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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伯钦邀厄秀拉去郊游。厄秀拉一路上挂着脸,伯钦不由心里一沉。他对一切都感到索然无味。有时,他真觉得别人的存在与否,包括厄秀拉、赫米恩与他毫不相干。何必为人际关系而伤精神呢?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去对待男人和女人呢?为什么要为遂心如意的生活去奋斗,不洒脱一些地随波逐流呢?虽这样想,但他还是一如既往,认认真真地对待生活,好像那是倒霉命运所注定的。
伯钦递给厄秀拉一个纸包:“瞧瞧,我给你买了什么。”里面是几只漂亮的宝石戒指。厄秀拉惊喜地直叫“真漂亮,真精致。”“你为什么要买呢?”她问。“送给你的。”伯饮说。“可你为什么偏要给我呢?”她问得咄咄逼人,伯钦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表情:“我愿意。”他冷冷地说道。厄秀拉坐在汽车里,兴奋不已,忘却了伯钦的存在。“我们去哪儿?”她突然问。“随便哪里。”她就爱听这样的回答。
天黑了,伯钦说要去肖特兰茨吃晚餐,厄秀拉说:“这又有什么关系,你明天可以去嘛!”“赫米恩在那儿,”他嗓音里夹着一丝不安,“过两天她就要走了。我该同她道别,以后见不到她了。”厄秀拉心里很生气,嘴上却说她“根本不在乎”,“你爱上哪就上哪”。伯钦见了极度厌烦,眉头皱了起来。他大叫大嚷说厄秀拉是傻瓜,赫米恩已与他不相干,而她却把赫米恩放在自己的对立面大作文章。厄秀拉喊道:“对立面!我知道你闪烁其辞的用意,我可不会上当。你属于赫米恩,你喜爱她该死的炫耀卖弄。好罢,悉听尊便,我不责怪你。不过,你我之间的关系到此结束。”伯钦勃然大怒,把车停下来,痛苦地喊道:“但愿你不是一个傻瓜。”他说他与赫米恩好过是他的过错,但总不能让他办事不合乎礼仪,厄秀拉这样妒嫉,叫他心乱好麻。“我妒嫉!”厄秀拉极度冲动地跳下了车,“你这样想的话那就错了。我从来不把她放在心上,更谈不上妒嫉!”她说她是生伯钦的气,因为他鬼话连篇,虚伪肮脏。这是赫米恩所能忍受的,而在她这里行不通。“你情不自禁,不能自己,习惯于那种旧式的、毫无生气的生活方式,那么就回到那种生活当中去吧。……为了满足你的欲望,你愿意和我结婚;可是在背地里,你却要养一帮精神新娘。我明白你这种肮脏的鬼把戏。”她看上去怒不可遏,脸涨得通红。她又骂了一通赫米恩,骂伯钦和赫米恩腐败的性生活骂他是个大骗子,说他堕落,死气沉沉。她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最后把戒指往地下一扔:“收回你的戒指,上别处去为自己买个女人吧!世上的女人多的是。她们愿意与你共享精神杂烩,或者肉体杂烩,把你的精神杂烩留给赫米恩。”说完,她转身走了。伯钦望着她渐渐走出自己的视野,脑子一片昏黑,他坐下来,感到疲惫,无力。然而他知道,厄秀拉说得对。他捡起戒指,用手擦着,他盼望她能回来。她果真正慢慢向他走来,他完全放松了,感到十分安祥。“我替你摘了一朵花。”她说,将一朵朱红色的花递过来。“很美。”他微笑地抬起头。一切变得相当简单,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终于是一片宁静,他的灵魂充实了,安逸了。她醉了,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俩重新爬上汽车,将刚才那个可笑的战场抛在了身后。“你幸福吗?”她兴奋地问。“幸福。”他说。“我也一样。”她在狂喜中惊叫道,拼命把正在开车的他搂在怀里。黄昏时分,他们把车开到一个小客栈,俩人共同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他们俩以前都有过情人,懂得爱与激情,但这一次不是爱情也不是激情,这是最终的解脱。俩人都感到非常快活。伯钦说,“我们得尽快卸掉包袱。”他的意思是要尽快辞了工作,离开此地。“去哪儿呢?”厄秀拉问。“不知道。我有一种预感,似乎遇见了你,我们就会远走高飞。朝远方而去。”他们从狂欢中清醒过来之后,便决定马上写辞职报告。
夜里,他们把汽车驶进树林,熄了车灯坐在一条铺在草地的地毯上,陷入静止和不思不想的宁静之中。他们脱了衣服,在黑暗之中实现着各自的欲望。世界被奇妙地排斥在外面,这是一个神秘而壮丽的天地。
