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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最遥远的旅行-劳伦斯述评-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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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水边,任凭海浪冲刷她的脚。“我要走了!”她坚定地,不容置疑地大声叫喊。斯克列本斯基一直跟着她。她转过身来,走向他,大声重复了一句:“我要走了!”她扑向斯克列本斯基,拽着他沿着水边走了一段路,然后紧紧地搂住了他,仿佛突然爆发出一种摧毁性的力量。她发狂一般地吻他。终于,他们来到洒满月光的斜坡边。厄秀拉一直睁着眼睛凝视着那轮皓月,力量之猛真是可怕至极。斯克列本斯基直到大脑痛裂,全身松塌,仿佛死了一般才告结束。他静静地躺着,好像昏厥了一般,很久以后才苏醒过来。他抬起头,看到厄秀拉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具塑像,眼睛睁得大大的,直钩钩地凝视着。然而,慢慢地,一颗泪珠滚出她的眼睑,顺着面颊滚落下去,在月光下灼灼生辉。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慢慢地盈蓄,随着映辉的月光晃动,越聚越多,最后溢出眼眶滚落下来,溶进月光,落入黑暗,渗入沙土。

  第二天一早,厄秀拉便坐火车走了。斯克列本斯基很快就给上司的女儿写了一封求婚信。他想马上结婚。一个星期以后,他携同新娘远航去印度了。

  厄秀拉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在贝尔多佛的家。几个星期以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开始考虑给斯克列本斯基写信,想投入他的怀抱,嫁给他,做一个贤良的妻子。她后悔自己过于傲慢和刻薄。何必要在自己的生活中追求某种异想天开的幸福呢?难道她在这世上有了丈夫、孩子和小家庭以后还感到不满足吗?她甚至开始重新评价自己的母亲,认为她天性纯朴,在主流上是正确的。她对生活采取了听其自然的态度,尽管她也傲慢自负,却并没有硬要创造适合自己的生活。母亲做得对,可自己妄自尊大,是个虚假无用的人。她怀着这样的心情给斯克列本斯基写了一封信。几个星期以后,厄秀拉收到他发来的一份电报:“我已经结婚了。”在此之前的一个下午,厄秀拉由于急待着斯克列本斯基的回音,心烦意乱得不能自制,她冒雨走到野外去散步。雨越下越大,恐惧之中,一群马横冲直撞,她摔倒了。黄昏时分,她挣扎到了家门口,随后她生了两个星期的重病。孩子已经在这场暴风雨中不复存在,病得卧床不起的厄秀拉在昏迷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自己非要属于斯克列本斯基,非要依附于他不可。她恨自己糊涂,违心地要把他与自己捆在一起。是什么东西将他与她捆在一起了呢?她身上有某种锁链,她疲倦地得出结论:这锁就是孩子。在极度的痛苦和疲乏之中、她不停地喊:“我没有父母,也没有情人。我一定要摆胁……。”

  醒来之时,她觉得获得了新生一般。她那个孩子流产了,对此她很高兴。不过即使有孩子,她也不会投奔斯克列本斯基,因为他属于过去。她渐渐复元着。她坐在窗前,观察着世人来来往往,看着对面黑沉沉的山,灰蒙蒙的房屋、破旧的教堂。随后她看见飘动的云中有一条淡淡的彩虹,颜色渐渐聚拢,不知从什么地方神秘地跃然而起,于是天上架起了一道淡淡的巨大彩虹。厄秀拉相信,陈旧污浊的世界将会被荡涤一尽,新的生命在萌芽,会长大。这集光、色彩和苍穹于一身的彩虹,一头插于乌七八糟的世尘,一端连着天堂,使用真理构建的世界与我们头上的天堂相互呼应,浑然一体。

  《恋爱中的女人》

  《恋爱中的女人》比《虹》更具现代主义小说的特点,事件和事件的片断为深入人物的内心服务,整部小说是一幅以心灵为中心,向四周发射着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种种事件的网状图景。

  厄秀拉·布兰文和古德伦·布兰文这一对姐妹正静静地坐在贝尔多佛镇的家里。厄秀拉26岁,古德伦25岁。俩人都任性、漂亮、天资聪颖,但厄秀拉更成熟,她已完全自食其力,在工作和生活中有意识地把握自己。

  厄秀拉在一所中学任教数年。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平静单调,但在她内心隐秘的深处,某种东西一直要冲出来,要是能突破这层紧裹着的外壳该多好啊!可是她办不到,她现在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奇异的预感,觉得某种事情就要降临。古德伦刚从伦敦回来。她在那里上了美术学校,并有过一段绘画生涯。她不知道自己回家里来是为了什么,也许在外头过腻了。

