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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集-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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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作何税驾?当亦时时念及,幸以教之!叔贤志节远出流俗。渭先虽未久处,一见知为忠信之士。乃闻不时一相见,何耶?英贤之生,何幸同时共地,又可虚度光阴,容易失却此大机会,是使后人而复惜后人也!二君曾各寄一书,托宋以道转致,相见幸问之。 
答方叔贤
己卯
  近得手教及与甘泉往复两书,快读一过,洒然如热者之濯清风,何子之见超卓而速也!真可谓一日千里矣。《大学》旧本之复,功尤不小,幸甚幸甚!其论象山处,举孟子“放心”数条,而甘泉以为未足,复举“东西南北海有圣人出,此心此理同”,及“宇宙内事皆己分内事”数语。甘泉所举,诚得其大,然吾独爱西樵子之近而切也。见其大者,则其功不得不近而切,然非实加切近之功,则所谓大者,亦虚见而已耳。自孟子道性善,心性之原,世儒往往能言,然其学卒人于支离外索而不自觉者,正以其功之未切耳。此吾所以独有喜于西樵之言,固今时封证之药也。古人之学,切实为己,不徒事于讲说。书札往来,终不若面语之能尽,且易使人溺情于文辞,崇浮气而长胜心。求其说之无病,而不知其心病之已多矣。此近世之通患,贤知者不免焉,不可以不察也。 
  杨仕德去,草草复此,诸所欲言,仕德能悉。 
与陈国英
庚辰
  别久矣。虽彼此音问阔疏,而消息动静时时及闻。国英天资笃厚,加以静养日久,其所造当必大异于畴昔,惜无因一面叩之耳。凡人之学,不日进者必日退。譬诸草木,生意日滋,则日益畅茂;苟生意日息,则亦日就衰落矣。国英之于此学,且十余年矣,其日益畅茂者乎?其日就衰落者乎?君子之学,非有同志之友日相规切,则亦易以悠悠度日,而无有乎激励警发之益。山中友朋,亦有以此学日相讲求者乎?孔子云:“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是吾忧也。”而况于吾侪乎哉? 
复唐虞佐
庚辰
  承示诗二韵五章,语益工,兴寄益无尽,深叹多才,但不欲以是为有道者称颂耳。“撤讲慎择”之喻,爱我良多,深知感作。但区区之心,亦自有不容已者。圣贤之道,坦若大路,夫妇之愚,可以与知。而后之论者,忽近求远,舍易图难,遂使老师宿儒皆不敢轻议。故在今时,非独其庸下者自分以为不可为,虽高者特达,皆以此学为长物,视之为虚谈赘说,亦许时矣。当此之时,苟有一念相寻于此,真所谓“空谷足音,见似人者喜矣”。况其章缝而来者,宁不忻忻然以接之乎?然要其间,亦岂天滥竽假道之弊!但在我不可以此意逆之,亦将于此以求其真者耳。正如淘金于沙,非不知沙之汰而去者且十九,然亦未能即舍沙而别以淘金为也。孔子云:“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孟子云:“君子之设科也,来者不拒,往者不追。”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盖“不愤不启”者,君子施教之方;“有教无类”,则其本心焉耳。多病之躯,重为知己忧,卷卷惠喻及此,感爱何有穷已。然区区之心,亦不敢不为知已一倾倒也。行且会面,悉所未尽。 
校勘记

  〔1〕 见,疑作“兄” 
  〔2〕 谦,原本误作“诚”,据内文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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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录之二 文录二
书二
始正德辛巳至嘉靖乙酉
与邹谦之
辛巳
  别后德闻日至,虽不相面,嘉慰殊深。近来此意见得益亲切,国裳亦已笃信,得谦之更一来,愈当沛然矣。适吴守欲以府志奉渎,同事者于中、国裳、汝信、惟浚、遂令开馆于白鹿。醉翁之意盖有在,不专以此烦劳也。区区归遁有日,圣天子新政英明,如谦之亦宜束装北上,此会宜急图之,不当徐徐而来也。蔡希渊近已主白鹿,诸同志须仆已到山,却来相讲,尤妙。此时却匆匆不能尽意也,幸以语之! 

