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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兴堂以正道人士自居,自然知道这话的份量。
可是明明是对方欺上门来,还打伤了他们赌坊最重要的人物,这口气,可怎么咽得下?只是要让他们去同这四人单打独斗,却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仁兴堂的人便都脸上涨得通红,俱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却没有人再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安解语在一旁见了,却是大急。
这帮子人今天明明是把她恨上了,若是今日不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他日这帮人一定会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虽然可以躲在屋里不出来就行了,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深宅大院里逃了出来,正想享受一下自由自在的日子,岂容这些人“毁”了她的未来美好生活?
便出声讥讽道:“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你们也算是客,那这个世上就没有强盗了——有做客的上门打伤主人的吗?”又对仁兴堂和仗义楼的人道:“大家不要被他们诓了。他们根本就不配‘客人’两个字他们就是一群强盗对强盗还要讲什么道义?大家一起上去灭了他们,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安解语的话颇有煽动性,且“替天行道”四个字,本就是正道中人最爱听的。一切合理或者不合理的勾当,只要贴上了“替天行道”的招牌,就能煽动一大帮人。
此话一出,本来就心怀不满的人也大声道:“说得好跟强盗讲什么道义——兄弟们,咱们一起上啊”说着,又冲了上去。
这一次,侯七和那三个随从被围在一个狭小的地界儿,就有些缩手缩脚,不如先能施展得开,便被仗义楼和仁兴堂的人很是揍了一顿,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安解语见这么多人都不能灭了这四个人,心下暗自叹气,便只盘算着,等范朝风回来了,自己要怎么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好说服范朝风。不是自己惹是生非,而是这些人欺人太甚,她不过是仗义执言。——只望范朝风看在自己一片热血的份上,不要将自己禁足在家里。
她在这边正想着,那边侯七等人已是左支右绌,就大叫道:“要打架,也要等赌完了再说”
仁兴堂的人听说,手上就慢了下来。
仗义楼的人也停了手,都看向了南宫雪衣和曾护法。
南宫雪衣脸上一片青紫,恨声道:“你打伤了我们的人,还怎么赌得下去?”
侯七见大家停了手,就抱了手臂在胸前,冷哼一声道:“咱们赌之前,又没有说过不能打架?”又看了看被人抬到厅里一角,由大夫正在接骨的王老幺,道:“是你们的人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安解语见这人比自己还能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就忍不住道:“也不知是谁技不如人?——赌不过人家,就耍下三滥的手段你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就是做肥料白送,都没人要”
侯七今日忍了这个满身铜钱的小妇人很久了,如今见她一再出言不逊,就怒声道:“兀那婆娘,在那里胡说什么?——小心小爷的拳头不长眼睛,打得你满地找牙”
要斗嘴吗?我奉陪
安解语便又嗤笑一声,接口道:“还小爷?——老大爷,您贵庚啊?不觉得说自己‘小爷’,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吗?”
仁兴堂的人就凑趣一般的哄堂大笑。
安解语也是个人来疯,便一时兴起,又继续刺激侯七道:“看你脸无三两肉,两眼吊稍眉,刻薄成性,一定一世孤寡,既无父母缘,也无夫妻子女缘。你这种人,谁沾上谁倒霉”又对护着侯七的三个随从道:“这三位壮士,你们跟着这种人混,不怕自己的福气都被他吸走了吗?以后家宅不宁,不孝无后,可都是从这人身上转嫁到你们身上来的哦”
安解语这番话,似是而非,还夹杂着看面相和算前程家宅的胡言乱语,却偏偏是这里的人最看重,也是最忌讳的。
那三个随从就有些心里不安。他们倒是知道这个侯七,确实是个孤儿,且并没有妻子儿女。
只是如今乱世,这种人也多得是,大家也没有特别在意。
这时被安解语这样一说,就象有的放矢一样,倒是又让人心里不踏实。——本来算命这回事,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仁兴堂的人也很伶俐,见安护法的夫人在故意打击分化对方,就也大声嚷嚷道:“我们铜钱神说得话,一向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从来没有不准的”
那三个随从就又悄悄地往外移了移,离侯七更远了些。
侯七见这个小妇人三言两语,就说出了自己不欲为人知的事,更是怒不可遏。只是他也是想做大事的人,越到逆境,心志越是坚韧,也越是沉着。刚才本来热血上头的冲动就冷静了下来,对那三个想离他远去的随从冷冷道:“你们忘了贵人的吩咐了?”
那三个随从便立时冷静了下来,停住了脚步,都凝目往安解语那边看了一眼。
安解语见这四个人立时便收敛了心神,也暗暗佩服他们在这种情形下,还能顾全大局。就又想起那侯七刚刚说得话,不由沉思起来。
侯七见自己将那三人稳住了,心神又沉稳了几分。——今日既然已经撕破脸,一定得将贵人交待的事办完。
就又冲南宫雪衣道:“南宫堂主,你们倒是比还是不比?”
南宫雪衣怒道:“你打伤了我们的人,这要怎么算?”
侯七抱拳道:“侯七先给南宫堂主和那位大哥赔不是。等侯七了结这边的赌局,要杀要打,还是要赔医送药,侯七都认了”
侯七突然放低了身段,给仁兴堂的人赔礼道歉起来,众人都愣了。
唯有安解语在旁冷冷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把人打伤了,还来装好人。既然你要比,行啊,把你的手脚也打残了,咱们再比比完咱们仁兴堂也给你赔医送药,看你愿不愿意?”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刹羽 中 (补粉红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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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安解语的话,南宫雪衣却厉声喝止了她,道:“语娘不要再说了他们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
安解语脸上涨得通红,被南宫雪衣呵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觉得十分委屈,便道:“人家都不仁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不义?”