  她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婚姻。“厄秀拉,你真的不想结婚?”古德伦问。“不知道。这得看你指什么了。”厄秀拉放下手中的刺绣,似乎在沉思。古德伦凝视了姐姐一番,说:“结婚一般就指一件事!至少,你将处于一个更有利的位置上。”厄秀拉脸掠过一层阴影:“可能吧。”古德伦见她含糊其辞,有些恼了,半天说不话来。古德伦突然说:“我现在盼着有个男人来追求我。”说这话时她做了一个鬼脸,虽含着笑,却露出了一丝惆怅。“所以你就回家来,希望在此遇到他喽?”厄秀拉笑道。古德伦不肯承认,“不过,要是恰巧有个十分迷人而又收入可观的……”她话说到一半,发现厄秀拉在沉思便转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对一切都厌烦了?你是不是感到所有的事都不能实现?”厄秀拉没有正面回答,过了一会儿她问古德伦:“那么你是不是仅仅希望靠结婚来逃脱一切呢?”“看来这一步势在必行。”古德伦回答。厄秀拉细细回味着古德伦的话,心头不由泛起几分苦涩。“你为什么要回家?”厄秀拉不禁问。古德伦不高兴了:“我自己也扪心自问过不止1000次啦,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回家?”当厄秀拉又追着问了一句时,她就说:“我想是退1步进2步吧。”她们俩都沉默了。但她们的内心,并不那么平静、淡漠,对于婚姻、恋爱,她们又是畏怯,又是渴望,又是迷茫。

  最后,古德伦提议去看看本区大矿业主克利克家的女儿的婚礼。厄秀拉解脱一般地马上答应。厄秀拉站起身来,马上意识到了这个家的存在。家已经把她围住了,她讨厌这个家,这种气氛,还有这陈腐的生活环境,她越想越害怕。

  两个姑娘走在贝尔多佛镇的主街上。穿过污秽、破烂的街道时,古德伦心里一阵厌恶。她们踏上了被来来往往的矿工们踩出来的一条黑乎乎的小路,两边是同样黑乎乎的田野。远处望去,只见矿区绵亘于山谷,对面山上的麦田和森林也黑黝黝的,她像蒙着一层黑纱。灰蒙蒙的天上一缕缕浓烟在袅袅上升。她们走着,迎面是几排已变黑的红砖住宅。在这个贫困的住宅区里,女人们交叉着双臂,扎着粗布围裙,站在街口闲谈,布兰文姐妹路过时,她们久久地,不知疲倦地,好奇地盯着。衣衫褴褛的野孩子们在相互叫骂,胡乱诅咒。古德伦受不了了,觉得有点晕眩,好像自己行走在空中,心缩成一团。难道这就是人生?她对这种生活充满了厌倦。走出矿区,她们进入了一个比较干净漂亮的乡间。时值春天,灌本已长出嫩叶,悬在石墙上的灰色植物开出了洁白的小花朵。教堂在山坡上,坡底的捌弯处和树下面站着一群等待观看婚礼的人,多数是妇女。布兰文姐妹俩走上通往教堂的坡道时,古德伦突然说:“咱们回去吧,全都是那些人。”“不管他们。”厄秀拉说。古德伦只好跟着她,挤过似乎有点妒意只让给她们一条缝的闹哄哄的人堆,径直朝教堂正门走去。古德伦不愿进教堂,心里在为自已为什么要回到这又穷又脏,俗不可耐的家乡而懊恼。厄秀拉把她带进与教堂只有一墙之隔的学校。这里居高临下,热闹的场面一目了然。

  11点钟,参加婚礼的马车陆续到来。每来一辆马车,人群就骚动一阵,一批批宾客喜气洋洋地踏着红地毯进入教堂。古德伦好奇地看着。她发现了新娘的母亲克利克太太和她的长子杰拉尔德。杰拉尔德刚过30,身材匀称,衣着讲究,神采奕奕,笑容可掬。古德伦立即就被吸引过去了。她发现他皮肤晒得黝黑,金色的头发,一副男子汉气派。她几乎再也没有注意到周围在进行着什么,她对他产生了一种想进一步了解的不可抗拒的欲望。

