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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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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晖便放下筷子,不悦道:“大冬日的,没有蟹黄就不要吃蟹黄包子。之前对则哥儿不闻不问,现下又这样纵着则哥儿,那安氏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自古慈母多败儿。你这个做大伯母的也不管管。”

    程氏便叹道:“四弟妹如今把则哥儿稀罕得跟眼珠子似的,谁要管教则哥儿,就是要了四弟妹的命。”

    范朝晖皱眉道:“这是为何?”

    程氏就转了话题,道:“此事说来话长。国公爷要不要先去沐浴?尘香已经炊好水,候在净房了。”

    范朝晖就起了身,任凭程氏给他松了腰带,换下外袍,就要去净房。却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哗,紧接着,正屋门口就传来隐隐的哭声,伴着一声声“国公爷”的呼喊。

    原来之前小程氏的院子里,自打今日国公爷走后,便一直派人关注着大夫人正院的情形,只等国公爷一回来,便报与小程氏知晓。

    国公爷近几年但凡回内院,都是到小程氏屋里歇着,是以小程氏也在屋里预备了热水吃食,只等国公爷过来,便要小意殷勤地哄了国公爷一起去看看独自在外院病着的原哥儿。

    谁知国公爷回来之后,等了半日,并不见过来。又听说国公爷已是在大夫人屋里用了餐,大房的小厨房又给准备了热水,却是要歇在正屋的样子。

    小程氏就急了,连大氅也顾不得披上,就只穿着月白色通袖翻毛小袄儿,和海棠红细绸面子红狐毛里子的湘裙,往大夫人的正屋里冲过去了。

    谁知大夫人院子里的嬷嬷并不肯与她传话,小程氏一怒之下,便推了那守门的嬷嬷在一边,自己冲到大夫人的正屋门口跪下了,一声声哭泣起来,又唤着“国公爷”。冬夜里寒冷彻骨,小程氏玉白的脸冻得通红。

    范朝晖掀开门帘,就见到小程氏杏目含泪,如一支楚楚动人的白莲花一样跪在正屋门口,身姿纤弱,我见尤怜。便道:“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就伸手将小程氏搀扶了起来。

    小程氏便哭得哽咽难言,顺势偎到了范朝晖怀里。

    范朝晖就轻拍了她两下哄道:“好了,好了。外头冷,到屋里坐着说话吧。”

    程氏只在屋里冷眼看着小程氏做张做势,也不点破,就给张妈妈使了眼色。张妈妈会意,先下去叫人。

    这边等小程氏斜着身子坐到了大夫人程氏的下首,范朝晖就在上位坐下,温言问道:“此时天色已晚,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小程氏就赶紧几步走到范朝晖脚边跪下,低泣道:“婢妾担心原哥儿,却是一时心急,打扰了国公爷和大夫人偃息。还望国公爷和大夫人看在原哥儿份上,饶了婢妾这一回。”

    范朝晖还未开口说话,程氏便接口道:“妹妹过虑了。只是国公爷一日奔波劳累,现下才用了夜宵,也要歇息好了,明日去看原哥儿也不迟。”

    小程氏便抱住了范朝晖的双腿,哀哀求道:“还请国公爷和大夫人体谅婢妾这一回。原哥儿今日打国公爷一回来,便盼着要见国公爷一面。婢妾已是应了原哥儿,今日一定要带国公爷去看他一看。--原哥儿身子不妥,还不知能见国公爷几面!”

    范朝晖看她哭得可怜,便道:“也罢,就去看看原哥儿吧。”又对大夫人道:“我这次回来,也是专为了原哥儿的病。那钟大夫可是在原哥儿院里候着?正好一起问了。”

    大夫人就叹了口气,道:“国公爷既如此说了,妾身无不允的。”就叫了闻香过来伺候国公爷换上大衣裳。

    这闻香便是许氏,虽跟着大夫人,拿了一等丫鬟的分例,却是一直做着三等丫鬟的活计,并不能进到屋里服侍大夫人。

    今儿程氏看小程氏如此迫不及待,就想起了以前辛姨娘所言关于许氏的话,便让了张妈妈将闻香带过来,在国公爷面前露露脸,也分分小程氏的宠。

    闻香便从外边进来,低头对国公爷、大夫人和小程姨娘行了礼。

    小程氏早已站到了范朝晖身边,这会子冷眼看过去,那许氏闻香只穿着普通的丫鬟服侍,只一头乌压压的头发特别醒目。

    范朝晖便抬脚先往里屋里去。小程氏要跟过去,就被张妈妈端了一杯参茶过来拦住了。闻香便低着头也跟着范朝晖进去了。

    到了里屋,范朝晖不发一言。闻香也只低着头,给国公爷套上外袍,系上腰带。又拿了一边架子上的大氅给国公爷披上。

    范朝晖穿戴好了,临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抬起头来。”

