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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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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敏忙拦住了,低声道:“我就只能喝一杯,你好歹给我留些面子吧。”

    安解语听得有趣,忍不住掩了嘴笑。

    张莹然在一旁见妹妹跟范家的大姑奶奶如此要好,不由也放了心,才觉得有些饿了,便也吃起来。

    那边周家的主母见首席上都是范家的女眷或是范家的亲戚,便也端了酒,出到安解语这边,殷勤劝道:“今日第一次见四夫人,才知道这世上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这些人,都是痴长了这些岁数。本以为我们家里几个,已是千好万好,谁知和四夫人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啊。”

    安解语忙站起来,让下人将酒接了过去,打趣道:“周夫人客气。各位小姐都是品貌出众,又待字闺中,跟我们这些烧糊了的卷子比,不是臊我们吗?”却是在暗示周夫人,用未嫁女比自己这个孀妇,实是不妥。

    周夫人其实也不过是试探之意。现在见四夫人将自己撇开了去,自是知进退之人。便满脸含笑,将自己的女儿周欣叫了过来,“欣儿,过来给四夫人见礼。”

    周欣今日本着意打扮了一番,要让王爷对自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当世英雄,无有能出王爷者。且今日一见王爷,才知王爷的样貌也是极为出众的。一颗芳心,早就对王爷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自己这样的人,只有托付给王爷,才不叫白活一世。

    谁知见了王爷身边的四夫人,才知道自己的样儿,和人比,不过是比人家身边的丫鬟略强一些。周欣虽然也是有大志之人,到底也才有一十六岁,也是有些闷闷不乐。

    这会子听了娘的叫唤,便还是打起精神过来,对四夫人福了福,又甜甜道:“见过四夫人。”莺声呖呖,有一把难得的好嗓子。

    安解语听着十分悦耳,就过去拉了她的手,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对身旁的周夫人道:“令媛的人品样貌,真是万里挑一,确实难得。”语调诚恳,十分真挚。

    周夫人得意。她自己样貌不过平平,却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他们家里,如今把女儿看得比儿子还重。存心要送了女儿进王府,先做侧妃,等以后王爷大事能成,就能更上一层楼了。现在听了王府内院掌权的四夫人的话,似是十分看重自己女儿,周夫人也是喜笑颜开,忙道:“四夫人过奖了。她小孩子家,不值得这么夸。”又对周欣道:“还不快给四夫人道谢?”

    周欣这才怡然,敛身又福了一福,暗道自己为何跟个寡妇比来比去,纯粹自寻烦恼。又满座里看了一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自己的。刚才在门口见到的王爷的那个贵妾,更是比不上自己,心里便宽松了许多。

    周夫人见女儿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才转身跟四夫人低声攀谈起来,又问道:“太夫人和大夫人怎地不见?”

    明明知道她们不在这里,还要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安解语也不想去琢磨这些人的心思,就给她打太极,推脱道:“我病了好久,如今刚好些,才勉为其难出来帮大房的忙。周夫人若是要知道大房的事儿,可是问错了人。”

    周夫人见四夫人滴水不漏,也不生气,笑眯眯道:“四夫人生病了?生得什么病?可有好大夫瞧过?”又用手在安解语肩上摸了一把,道:“怪道呢,四夫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当着众人的面,这却是十分轻佻和不敬。

    安解语大怒,又不好发作的。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倚老卖老,试探自己这个王府内院当家人,到底是幌子,还是实权人物。若是自己做出息事宁人的样子,以后这些人就更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眼看这几家的女儿说不定都要进到王府里来,今日势必要打烂她们的势头,让她们记住自己的身份,就算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妾

    想到此,安解语便沉下脸来,对身后的阿蓝道:“给我拿件同色短襦过来。我身上这件让人弄脏了,穿不得了。”

    阿蓝会意,脆生生地应了声“是”,便转身出了院子。

    一会儿的功夫,阿蓝便抱着一个玉白绸里哆罗尼的包袱过来,对安解语屈膝行礼道:“夫人,衣服拿来了。”

    安解语便起身对座上众人道“失陪”,看也不看一旁尴尬的周夫人,就跟了阿蓝去了给女客专门备的偃息的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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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庙堂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夜宴 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夜宴 下

