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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范家的人都进了客栈,前面探哨的人早就打点好了,就直接领着安解语和张氏一行人上了二楼的几间天字一号房。
楼下大厅里正在热热闹闹吃饭的食客们,也未对他们多有在意。——看上去也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女眷出行,柳城的人都见过大世面,对这些都见怪不怪了。
安解语被阿蓝扶着,进了二楼房间里面的内室,才将帽子摘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秦妈妈带着四房的几个掌刑嬷嬷,便在外间收拾了一通。虽然是将门窗都闭紧了,还不放心,又将一个屏风搬来挡在门口。这样就算大门被无意中打开,也没人能对室内的情形一目了然。
坐了几天的车,安解语现下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便在内室的椅子上坐下喘口气。阿蓝就拿了一个美人捶过来,慢慢给四夫人敲打筋骨。
一会儿的功夫,饭菜也都上了,秦妈妈就进来请四夫人出去用饭。
安解语便问道:“则哥儿哪儿去了?他吃了没?”
阿蓝忙应了一声,出去寻则哥儿去了。
安解语隔壁的房里,住着张姨娘和绘绢。
阿蓝先去隔壁瞧了瞧,看看王爷和则哥儿会不会在那里。
张姨娘的一个丫鬟言道,她刚才上来的时候,见到老爷和则少爷在楼下用饭。
阿蓝愕然,便赶紧回去告诉了四夫人。
安解语到底不放心,便让阿蓝下去看着则哥儿。——王爷虽说功夫了得,可到底是个大男人,万一一时疏忽,眼错不见,看不住则哥儿怎么办?
阿蓝便领命下楼,在楼下大厅里找到了王爷一行。却是坐在楼下靠近里面窗户的一个桌子旁,又有两个护卫陪坐在侧。则哥儿坐在王爷旁边里面靠墙的位置里,正抓着一支鸡腿啃得满手是油。
阿蓝抿嘴笑着,过来王爷这边伺候。
范朝晖见到阿蓝,忙站起来问道:“可是你们夫人有事?”
阿蓝道:“回老爷的话,我们夫人让奴婢下来看着则少爷。”说着,已经拿了一块帕子出来,将则哥儿的脸上擦了擦。
范朝晖有些讪讪地,便也不再说话,坐下来低头吃起饭来。
一边桌子上坐着那群同他们一起进柳城,刚从呼拉儿国贩了皮货回转的商人。几人就将呼拉儿国的皮货先夸了几下,又感叹了一下呼拉儿国里,摄政长公主掌权,刚开始还行,如今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呼拉儿国内的局势也日益混乱,摄政长公主的禁卫军大将军未婚夫又要同她解除婚约,企图拉了禁卫军,要另起炉灶。长公主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日日忙得焦头烂额。
又有人感叹说,当年要不是有人在背后帮那长公主,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上摄政长公主的位置。如今真是可惜了,她要还不将那人从天牢里放出来,她的位置马上就坐不稳了。
旁边就有人诧异地问道:“那是为何?既然那人帮了她,为何又要将他投入天牢?”
那皮货商桌子上的领头人这会儿看见范朝晖一行人也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便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才回头对刚才问话的人道:“这事儿到底怎样,我们又不是那牌面儿上的人,哪能知道啊?”就仰脖儿喝了口酒,才又道:“不过在呼拉儿国的王都待了一段日子,还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的。”
说着,那人就压低了声音,对周围聚过来的人神秘道:“那里有人说,长公主的背后这人,本是个瞎子。据说当年,长公主对他有大恩,他就帮长公主夺权以报恩。后来长公主夺权成功,便将这人软禁了起来。这人如果一直是瞎子,恐怕一辈子也就依附长公主这样过了。可后来听说,他的眼睛好转了许多,虽说还是不如正常人,却也不是两眼一抹黑。既然不再是完全的瞎子,当然就不肯再被关起来,便偷跑了几次。无奈眼睛还是不利索,俱都让人逮回去了。听说第三次被抓住之后,就被长公主的未婚夫唆使着,将他投入天牢,日日拷打折磨。如今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
“若他真的没了,那长公主岂不就成了她未婚夫砧板上的肉?”有人好奇地问道。
那人便嗤笑一声道:“若是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也是她自找的。——好好的谋士,不将人奉若上宾,反而软禁拷打折磨。这种人,哪里配做长公主?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想做女皇,也得问问自个儿有没有那本事”
围着过来的人,都将此事当成了轶事,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就分析道:“看来那长公主的未婚夫,是早有预谋。先除去长公主背后的能人,然后跟长公主决裂。他手里又有兵,不管支持谁,都要求着他。就算他谁都不支持,干脆自立为王,也不是不可以的。——咱们南朝如今这三个诸侯王,可不都是这样来的吗?”