    闻香促不及防,抬起了头。容貌娟好,虽不算绝色,只那一双如小鹿一样惊惶的眼睛甚是动人,恰似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像极了某个人。

    范朝晖便觉得有些刺眼,就不顾而去。

    外屋里,小程氏知道自己是打了大夫人的脸,今儿若不能将国公爷拉到她屋里歇着,可是得不偿失。

    看见范朝晖阴着脸出来,小程氏便赶紧迎了上去,柔声道:“国公爷可是现在就走?”

    范朝晖便“嗯”了一声,转眼看到小程氏衣衫单薄,便转头对大夫人道:“将我这次带回来的紫水貂皮大氅给了小程姨娘。”

    程氏只笑道:“国公爷带回来的东西,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放着,一时半回哪里理得出来?--还是把妾身那件银狐大氅给小程姨娘披上吧。那是今年刚做的,并未上过身。”

    小程氏喜出望外,便赶紧给大夫人道谢。

    这边张妈妈就找出了新做的大氅,亲自给小程氏披上了,就让闻香跟国公爷一起去。

    从内院到外院却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前面的婆子举着玻璃风灯照着路,小程氏的银狐大氅在灯下分外耀眼。

    闻香被大夫人急着打发出来,却未穿御寒的皮毛衣服,只罩着丫鬟穿的棉服,不免勾肩搭背,畏手畏脚,跟在国公爷和小程姨娘身后。

    小程氏弱不禁风,范朝晖便一手搭在小程氏肩上,半搂半扶着她。

    国公爷身材高大魁伟,小程氏纤纤弱质,两人依偎在一起,却是相得益彰。

    闻香在后看见两人背影,心里淡淡浮起的,却是范四爷温润如玉的浅浅笑容。

    几人行了一阵,快到原哥儿院门口的时候,却看见有一行人提着灯,从另一条小道过来。

    人尚未到,辛姨娘软糯的声音便循着夜风传来:“前面可是国公爷?”

第一卷 庙堂 第五十二章 较量 下

    范朝晖的手就从小程氏肩上放下,背在身后,立在一旁。

    等那行人近了,才看清原来是辛姨娘带着然哥儿,前面同样有个婆子举着风灯,后面跟着丫鬟添福。却是四夫人安氏仗毙了之前的二等丫鬟喜福之后,才从三等丫鬟升上来的。

    辛姨娘就先跟国公爷福了福。

    然哥儿大声道:“给父亲请安!”

    范朝晖便微微颔首,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出来做什么?”

    然哥儿就看了看辛姨娘。

    辛姨娘压低了声音道:“婢妾听说原哥儿不好了。然哥儿一直记挂着他大哥,便赶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的。”

    小程氏便啐了她一口道:“胡说什么呢?--原哥儿可是要好好的长命百岁的活着!”

    辛姨娘也不怪她,只温婉地别过头,擦了擦脸,就低声道:“大家伙还是进去看看原哥儿吧。”

    小程氏便有些心惊肉跳。

    她今日是用原哥儿身子不好的由头将国公爷拉过来的,却只是拿此事做个幌子,并不信原哥儿就病入膏肓了。现在却听辛姨娘所言,好些真的不好似的,心里就七上八下,也不再言语,便三步并作两步,抢在国公爷前头进了原哥儿的院子。

    范朝晖只站在院门口,看了辛氏半晌。

    被国公爷锐利的眼神盯得不知所措起来,辛氏便低了头退后,却看见那被大夫人改了丫鬟名的许氏正缩手缩脚站在背后。

    辛氏就转头问道:“那可是闻香?”

    闻香便挪了过来,给辛姨娘行了礼。

    辛氏就掩袖笑道:“闻香可是皇后赐给四房的,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范朝晖便皱了眉头问道:“这是何意?”