    周夫人确实是试探四夫人的深浅来着。

    她们这几家的女眷,事先都知道王府内院里,如今还没有正经的当家人。太夫人和王爷的正妻,都在祖籍,还未接过来。王爷身边正是没人的时候。所以她们才赶着要立时送女儿入王府。

    只要她们的女儿进了王府,以她们的家世,立刻就能做得了王府内院的主。等过几年,就算大夫人过来,她们已是在王爷身边站住了脚,说不定连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到时候母凭子贵,子凭母贵,都是相得益彰的好事。

    可惜今日第一次见面,王爷就当众宣布,四房孀居的四夫人,是王府内院的当家人。——北地这么多年,寡妇当家的高门也有几家,可那都是家里的成年男人死绝了,不得已而为之。范家这里,王爷尚在,连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在,又如何能让一个孀居的四夫人当了家?

    如此说来,这个四夫人,若非绝对良善无害之人,就是彻底大奸大恶之徒。若是前者,就能肯定王爷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后者,这其中的水就深了。

    周夫人就是想得太多,心太急,才冒冒然出手相试。谁知试出来的,似乎只是一个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子的傲气女子,倒是看不出是良善无害,还是大奸大恶。

    下面坐着的另外三家见周夫人吃了憋,不由暗自欢喜。——这周夫人,一向以四家之首而自居,对别人颐指气使。众人看在周家的份上,一向也不跟她计较。不过如今见王府的四夫人公然给她没脸,都觉得畅意。便对自己的女儿道:“一会儿四夫人回来了,你们可得过去给四夫人好好赔礼。好端端地,弄脏了衣裳,任谁心里都不畅快。”

    周夫人忍了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周欣也叮嘱道:“一会儿四夫人回来了,你也上去赔礼去。就说我是性子爽直,不拘小节,不是有意的。”

    周欣点点头。心下却觉得四夫人有些小题大做,一点子小事就要闹得众人皆知,实在是胸无城府之人,不足为惧。如她们这样的大家小姐,讲究得便是淡定,从容,泰山崩于面而不改于色。看来先前听人说这四夫人小家子出身,真是没说错。

    这边安解语换了衣裳过来,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周夫人就有些讪讪的,有心也要过来。可另外三家的女儿们,也都拿了酒杯,簇拥到首席四夫人跟前去了。便只好忍住了,又暗暗推周欣快过去。

    周欣撇了撇嘴。——一个寡妇,不说在家里贞静守节,也出来瞎掺和。摆得架子倒不小,也忒把自己当回事了。以后自己要是跟了王爷,可得好好劝诫,将这王府内院的管家权拿回来才是。四房不过是旁支,也配来跟我们争?

    虽如此想,自己的娘到底是鲁莽了一次,也得好好赔礼才是。周欣便也走了过去。

    而安解语那里,吴家、郑家和王家的女儿们,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十分殷勤。

    不知怎地,安解语有种未来婆婆相看媳妇的错觉,不由对这几个姑娘十分的和蔼。又听说王家姑娘做得一手好刺绣,便接了王姑娘捧过来的帕子细细地看。只见那帕子上绣着一朵牡丹,富贵雍容,针法细腻,将层层的花瓣绣得有层次感,十分难得。就多夸了王家姑娘几句。

    王家的家世,本是四家里面稍微差一些的。王家姑娘的样貌,倒是十分出众,只是为人十分内向,也不善言辞,十分的样貌,也被生生拉下三分。一般人都觉得这样的性子不讨喜,谁知就合了安解语的眼缘。

    这边安解语越看这王家姑娘越欢喜,就故意对王小姐道:“这块帕子我十分喜欢,可不可以送给我?”

    王小姐赶紧道:“就是为夫人准备的。夫人若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几块。以后可以拿过来给夫人细细地挑。”

    安解语便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收了那块帕子在怀里,又将自己手上的白玉镯子褪了下来,套到王姑娘手腕上,笑眯眯道:“王小姐是个有福之人。今日见面仓促,又收了王小姐的厚礼,不还礼不成。小小意思,还望王小姐不要弃嫌。”

    王姑娘受宠若惊,见那白玉镯子雪白无暇,润泽通透,比自己家祖母珍而藏之的那只白玉镯,成色不知要好多少倍,就涨红了脸,要将镯子褪下来,又嗫嚅道:“四夫人太客气了。我不过是给夫人送了块自己绣的帕子,夫人却还如此重礼,怎能担当得起?”

