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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价值的。而与吾个人之现实无关者,“吾不知”,不知,也当然不行。故“吾只对于吾主观客观之现实者负责”。自我在现实中的团聚是暂时的、易逝的,犹如花开花落,因而对与己有关之现实必须不失时机地抓住它、实行它。以往之事,追悔无益;未来之争,预测可益,“求其可据惟在目前。有目前乃有终身”(《讲堂录》)。
(三)从纵向的时间角度看,将人的价值重心紧紧地置于自我“团聚”的现实时空中,自然而然要谈化主休在“过去”与“未来”的时空中的意义。“或谓人在历史中负有继往开来之责者,吾不信也。吾死之后,置吾之身于历史之中,使后人见之,皆知吾确然有以自完,后人因吾之完满如此,亦自加吾以芳名,然而非吾之所喜悦,以其属之后来,非吾躬与之现实也。历史前之事亦然。吾取历史以其足以资吾发展现实之具足生活也。”青年毛泽东不相信人肩负着在历史长河中“继往开来”的责任,根本上就是认为自我人格的价值实现既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主体不是历史与未来的奴婢,更不应以历史与未来的需要为借口来束缚个人在与自己有关的现实中的实践需求。历史与未来“非吾躬与之现实”,因此它们不能成为行动的出发点。
当然,人们有时也考虑自己在未来的价值,譬如千古流名之类。但青年毛泽东认为这样的考虑决不能成为主体在现实中生存发达的动力,自己的意志不能服从于某种非现实的目的。有功业和芳名留于后世,那只是在现实中人格完满实现即“自完”后自然引出的客观效果。“吾人并非建功业以遗后世,此功业自有足以利后世之性质存于其中云尔”,人们正是在这种自然效果中发现了“我”的高尚的永恒的精神对未来有现实价值。同样,人们考虑、思索和汲取自我之前的历史内容,目前也应该是有益于完满现实之生活。借鉴历史,不是为了回到历史中去,发思古之幽情,不是为了拜倒在历史圣哲的脚下,更不是亦步亦趋地遵循历史模式行事,以历史之是非为是非,以历史之善恶为善恶。借鉴历史,目的是通晓历史变化之规律,以历史经验为现实生活服务,奋自我之权威。
这种力图把个人主义同现实主义融在一起的人生态度,作为毛泽东的生活作风深深地影响了他以后的行为,使他追求主观理想时不忘靠近现实生活,使他的人生旨趣更倾注于社会需要。一方面,在理想的召引下,他始终执著于某种境界,从没有满足的时候,在孜孜于改造中国的大大小小的无数实践中,似乎都急切地指向他的目标,实现他的意志(即使在晚年的“不断革命”的思路促使下陷入迷途的时候,也是这样)。另一方面,他又特别重视手段,似乎又比谁都务实。后来,他在理论上提倡的主观与客观的结合,浪漫主义(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结合,则是他早年主张的必然发展。
33。圣人抵抗大恶而成(读泡尔生《伦理学原理》)
鸠之能翔于空中也,以有空气之抵抗,而彼乃以为苟无空气,则其翔也更自由。此康德所以讽人,使知悟性之动,必须经验实事者也。人之意思,不可无对象之抵抗,亦然。无抵抗则无动力,无障碍则无幸福。纯粹之幸福,为纯粹之真理然,有之者其惟神乎。在人类,则享幸福者必当有障碍若损害,犹之识真理者必当有蒙昧若谬误也。
使人类无苦痛之恐怖,则无所谓刚毅,无快乐之刺戟,则无所谓节制。故恶朕不存,则美德亦无自而起也。无待乎恶而为善者,意者其惟神之德乎?然而非吾人之所可思议矣。人类交际之德,亦必有感官自然之我欲,与相对待。苟无我欲,则正直仁爱之德,亦无自而生。盖一切美德,无不含有克已之原质者也。
——摘自泡尔主《伦理学原理》第4章“害及恶”[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至直之理。至澈之官。
圣人者,抵抗极大之恶而成者也。
——摘自毛泽东读泡尔生《化理学原理》第4章“害及恶”的批语(见《毛泽东早期文稿》第2版,第182—183页)
[解析]
毛泽东赞同泡尔生在书中论述的善恶相反相成的观点,更欣赏泡尔生论述这个观点所依据的逻辑,这就是:没有相反的东西,就不会有对立面的作用,就难以达到在冲突、刺激中砺炼自我品德使之臻于完美的效果。从中可看出毛泽东当年的人格追求和个性气质。