    辛姨娘便讶异起来,“国公爷,大夫人没有跟您说过吗?--这许氏闻香,便是皇后赐给四房,又被四夫人转送给大夫人了。”

    又眼波流转,暧昧地笑道:“婢妾倒是不知大夫人如此大方,将弟妹送的丫鬟,就这样大咧咧地给了国公爷伺候。”

    范朝晖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原哥儿的院子。

    小程氏已在原哥儿的内室里,坐在原哥儿的床边,正拿了沾了热水的帕子往原哥儿唇上沾去。

    范朝晖进了屋子,看见钟大夫已经等在外屋,便带了他去了另一边的暖阁,低声问起原哥儿的病情。

    钟大夫不敢隐瞒,自是一五一十地说了清楚。

    范朝晖却不知长子的病情已是沉疴难愈,此时听了,也颇为难受,只问道:“既如此,真没有法子了?”

    钟大夫也知范朝晖的手段,可现下却是无计可施,只好拱手道:“在下学识浅薄,医道有限。大少爷若是平日里好生养着,不要活动过烈,长命百岁也是有的。只是非要以不足之身习刚猛之术,却是伤了根本,只能将养着。过了这个冬天,到了明春兴许就不用再担心了。”

    范朝晖就愕然道:“刚猛之术?钟大夫何出此言?”

    钟大夫皱眉道:“大夫人给两位少爷找的武师傅,都是拳脚刚猛之人,二少爷还好,大少爷却是完全不适合习练。”

    范朝晖默然。给两个庶子找武师傅,练练拳脚,强身健体,本是他的初衷,却未想过要让他们真的练出一身功夫以承袭爵位,将来做那领兵的将军。就心知跟大夫人程氏有所误会,晚上回去还得明说了才好。以免让两个孩子误会日深。

    这边范朝晖就过去看了原哥儿。

    原哥儿只勉力睁眼看了一下范朝晖,连一声“父亲”都无力叫出,只在嘴边微微扯出一丝笑。

    范朝晖也见了心酸,就安慰了他几句,便叫了人过来好生伺候他歇息。

    又对小程氏道:“原哥儿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你还是先回去吧。”

    小程氏便跪下求道:“还请国公爷开恩,让原哥儿跟婢妾回内院一起住着,婢妾也好朝夕看顾着,比别人更尽心些。”

    范朝晖不豫,道:“原哥儿现在最需要的是大夫,不是姨娘,你就不要添乱了。”说毕,转身离去。

    小程氏气得倒仰,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原哥儿,也起身追了出去。

    原哥儿虽没有睁眼,也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自己实在是动弹不得,便也只好闭目睡了,只想快点养好身子,不要被二弟抢了先。

    范朝晖出到外面,看见闻香冻得脸都青紫了,一时不忍,就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给闻香披上了。

    闻香突然被一袭极温暖的大氅裹住,顿觉全身都活了过来,盈盈眼波就向国公爷望了过去。

    小程氏出得门来,正看见国公爷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一个丫鬟身上,就也解下了自己的大氅,要给国公爷披上。

    范朝晖转身看见小程氏如此,心里突然觉得十分温暖,便拿了小程氏的大氅重新给她披上,温言道:“别冻着了。天晚,我送你回去吧。”却是要去小程氏院子的意思。

    小程氏忙低头拭泪,低声应了,和国公爷相携而去。

    辛姨娘在后看着,便眼珠一转,上前对闻香道:“闻香姑娘辛苦了。国公爷将自己的大氅给了闻香姑娘,指不定闻香姑娘会有大造化呢。”

    闻香被国公爷的举动乱了心,只胡乱给辛姨娘行了礼,道:“姨娘不要取笑闻香了。闻香一个奴婢,能有什么大造化?”

    辛姨娘也不点破,只道:“天晚了,再不走,内院就上匙了。”

    几人就结伴回了内院。闻香自去大夫人处回信不提。

    大夫人听说国公爷又去了小程氏处,很是不豫,只是看见国公爷将自个儿的大氅给了闻香披回来,心里又好受了些。--对一个不得宠的正室来说,不怕男人偷腥,就怕男人不偷腥!

    那边厢皇帝派出去东南象州和西南豫林宣旨的钦差也上了路,要去将两州的长官调任一番。

    得了消息的象州州牧和豫林州牧便各自盘算开来,最后两方的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决定要试探一番,便也派了人出去,在半路拦截了宣旨的钦差,明目张胆地将圣旨由调任改作留任。被改了圣旨的两个钦差极为害怕,却也不敢得罪两大豪强世家。只到了地儿,就按着改了的圣旨装腔作势念了一番,又收了两方的银子,便都启程回京,向皇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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