗的排犹思想煽得死灰复燃。我的一切手续都是完备的,只要
我愿。
意,就可以到,比方说,到布鲁塞尔去等候事态逐渐平息。
可是,我想趁机会去苏联,因为从1931年开始,我已经提出这个要求。为什么
呢?为的是打从离开波兰以来,我一直没有喘息的时间,就算在经验方面收获很大,
毕竟还缺乏理沦知识。该及时补上这个漏洞了。
我的档案大概已经送去,人选则由法共领导向莫斯科提出。主管机关是第三国
际的干部局,而主管法国的则是马纽尔斯基的妻子勒别德娃。我的妻子随后再去。
这样,1932年初夏,我匝去到苏联首都。
第五章 终于来到莫斯科
在去莫斯科的路上,我在柏林逗留了几天。
在那儿碰到的一些左派活动家,都低估了纳粹的危险。
共产党人和社会党人只根据议会选举来看问题,认定希特勒的党绝对得不到国
会多数。我一说纳粹会以暴力夺取政权,说他们在这方面做的准备远远胜于其他任
何工人党派,听的人都不以为然。
纳粹冲锋队的靴子声,却越来越把大街小巷敲得震天响,巷战成了家常便饭,
冲锋队干脆袭击左派的一切活动分子。
就在这样的时候,社会党和共产党一共掌握一千四百万选民,就是不肯成立统
一战线。德共总书记台尔曼有句名言,说是“纳粹是棵树,社会民主党是树林,不
可见木不见林。”半年以后,纳粹这棵树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德国。
一直要到1935年,共产国际“七大”才从惨败中汲取教训,主张实现统一战线。
而社会党人和共产党人却在集中营铁丝网后面,实行统一战线已经有一个时期了。
我离开柏林的时候,已经肯定大难即将临头。去莫斯科的火车上旅客不多,过
境时,只有我一个人,不仅我那座卡里只有我一个人,整个车厢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那时候,苏联在外界心目中还是一个谜。世界各大洲的有钱人,都把它当做一场恶
梦,而我却把它当做劳动人民的祖国。
边境大牌子上,写着马克思的伟大召唤:“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我一瞧
见,心里说不出的激动,说不出的自豪,能够参加建设这个新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人们砸断锁链,扫清过去。我一向梦寐以求的社会主义国家,现今已在眼皮子底下。
到边境车站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我。过境以后,换坐两个人一间的车厢。再
走了两三个小时,一位红军军官走进来,瞧见外国共产党人,十分高兴。大家便用
俄语、波兰语、德语交谈起来。快到莫斯科站,那位军官起来收拾行李。我瞧见的
东西,使我十分惊讶;他的两个大箱子里,装满了干面包块。他收拾好了对我说:
“瞧见了吧?这是我带给家里人的礼物。他们都住在乡下。”
我刚到莫斯科便瞧见了离奇的事情。车站和车站周围,呆着成千上万的农民。
他们拖男带女,没精打采地等着,大都抱着,靠着包裹口袋,等候火车。我心想:
“她们上哪儿去呀?”他们被撵出自己的村子,只好远去东方,去到西伯利亚,开
垦那无边无际的处女地。
走出车站,我放下手提箱,空手去向一位民警问路。他说:“你是外国人吗?”
我点点头。
他说:“我劝你手提箱永远不要脱手。这儿不是没有小偷小摸的。”
十月革命过了十五年,莫斯科还有小偷!我简直弄得目瞪口呆。我叫辆出租汽
车,去找我那老朋友艾伦博根。我们还是在巴勒斯坦认识的。他为人十分聪明,有
组织能力,在“团结”小组里积极活动。1927年得了病,差不多全身瘫痪了,所以
组织上批准他回莫斯科。我到了柏林,便通知他我要来莫斯科,所以他正在等我。
桌上有面包,黄油,香肠,伏特加酒,可是红军军官满箱的干面包仍然在我眼前。
艾伦博根瞧出了我惊讶的神色,便对我说:“你一定觉得奇怪吧?我家居然有这些
东西。这是黑市上搞来的。象我这样的人,收入不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原
来,他是工程师,还在两个专门学院兼课。
我们整整谈了一夜。他尽管不是党员,却并不反对苏维埃制度。可是,他谈集
体化,谈莫斯科的生活,谈党案,却跟我听到的和读到的全不一样。从头一天开始,
我就发现,宣传和生活之间的鸿沟,简直无法逾越。
第二天,我去伏龙卓维,波尔。那是政治侨民住的地方。
一座大楼,离市中心不远,熙来攘往,十分活跃。世界各国的老牌活动家,波
兰人,匈牙利人、拉特维亚人、南斯拉夫人、甚至日本人,流亡出国,便在那儿安
身。他们等待分配工作,往往要等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
讨论问题。有人赞成搞集体化,有人却说集体化在乌克兰引起了饥荒。我这才知道
那儿还在饿死人。大家说话非常随便,也很激烈,很象我们在巴黎,跟社会党人和
托派分子漫无边际地淡天说地。我被派到一间屋子,跟另外两位同志合住。
莫斯科的新鲜事儿,还有待发现。在市中心的驯马广场,矗立着第三国际大楼,
建筑高大,警卫森严。进门以前,先得跟见客的人通电话。大楼各层,分布共产国
际的各部。一座搂管整个世界。我由法国组的书记接见。他已经接到我来到的通知。
他已经办好手续,让我进共产主义大学。当时,莫斯科有四所共大。第一所是列宁
大学,专收实践丰富而缺少理论的活动家。将来的共产党领导人,都是从这所大学
出去的。那时候,铁托也在那儿上学。第二所是马什列夫斯基大学,用的是第一任
校长的名字。我已经在那儿报了名。
该校专收少数民族,实际上差不多分了二十几个组:波兰,德国、匈牙利、保
加利亚等组。每组又有专业小组,由各国少数民族活动家组成。比方说,南斯拉夫
组,包括塞尔维亚小组和克罗底亚小组。至于犹太组呢,组里包括世界各国的共产
主义活动家和苏联的犹太族活动家。我们了解苏联的情况,因为部分学员回家过暑
假。第三所是古特夫大学,专收近东学生。最后是中山大学,专收中国人。四所大
学一共选收学员两三千人。 1932年,学生生活并不轻松。大部分人住得很远,路上要走一小时。一直要到
1934年,我们的大学附近才建造大楼,可以住学生一千二百人。至于饭菜呢,至少
该说花样不乡。往往整个星期吃白菜,接着又整个星期吃米饭。有人编了一个笑话,
几乎每逢上菜就有人学说。据说有一个学员动手术,肚子好似三层糕;一层米饭,
一层白菜,一层土豆。
学校也管学员的衣服,一下子买进七百条裤子,条条一模一样。街上的人一瞧
就说:“嘿!这不是马什列夫斯基的大学生吗!”保密措施实在不错!
我那时候的学生手册,至今还留着。手册里页印着列宁和斯大林的照片,后面
一页是校长马什列夫斯基。照片下面都附有伟人的名言。列宁的话是:“建设的任
务就在你们的面前,只有掌握了全部现代的知识,你们才能完成这个任务。”斯大
林的话则是:“理论和革命实践密切联系,就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