南宫雪衣叹了口气,有些后悔今日把语娘拉进来了。
今日本来是仁兴堂同宜城吉祥如意四大赌坊结的梁子。可是语娘一搅和,却让这些人恨语娘,比恨仁兴堂还多。
语娘一介弱女子,除了耍嘴皮子,其实没什么危害。
可是对江湖人来说,脸面比天大。
语娘如今一再下对方的面子,对方将来要找她报仇,她都没处诉冤去。
想到安护法临行前的嘱咐,南宫雪衣暗暗后悔,不该带语娘到赌坊里来。——她真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文文弱弱,与世无争的语娘,嘴皮子居然这么厉害。且完全不像别的女人家一样,没有惹是非,只有躲是非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语娘这性子,实在投了南宫雪衣的缘。她一向是个爽利的人,也是不怕惹事的主儿。今儿发现语娘同她是一路人,心里其实是喜大于忧的。只是好歹还记着要将语娘的安危放在前头,就不能在现在这个场合纵了她去惹事。——她们俩的男人如今都不在辉城,若是真的惹了事,一时没人护着她们,说不定也得吃个不大不小的亏。
想到此,南宫雪衣便不再理会安解语,就将她晾在一边,转头对侯七道:“今儿的事,不能这么完了。可是要再赌下去,我们大概是不能奉陪了。”
侯七就怪叫道:“这么说,你们是认输了?”不等对方接话,侯七又赶紧道:“既然你们认输了,就要将‘江南赌王’的名称让出来”
王老幺纵横江南赌场三十余年,未尝败绩。如今居然被这个小人以下三滥手段暗害,仁兴堂的人当然不答应。且“江南赌王”的名号,如今已是仁兴堂赖以生存的金子招牌。若是就这样让了出去,难道让他们帮里几百兄弟都喝西北风去?
可是如果不同意,他们就得继续跟这人赌下去。他们仁兴堂的庄家,最厉害的一人如今手脚都被打断,以后还能不能做庄家都不一定,今日可还怎么赌?别的赌坊的庄家,前几日都败在这侯七手里了,如今就是再赌一次,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很难力挽狂澜了。
到底要怎么办呢?
南宫雪衣更是焦急。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让仁兴堂败在她手里。
可是如今无论她同不同意继续比下去,他们仁兴堂都输定了。这江南赌王的位置,势必要换人做了。
难道仁兴堂注定会在她手上终结?
南宫雪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加上刚才打架时候弄上的青青紫紫,一时脸上像是开了杂货铺,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
安解语在旁看见南宫雪衣一筹莫展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就拉了她到一旁轻声问道:“为何一定要比?为何不比就是输了?”
南宫雪衣便低声道:“你也知道,开赌坊的,最忌讳出尔反尔。若是言而无信,人家都不愿上门来。”
安解语奇道:“这是为何?难道开赌坊的,反而要言出必行?”
南宫雪衣苦笑道:“捞偏门的,其实更重信义名声。”
安解语还是不解,便凑到南宫雪衣耳边,更是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只有四个人,我们这边人多势众。只要我们将他们拿下了,不就一了百了?”
南宫雪衣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行,就对安解语摇摇头,道:“他们后面有人。我们现在一拥而上,是可以将他们拿下。可是这样一来,正好就给他们后面的人制造了借口,反而更方便他们行事了。”又也凑到安解语耳边道:“他们本来就是故意过来砸场子的。”
安解语也是聪明人。一听南宫雪衣所说,就明白了。又联想起先前那侯七所说的“贵人”,就踌躇道:“看来,是非比不可了。”
南宫雪衣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皱了眉头,有些一筹莫展。
侯七见这两个女人在对面远处望着这边嘀嘀咕咕的,就不耐烦道:“你们想好了没有?——我们忙着呢,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们瞎混”
安解语见现在南宫雪衣骑虎难下,比也不是,不比也不是,就有心要帮她这个忙,便犹豫了一会儿,道:“要不,我帮你们仁兴堂去比。”
南宫雪衣吓了一跳,忙道:“语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知道这些行当?”话刚说完,南宫雪衣就想起来,语娘分明对赌坊这一行很是熟悉的样子。就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你真的能行?”
安解语对侯七这人的本事,早就看在眼里。光是论赌,她觉得完胜他没有问题。可问题是,这场赌,可不是光靠赌技就能取胜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王老幺的本事,也比这侯七技高一筹,可是照样被侯七打断了手脚。
安解语不怕赌,可是怕被打断了手脚。她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人家王老幺好歹也是有功夫的人,都被打断手脚。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要是也被侯七打几下,说不定就立刻送了命了。——帮朋友是做好事,可是要做好事做到自己送了命,安解语自谓还没有这么伟大。
这边见南宫雪衣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安解语就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要就是赌一赌,倒也没有问题。若是要打架,我就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了。”
南宫雪衣本来愁得很,听安解语这样一说,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忙道:“这你放心。刚才是他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才让他得逞。——你若真是有把握,我自然会让人护得你周全。”又抿嘴笑了笑,道:“这侯七要是敢动你,他真是嫌命太长了。不说你夫君回来,会将他大卸八块。就算是今日过来的曾护法,都会将他绑了,扔到青江去喂鱼。”
安解语听了,这才放心了些,道:“既如此,我就信你了。——你去跟那侯七说,问问他,若是他输了,他要怎怎么做?”又补充道:“他若是赢了,我们‘江南赌王’的名头,自然就要换人做。可是若是他输了呢?——问问他的赌注是什么?”
南宫雪衣见安解语自信满满的样子,也狠了心,死马当作活马医,好歹让她试一试。
若是语娘输了,反正她是女人,也没有什么名气,又不是江湖中人,就算输给了侯七,也不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