    安解语觉得这孩子真是厚道,就越发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收下吧。以后这样的东西,只怕你都不会放在眼里。”

    周围另三个姑娘不由有些红了眼。——这笨口拙舌的王小姐,不过拿了个不知是谁绣的帕子,就得了四夫人如此珍奇的镯子。且四夫人明明话里有话,难道王爷看重的,是王小姐这样性子的人?

    周欣也在旁看得清楚,却挤不进去了,只在外围站着。手里绞着帕子,一幅着急的样子。

    安解语在内里瞥见周欣的样儿,越发在心里好笑。又见她娇俏的侧面,似是跟以前的小程姨娘有些相似,就也有了计较。——她明明记得先前王爷对小程姨娘的盛宠。若不是后来在原哥儿那里出了错,小程姨娘也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这边安解语就帮王爷暗暗留心,相看了两个姑娘。打算等宴客结束之后,抽空跟王爷说说。——王爷正值盛年,屋里一直空虚,就会产生各种生理和心理的问题,也不利于整个王府的安定团结。且这些姑娘的家里,本就是有心要将她们送进来。岂不正是两全其美?

    说话间,已是酒过三巡,各人又用了些饭菜,便都餍足了。

    此时已到了亥时中。则哥儿在旁边的席上,已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王爷就对席上众人道了声“失陪”,亲自将则哥儿送回了风存阁歇息。

    等王爷回来,男客这边就纷纷起身告辞了。范朝晖便跟那四家的家主约好,过几日到军营里再议正事。

    女客这边也都散了,起身过来给四夫人和大姑奶奶告辞。

    安解语站在离屏风出口不远的地方,目送众人而去。

    安解弘过来接了张莹然,因是天太晚了,他们就说好明日再同安解语详谈。便由婆子领着,去了外院的客房歇息。

    好不容易将众人都送走了,安解语才有些腰酸背痛地回了风存阁。

    闻到自己身上一身的酒气,安解语就忍不住又洗了澡。

    从净房出来,她先前的睡意反而消散了,再也睡不着。便披了大氅,一边拿了王小姐的帕子在手里把玩,一边往顶楼大屋行去。阿蓝在楼下一旁的屋子里值夜,已是香梦正酣。

    安解语也不惊动她,只悄悄上了楼。

    顶楼的大屋里一直烧着暖炉,虽是十分暖和,却也气闷。安解语忍不住就打开了侧面的几扇隔窗。一阵清凉的夜风从窗外袭来,安解语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就靠在窗前,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再说范朝晖一人回了外院的书房,许是今夜酒喝多了,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也披衣而起,轻巧地掠过屋顶,往内院风存阁的方向而去。

    到了风存阁对面的澜亭,范朝晖忍不住又向风存阁那边看去。已是夜深,风存阁的人都睡了。只有顶楼,似乎还有一盏微光,在顶楼侧面的隔扇窗那里闪耀。

    范朝晖有些惊讶,便几个纵跃,攀上了风存阁顶楼的屋顶。往下看去,正好见安解语也未睡觉,正将头靠在窗棂上,出神地望着大海的方向。

    范朝晖忍不住出声道:“这天太冷了,还是关上窗子吧。”说着,便一溜烟,从顶楼的屋顶,顺着大开的窗户,窜进了屋子里面。

    “咩?”安解语惊讶地抬起头,怎么有王爷的声音?深更半夜的,他一个人跑到屋顶上做什么?

    转眼间,眼前又有人影闪过,如疾风闪电,风驰电掣一般,消失在屋子里。

    安解语有些紧张的转身,看向屋里面。

    范朝晖的身影隐在暗处。月亮从窗棂透进来,屋里的桌椅床榻皆蒙上一层如软纱一样柔和的月光,朦胧,幽暗,又若隐若现,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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