泡尔生在书中提出一个“抵抗”概念。直观言之,抵抗即两种势力的冲突、斗争,从伦理学上讲,人格主体就是在抵抗一切外在的对象势力中实现其意志、理想的,善、刚毅、快乐等等,就是在抵抗恶、恐怖、痛苦等的斗争中才得以体现其道德价值。“抵抗”甚至被视为人类文明成长的基本法则。泡尔生在书中凡论及“抵抗”之处,毛泽东都击节称赞。
书中说:“吾人果得此无障碍之满足,无抵抗之成功,则必深厌之,如常胜之游戏焉。夫弈者苟知每局必胜,则无乐乎对局。猎者苟知每射必获,则无乐乎从禽。彼初无觊觎利益之希望,而以弃猎为消遣者,正以其或胜或负,或得或否,不能预必耳,否则兴味索然矣。”这观点正好符合毛泽东好动好奇好变化的性格,他在批语中说:“此缘吾人有好变化、好奇之心。人不能俄顷不变化者。”
书中说:“人之意思,不可无对象之抵抗,无抵抗则无动力,无障碍则无幸福。”毛泽东对之批道:“至真之理。至澈之言。”
在书中举例说明“世界一切之事业及文明,固无不起于抵抗决胜也”这一段的上面,毛泽东的批语补充了例证:“河出潼关,因有太华抵抗,而水力益增其奔猛;风回三峡,国有巫山为隔,而风力益增其怒号。”
当书中说道,“盖人类势力之增,与外界抵抗之减,其效本同”,批注对此表示了异议:“此不然。盖人类之势力增加,外界之抵抗亦增加,有大势力者,又有大抵抗在前也。大抵抗对于有大势力者,其必要乃亦如普通抵抗之对于普通人。如西大陆新地之对于科伦布,洪水之对于禹,欧洲各邦群起而围巴黎之对于拿破仑之战胜是也。”这里批语对拿破仑事迹说得不准确,如果说:“欧洲各邦多次结成反法联盟之对于拿破仑之战胜”,就对了。因为1814年联军攻入巴黎是拿破仑败亡之始,而在此以前并无各邦围困巴黎的事。虽说这个举例说得不确切,但是他要说明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的。
书中说,“不幸之境遇,若失败,若坎坷,乃适以训练吾人,而使得强大纯粹之效果。盖吾人既逢不幸,则抵抗压制之弹力,流变不渝之气节,皆得藉以研练。故意志益以强固,而忍耐之力,谦让之德,亦足是养成焉。”毛泽东批语认为,这是“振聋发聩之言。”
如此强调“抵抗”在人格道德锤炼上的作用,就势必承认作为有价值的道德行为的反面的一些东西,如害恶,在伦理学上也有其不可忽视的地位。泡尔生在书中有这样一段话:“恶之不可免也如是,然则恶亦为正轨乎,其亦与善有相等之价值乎?余以为不然。恶之为恶,非自有存立之价值若权利。特对待于善而存立,以为实现诸善之作用云耳。善之与恶,犹明之与暗,画工不设阴影,则无以发光彩,然其本意,固在光彩而不在阴影也,犹古人所言烘云托月也。”在这里,泡尔生还只是把恶视为善的衬托物看待的。毛泽东认为,这还不足以说明恶在人格道德锤炼中的作用,于是批注说:“恶也者,善之次等者也,非其性质本恶也。惟其为次等,故不能与善并有同一之价值,然不能谓无价值。在一时候有觉其毫无价值者,不仅无价值,且有大害者,此乃就其时候言,就比例子他物而言,非其本质之果无价值也。”就是说,恶是“次等”的善,虽不具有与善相同的价值,但不能说它“无价值”。其价值何在?在另一处批语中,毛泽东说:害恶“所以不可少,皆因能佐吾人之抵抗奋斗也”。
基于以上认识,作为毛泽东当时的理想人格的“圣人”,自然是“抵抗极大之恶而成者”。
34。大同说乃谬误之理想(读泡尔生《伦理学原理》)
是故吾人苟于古今历史中,删除其一切罪恶,则同时一切善行与罪恶抵抗之迹,亦为之湮没。而人类中最高最大之现象,所谓道德界伟人者,亦无由而见之矣。
不惟此也,历史界生活之内容,亦且因之而消失。盖历史生活之形式,不外乎善恶相竞之力,与时扩充而已。邻国无侵略之谋,则何事军备,国民无不轨之行,则焉用法令。军备法令,国家之所以与外交内政之阻力相竞争者也。使一切阻力悉去,内而人民,外而国际,无不以正直平和、慈祥、乐易之道相接,则战争,外交、裁判、警察、行政界一切进取之气象,悉为之消失,而圆满之国家,亦不可见矣。宗教者,亦不外善恶相竞之形式,使诸恶不作,人类悉为神圣,则宗教亦随之而灭焉。
——摘自泡尔生《伦理学原理》第4章“害及恶”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然则不平等、不自由、大战争亦当与天地终古,永不能绝,世岂有纯粹之平等自由博爱者乎?有之,其惟仙境。然则唱大同之说者,岂非谬误之理想乎?