乙酉
  乡人自广德来,时常得闻动履,兼悉政教之善,殊慰倾想。远使吊赙,尤感忧念之深。所喻:“猝临盘错,盖非独以别利器,正以精吾格致之功耳”,又能以怠荒自惧,其进可知矣。近时四方来游之士颇众,其间虽甚鲁钝,但以良知之说略加点掇,无不即有开悟,以是益信得此二字真吾圣门正法眼藏。谦之近来所见,不审又如何矣?南元善益信此学,日觉有进,其见诸施设,亦大非其旧。便间更相将掖之,固朋友切磋之心也。方治葬事,使还,草草疏谢不尽。 
与夏敦夫
辛巳
  不相见者几时,每念吾兄忠信笃厚之资,学得其要,断能一日千里。惜无因亟会,亲睹其所谓历块过都者以为快耳。 
  昔夫子谓子贡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学,乃不有要乎!彼释氏之外人伦,遗物理,而堕于空寂者,固不得谓之明其心矣;若世儒之外务讲求考索,而不知本诸其心者,其亦可以谓穷理乎?此区区之心,深欲就正于有道者。因便辄及之,幸有以教我也。 
  区区两年来血气亦渐衰,无复用世之志。近始奉敕北上,将遂便道归省老亲,为终养之图矣。冗次不尽所怀。 
与朱守忠
辛巳
  乍别忽旬余。沿途人事扰扰,每得稍暇,或遇景感触,辄复兴怀。赍诏官来,承手札,知警省不懈,幸甚幸甚!此意不忘,即是时时相见,虽别非别矣。道之不明,皆由吾辈明之于口而不明之于身,是以徒腾颊舌,未能不言而信。要在立诚而已。向日谦虚之说,其病端亦起于不诚。使能如好好色,如恶恶臭,亦安有不谦不虚时邪?虞佐相爱之情甚厚,别后益见其真切,所恨爱莫为助。但愿渠实落做个圣贤,以此为报而已。相见时以此意规之。谦之当已不可留,国裳亦时时相见否?学问之益,莫大于朋友切磋,聚会不厌频数也。明日当发玉山,到家渐可计日,但与守忠相去益远,临纸怅然! 
与席元山
辛巳
  向承教札及《鸣冤录》,读之见别后学力所到,卓然斯道之任,庶几乎天下非之而不顾,非独与世之附和雷同从人非笑者相去万万而已。喜幸何极!中间乃有须面论者,但恨无因一会。近闻内台之擢,决知必从铅山取道,而仆亦有归省之便,庶得停舟途次,为信宿之谈,使人候于分水,乃未有前驱之报。驻信城者五日,怅怏而去。天之不假缘也,可如何哉! 
  大抵此学之不明,皆由吾人入耳出口,未尝诚诸其心身。譬之谈饮说食,何由得见醉饱之实乎?仆自近年来始实见得此学,真有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朋友之中,亦渐有三数辈笃信不回。其疑信相半,顾瞻不定者,多以旧说沈痼,且有得失毁誉之虞,未能专心致志以听,亦坐相处不久,或交臂而别,无从与之细说耳。象山之学简易直截,孟子之后一人。其学问思辩、致知格物之说,虽亦未免沿袭之累,然其大本大原断非余子所及也。执事素能深信其学,此亦不可不察。正如求精金者必务煅炼足色,勿使有纤毫之杂,然后可无亏损变动。盖是非之悬绝,所争毫厘耳。 
  用熙近闻已赴京,知公故旧之情极厚,倘犹未出,亦劝之学问而已。存心养性之外,无别学也。相见时亦望遂以此言致之。 
答甘泉
辛巳
  世杰来,承示《学庸测》,喜幸喜幸!中间极有发明处,但于鄙见尚大同小异耳。“随处体认天理”是真实不诳语,鄙说初亦如是,及根究老兄命意发端处,却似有毫厘未协,然亦终当殊途同归也。修齐治平,总是格物,但欲如此节节分疏,亦觉说话太多。且语意务为简古,比之本文反更深晦,读者愈难寻求,此中不无亦有心病?莫若明白浅易其词,略指路径,使人自思得之,更觉意味深长也。高明以为何如?致知之说,鄙见恐不可易,亦望老兄更一致意,便间示知之。此是圣学传心之要,于此既明,其余皆洞然矣。意到恳切处,不得不直,幸不罪其僭妄也! 
  叔贤《大学》、《洪范》之说,其用力已深,一时恐难转移,此须面论,始有可辩正耳,会间先一及之。去冬有方叟者过此,传示高文,其人习于神仙之说,谓之志于圣贤之学,恐非其本心。人便,草草不尽。 
答伦彦式
辛巳
  往岁仙舟过赣,承不自满足,执礼谦而下问恳,古所谓敏而好学,于吾彦式见之。别后连冗,不及以时奉问,极切驰想!近令弟过省,复承惠教,志道之笃,趋向之正,勤卷有加,浅薄何以当此?悚息悚息! 