这话却是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客栈的掌柜便赶紧过来给各位作揖道:“各位客官,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围着的众人就一哄而散。
阿蓝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便道:“真没想到,夷人里也有这样知恩图报的人。——只是这夷人公主实在太过蛮横。人家帮了她,她还要折磨人家。她要是被赶下来,完全活该”
对面桌上的皮货商领头人听见阿蓝的话,笑了一下,问道:“小姑娘,你怎知那谋士是夷人?”
阿蓝歪着头道:“帮着夷人长公主的人,不是夷人,还能有谁?”
“我们可是听说,那人不是夷人,而是我们南朝人”对面桌上的另一人大声嚷嚷,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样子。
刚才散了的人,便又聚了过来,纷纷问道:“真是我们南朝人?你可确信?——这人如此本事,怎会流落异国他乡啊?”
那些皮货商听了这话,反而又沉默了,半晌才有人道:“谁知道?——也许是凑巧。也许本是如同我们一样的生意人,遭了难,回不了家。可怜啊”
大家见说得伤感起来,便都道:“谁家没有点伤心的事儿?——不如都散了吧。”
这边食客吃完了饭,就各自回房间里去了。
范朝晖听完这事儿,也不在意,只想着,在呼拉儿国的探子最近好象一直没有动静。等这边家事一了,也是时候要再派人去呼拉儿国接洽接洽,别等那边的线断了,这边还不知道。遂一边思索着应对之策,一边也和则哥儿吃完饭,便带着他上楼去。
安解语在自己的房间里,已是用过晚饭,又用水随便擦了擦身子,已是换了宽松一些的袍子,准备要睡觉了。
范朝晖就没有进去,只在大门口问候了几声,便让则哥儿进去了。
阿蓝在楼下听了呼拉儿国的事儿,非常兴奋,便给四夫人又转述了一遍。
安解语听了,也叹息道:“真是可怜。孤身一人流落在异国他乡,有家归不得。他的父母妻儿要是知道他在异国受那么大的罪,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说着,已是让阿蓝带则哥儿洗漱了,几人歇下。
这之后,范家的车队便日夜赶路,终于到了朝阳山的山脚下。
安解语下了车,看着巍峨的山峰,还有峰顶白皑皑的积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若是能在这里过一辈子,也是快活似神仙了。”
范朝晖看了她一眼,便命人抬了竹轿过来,让安解语、则哥儿、张氏、还有绘绢,都坐了上去。其余的人跟在后面。范朝晖带着一个亲兵,亲自在前面带路。那亲兵却正是无涯子带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到了后山范家的祖屋,无涯子便如同上次一样,先去见前掌门去了。
安解语等人也下了轿,忙忙地和守在门口的仆妇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往太夫人的院子里去。
孙妈妈在太夫人正屋的门口看见王爷带着一行人进来,不由眼圈泛红,对屋里的太夫人道:“太夫人,您总算等到他们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故人 上
※正文37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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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在床上半躺着,本来正闭目养神。听孙妈妈说人都到了,不由振奋了一些,就起身道:“让他们进来吧。”
孙妈妈赶紧过去,把太夫人背后的大迎枕往上抬了抬,又拿起一旁的梳子,给太夫人抿了抿头发。将太夫人收拾妥当了,孙妈妈才出去,对范朝晖一行人道:“太夫人最近身子很不好,不能劳累过度。还望王爷、四夫人和张姨娘仔细些。”
众人点点头,便让王爷领着则哥儿在前面,阿蓝扶着四夫人在中间,张姨娘拉着绘绢的手在后面,跟在孙妈妈后面进了太夫人的屋子。
太夫人抬眼看见一行人进来,原先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便望着他们道:“一路上可还顺畅?”