人现处于不大同时代,而想望大同,亦犹人处于困难之时,而想望平安。然长久之平安,毫无抵抗纯粹之平安,非人生之所堪,而不得不于平安之境卫生出波澜来。然大同亦岂人生之所堪乎?吾知一人大同之境,亦必生出许出[多]竞争抵抗之波澜来,而不能安处于大同之境矣。是故老庄绝圣弃智、老死不相往来之社会,徒为理想之社会而已。陶渊明桃花源之境遇,徒为理想之境遇而已。即此又可证明人类理想之实在性少,而谬误性多也。是故治乱迭乘,平和与战伐相寻者,自然之例也。伊古以来,一治即有一乱,吾人恒厌乱而望治,殊不知乱亦历史生活之一过程,自亦有实际生活之价值。吾人揽[览]史时,恒赞叹战国之时,刘、项相争之时,汉武与匈奴竞争之时,三国竞争之时,事态百变,人才辈出,令人喜读。至若承平之代,则殊厌弃之,非好乱也。安逸宁静之境,不能长处,非人生之所堪,而变化倏忽,乃人性之所喜也。
吾尝梦想人智平等,人类皆为圣人,则一切法治均可弃去,今亦知其决无此境矣。
——摘自毛泽东读泡尔生《伦理学原理》第4章“害及恶”的批语(见《毛泽东早期文稿》第2版,第184—187页)
[解析]
毛泽东在青年时代有不少描述大同理想的言论。像上面这段批语明确提出大同说是“谬误之理想”的主张,是少见的。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段批语批评大同理想,主要是从人生好奇变、善恶抵抗相斗的角度立论,从而推及历史发展总是一治一乱,相循无始终的。这主要反映毛泽东看待历史时喜欢“竞争之时,事态百变,人才辈出”的个性。
35。为善为恶,不图后世虚名(读泡尔生《伦理学原理》)
方披拉图斯(Pilatus)之罪耶稣也,曰汝不见罪汝赦汝者在汝目前乎!期意气之壮如此,当是时,彼之目中,固仅有一僭称犹太王之一狂人,其死生存亡,与罗马帝国曾何关影响。然自今观之,则不特主客易位,而披拉图斯与其他俗憎凡吏之事迹,悉皆湮灭,其所流传后世者,仅此碟死狂人之事迹。盖德人叙耶稣惨死者,不能不及披拉图斯之名,故那稣遗馨千载,则彼亦随之而遗臭。其所以千载不朽者,非其荣誉,特使后人知当时裁判教案之人,不足为定谳云尔。
——摘自泡尔生《伦理学原理》第4章“害及恶”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吾意不应以此立说。吾重在当时为善为恶之事实而已,以其事实论为善者善,为恶者恶。为善而历史流传其善名,为恶而历史流传其恶名,皆不应顾。吾人评论历史,说某也善,某也恶,系指其人善恶之事实,离去事实无善恶也。是故思留名于千载者妄也,欣羡他人之留名者亦妄也。
——摘自毛泽东读泡尔生《化理学原理》第4章“害及恶”的批语(见《毛泽东旱期文搞》第2版,第188—189页)
[解析]
上面所引述的原文中说的披拉图斯,今译彼拉多,一译比拉多,全名是本丢·彼拉多,罗马帝国驻犹太、撒马利亚、以土米亚总督(26—36年在任)。据《新约全书》载,他曾对被捕的耶稣说:“你岂不知我有权柄释放你,也有权柄把你钉在十字架么?”后以僭称“犹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