  谕及“学无静根,感物易动,处事多悔”,即是三言,尤是近时用工之实。仆罔所知识,何足以辱贤者之问!大抵三言者,病亦相因。惟学而别求静根,故感物而惧其易动,感物而惧其易动,是故处事而多悔也。心,无动静者也。其静也者,以言其体也;其动也者,以言其用也。故君子之学,无间于动静。其静也,常觉而未尝无也,故常应;其动也,常定而未尝有也,故常寂;常应常寂,动静皆有事焉,是之谓集义。集义故能无祇悔,所谓动亦定,静亦定者也。心一而已。静,其体也,而复求静根焉,是挠其体也;动,其用也,而惧其易动焉,是废其用也。故求静之心即动也,恶动之心非静也,是之谓动亦动,静亦动,将迎起伏,相寻于无穷矣。故循理之谓静,从欲之谓动。欲也者,非必声色货利外诱也,有心之私皆欲也。故循理焉,虽酬酢万变,皆静也。濂溪所谓“主静”,无欲之谓也,是谓集义者也。从欲焉,虽心齐坐忘,亦动也。告子之强制正助之谓也,是外义者也。虽然,仆盖从事于此而未之能焉,聊为贤者陈其所见云尔。以为何如?便间示知之。 
与唐虞佐侍御
辛巳
  相与两年,情日益厚,意日益真,此皆彼此所心喻,不以言谢者。别后又承雄文追送,称许过情,末又重以传说之事,所拟益非其伦,感作何既!虽然,故人之赐也,敢不拜受!果如是,非独进以有为,将退而隐于岩穴之下,要亦不失其为贤也已,敢不拜赐!昔人有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今投我以琼瑶矣,我又何以报之?报之以其所赐,可乎? 
  说之言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夫谓学于古训者,非谓其通于文辞,讲说于口耳之间,义袭而取诸其外也。获也者,得之于心之谓,非外铄也。必如古训,而学其所学焉,诚诸其身,所谓“默而成之”,“不言而信”,乃为有得也。夫谓逊志务时敏者,非谓其饰情卑礼于其外,汲汲于事功声誉之间也。其逊志也,如地之下而无所不承也,如海之虚而无所不纳也;其时敏也,一于天德,戒惧于不睹不闻,如太和之运而不息也。夫然,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溥博渊泉而时出之,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施及蛮貊,而道德流于无穷,斯固说之所以为说也。以是为报,虞佐其能以却我乎?孟氏云:“责难之谓恭”。吾其敢以后世文章之士期虞佐乎?颜氏云:“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虞佐其能不以说自期乎?人还,灯下草草为谢。相去益远,临楮怏悒! 
答方叔贤
辛巳
  承示《大学原》,知用心于此深密矣。道一而已,论其大本大原,则《六经》、《四书》无不可推之而同者,又不特《洪范》之于《大学》而已。此意亦仆平日于朋友中所常言者。譬之草木,其同者,生意也;其花实之疏密,枝叶之高下,亦欲尽比而同之,吾恐化工不如是之雕刻也。今吾兄方自喜以为独见新得,锐意主张是说,虽素蒙信爱如鄙人者,一时论说当亦未能遽人。且愿吾兄以所见者实体诸身,必将有疑;果无疑,必将有得;果无得,又必有见;然后鄙说可得而进也,学之不明几百年矣。近幸同志如甘泉、如吾兄者,相与切磋讲求,颇有端绪。而吾兄忽复牵滞文义若此,吾又将谁望乎?君子论学,固惟是之从,非以必同为贵。至于入门下手处,则有不容于不辩者,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谬矣。致知格物,甘泉之说与仆尚微有异,然不害其为大同。若吾兄之说,似又与甘泉异矣。相去远,恐辞不足以达意,故言语直冒,不复有所逊让。近与甘泉书,亦道此,当不以为罪也。 

癸未
  此学蓁芜,今幸吾侪复知讲求于此,固宜急急遑遑,并心同志,务求其实,以身明道学。虽所人之途稍异,要其所志而同,斯可矣。不肖之谬劣,已无足论。若叔贤之于甘泉,亦乃牵制于文义,纷争于辩说,益重世人之惑,以启呶呶者之口,斯诚不能无憾焉!忧病中不能数奉问,偶有所闻,因谦之去,辄附此。言无伦次。渭先相见,望并出此。 
与杨仕鸣
辛巳
  差人来,知令兄已于去冬安厝,墓有宿草矣,无由一哭,伤哉!所委志铭,既病且冗,须朋友中相知深者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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