众人都赶紧见过太夫人,又不敢多搭话,便都看着王爷。
范朝晖点点头:“还好。”见五弟范朝云和五弟妹都不在这边侍疾,就不悦地问道:“五弟为何不在?”
孙妈妈忙道:“五夫人刚生了个小子,如今才出月子不久。太夫人心疼小孙子,就让五爷回去照看他媳妇和儿子去了。”其实是太夫人近来越来越不待见五房的两位。
许是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喜欢想起年轻时的事情。而五爷那个人在太夫人面前晃悠,只会让太夫人想起最难受的那部分记忆。因此太夫人让五爷无事不要到正屋里来,就在自己房里陪着媳妇和儿子。五爷对太夫人本来也是面子情儿,就正好躲在自己房里不出来。
范朝晖听了孙妈妈这么说,知道必有原因,也就罢了,又对太夫人道:“娘觉得身子如何?要不要再找个好些的大夫看看?”
太夫人微笑道:“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也没有什么病,就是累了,想歇会儿。”说着,又将则哥儿和绘绢叫到了床前。
则哥儿发现一段日子不见,祖母以前黑黢黢的头发,已都是花白。就偎了过去,将头靠在太夫人怀里,道:“祖母,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挑食。——挑食就会生病。”却是安解语经常教训他的话。
太夫人听了,又是心酸,又是安慰,便揽了他在怀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泪如雨下。
绘绢在一旁懂事的拿出帕子,帮祖母拭泪。
安解语见太夫人太过激动,便赶紧过来打圆场道:“娘,如今我们都过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您也别急。今儿天晚了,娘要不要早些歇着?”
太夫人抬起头,看了安解语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就对范朝晖道:“老大,你先留下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范朝晖应了“是”。
孙妈妈就赶紧让屋里人都出去。
这边安解语刚带着则哥儿出到外屋,一个婆子进来对孙妈妈道:“孙妈妈,后山的老师父,想见一见四夫人。”
太夫人正要和范朝晖说话,听见外面婆子的回话,俱是一愣。
范朝晖和太夫人却知道,那“后山的老师父”不是别人,就是范朝晖在翠微山的授业恩师,也是翠微山的前掌门。为了保险起见,范家除了几个核心成员,其他人都不知道,后山的门派,原来就是翠微山。
“师父为何要见四弟妹?”范朝晖有些坐不住了。
太夫人也是疑惑。
孙妈妈已经进来问太夫人,要不要让四夫人去后山一趟。
太夫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就让老大陪她过去一趟。他是老大的师父,不是普通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孙妈妈也知那后山的老师父,是出了家的,不是红尘中人,且颇有神通的样子。再说王爷亲自陪着四夫人过去,应该无事。便应了,先出去准备。
安解语听太夫人和王爷都同意让她过去,也没有多话,马上就应了。又跟着仆妇去了给自己和则哥儿准备的屋子,将东西放下了,换了身衣裳。
一会儿的功夫,范朝晖和太夫人说完话,也过来了,带着一顶轿子等在外面。
山上夜间天凉风大,安解语听了秦妈**嘱咐,便披了薄氅出来。
范朝晖对她点头示意,让她上了轿子。
安解语坐在轿子里,感觉一路颠簸,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轿子才落了地。
那抬轿子的婆子掀开轿帘,安解语躬身出来,一脚踏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便向一旁倒了去。
范朝晖赶紧扶住她,担心道:“可崴了脚?”又要蹲下来看看她的脚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