  新郎还未到,厄秀拉跟着大家一起着急。女傧相已经到了,其中一位厄秀拉认识。她是赫米恩·罗迪斯小姐,当地一位贵族的女儿。她走过来时,昂着头,头顶上浅黄色的天鹅绒帽子悠悠地晃着,帽子上插着驼鸟羽毛。她身穿一条淡黄色的天鹅绒长裙,轻盈地扭着臀部走过来,长长的白脸神态冷漠。大家鸦雀无声给她让路。当然她在迈上通往教堂的小路时,也觉出了别人对她的评头品足,但她认为他们是俗人,她像往常一样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她知道自己一向穿着体面高雅,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财产在当地可以和任何一个女人匹敌,不过在这种自信和自傲之下也潜伏着一种不安,她还是怕自己被嘲笑、被蔑视,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这是一种可怕的空虚,一种寂寞。

  现在,赫米恩希望有人来填补这种空虚,她渴望得到本地学堂督察茹伯特·伯钦的爱情。因为一见到他,情形就不大一样,她又觉得自己充实,完善了。她决心完全驾驭住才识不凡的伯钦,与他结成夫妻,这样她的一生就有安全感了。于是她总是不遗余力的展示自己的美貌和优势。伯钦对她这份苦心有所意识,但他却总是极力回避,虽说他也觉得与赫米恩结婚也不算坏,但他有一股孩童般的倔强劲儿,就是想拒绝。赫米恩也觉出他想摆脱她,但她相信自己还有能力留住他,她相信自己的优势。

  伯钦是今天婚礼的男傧相。想到他准会等在那儿,赫米恩竟又兴奋又紧张地颤抖起来。可是,走进教堂,环视一周,伯钦并不在里面。赫米恩被绝望蹂躏着,只觉得全身无力,这是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新娘的马车到了,在沸腾起来的人群的注目下,衣冠楚楚的父亲一板一眼地挽着他衣裙翩翩,似雪浪翻卷的女儿走向教堂。新郎还没有来,连厄秀拉都替新娘紧张。终于,新郎的马车风驰电掣一般地冲下山坡,渐渐驰近。新郎急冲冲地下了车。新娘冲他喊叫,他怔了一下,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他踌躇了一会儿,蓦地抖擞起来,跑着赶了上去。背后娘不知为什么突然扭头就往教堂里跑去,新郎紧追不舍,众人见了一阵哄笑。

  厄秀拉这会儿把目光移到杰拉尔德·克利克身上,他此时正在路边站着,毫无表情地望着这场滑稽的追逐。然后,他转过来去看身后的茹伯特·伯钦。伯钦马上走上前去,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向杰拉尔德表示抱歉,因为费了好长时间找靴子的钩扣,所以来迟了。两位男子并肩朝教堂走去。伯钦跟克利克一样消瘦,只是他脸色苍白,好像有点病态。可他有时又不得不服从大家的意志。厄秀拉这会儿心里一直在想着伯钦。他已深深地吸引了她。她在学校和他有过一两次交道。不过,他越发吸引她,她就越躲着他。他身上有一种冷漠,叫她望而生畏。

  厄秀拉有点含糊地问古德伦对伯钦的印象,古德伦发了一通议论就不说话了,她心里在念着杰拉尔德。她们俩就这样默默地坐在那儿等婚礼结束了才回家。

  教堂里,婚礼正在举行。赫米恩心中只有伯钦。他就在她身边,她希望能伸手去触摸他。刚才进教堂时,她没有看见伯钦,心里难受极了,直到现在她还没有缓过来。这种内心的苦痛使她看上去楚楚可怜。伯钦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婚礼结束了。赫米恩挽起伯钦的胳膊,和人流一道跟着新郎新娘步出教堂。此时的赫米恩露出了得意的神态,而伯钦毫无表情。

  婚礼后,众人到肖特兰茨——克利克家的美丽住宅吃饭。克利克太太走过来与伯钦招呼。伯钦尽量附合有点神经质的老太太,听她唠叨满肚子的怨气。最后说到杰拉尔德,她叹了一口气,跟伯钦说,他从来就没有朋友,伯钦听了若有所思。

  午宴的时间到了,吵吵嚷嚷的客人们和主人们涌入餐厅,兴高采烈地边吃边谈。克利克太太坐在桌子尽头,目光不时地扫着就餐者的面孔,轻声地问在她身边的伯钦这是谁,那是什么人。她一会儿安然自得,露出一点上流人物式的微笑,一会儿又皱起眉头,一脸死沉。赫米恩正在与新郎争论民族主义。伯钦和杰拉尔德也插了进来。伯钦同意杰拉尔德“种族是民族主义的基本构成”的观点,而赫米恩却以一种自负的口吻表示不同意见。杰拉尔德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观点:“种族必须有其商业性质。”赫米恩一本正经地说:“我认为这种激起竞争的精神是错误的。”杰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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