老克利克已奄奄一息,但他的生命之线是如此之长,细如游丝,就是断不了。杰拉尔德必须陪伴父亲走完生命的最后历程。每天去看父亲时,他内心深处就会涌上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但他一直沉住气,不动声然,然而,恐惧使他不得安宁,而且越来越强烈,他真担心自己会支持不住。外界生活中的一切已经失去了意义,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在这种焦头烂额的境地里,本能把他推向古德伦。他喜欢到画室里去,他需要与她建立关系,填补他内心的空虚。在那里,只要高兴,他就有说有笑,然而兴致一过,却又茫然若失。古德伦被他深深地迷住了,对他的全神贯注和奇怪的沉默肃然起敬。她动情地想了解他。一天杰拉尔德又来了,他求她留下吃晚饭,吃过晚饭又叫她再坐一会儿。古德伦重新坐下时,感到自己像着了魔,听任他的意志摆布。她温柔、羞怯地问了病人的情况,她的关心触动了杰拉尔德的心弦。他孤独地站在那里,说必须想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否则就完了。“谁也没有本事永远用手支撑着房顶,迟早有一天要松手的。”“我能做什么?”古德伦温顺地问。“我并不想要你来帮忙”,他有些生气地说,“我需要的只是同情,你懂吗?我需要有人能同我投机地谈谈,那会使我好受些。可奇怪的是,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茹伯特·伯钦算一个,但他缺乏同情心,而且他只想让别人听他一个人唠叨,这样一来,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这时,克利克太太一脸阴沉地从楼上走下来,劝儿子离开这个家,别在这里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要出去展示自己的才能,否则就成了一头困兽,落个走投无路的下场。杰拉尔德认为在目前这种关键时刻不能一走了之。“你自己拿主意吧。”他母亲尖刻回答。“不要掺合进去,把自己和他们一起埋葬掉,这是我对你的忠告。我很了解你,你没胆量,弱得像只猫,你一直就是这样。”克利克太太走后,杰拉尔德送古德伦回家。夜幕中俩人相依相偎地走着,猛然间,他觉得他自由了,强壮了,高大了,变得完美无缺。古德伦就是他丰富、可爱的财产。古德伦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欣喜若狂,心中涌起莫名其妙的极度的快感。
第二天,杰拉尔德亲眼看着父亲突然挣扎了一番之后,断了气。一丝无法理解的笑容浮现在杰拉尔德脸上,他走出了房间。接着便是母亲和她的女儿们的哭叫声。忙完令人心烦意乱的葬礼,大家各奔东西。只剩下杰拉尔德一个人了,他感到难以忍受地孤独。这些日子里,他像一个被索链吊在悬崖边的人,不论怎样挣扎,都踏不到坚实的大地,他的心在枯萎,觉得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这天夜里,他实在是心惊胆战,忍受不了了。他冲出住处。跌跌撞撞地摸到大磨坊,伯钦不在。他转身磕磕绊绊地走出树林,一动一动地站在黑夜中显得更宽阔的公路上,不知自已在什么地方、要到哪里去。他像梦游一样地来到教堂的墓地,在坟墓间徘徊。突然,他想到了古德伦。一个危险的计划在他头脑中形成。她一定安然无恙地呆在自己家里,他一定要接近她,既便是要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他横穿过田野向贝尔多佛走去。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像一阵风一样,赴汤蹈火一般地往前走着,脑子里空空的,茫然一片。来到古德伦家,他机警地躲过刚出门的厄秀拉和伯钦,绕过正在火炉边打瞌睡的布兰文先生,一溜烟似地上了楼梯,敏捷地转来转去,终于在3楼找到了古德伦的房间。已经上床的古德伦惊愕万分,呆坐在那里。不过她顺从地接受了他。
他是来寻求保护的。在她身上,他找到了无穷的安慰,向她尽情地倾泄压抑在心中的困惑和死亡的威胁。他如释重负,恢复了常态。古德伦仿佛就是他的上帝、是给他生命之泉的母亲。他的躯体获得了一股无人知晓的力量,他又成了一个身材强壮、匀称的男子汉。同时,他又是一个得到了安抚和新生的孩子,心中充满感激之情。杰拉尔德搂着她进入了梦乡。而古德伦却睡意全消,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黑暗出神。她对他充满了无限的柔情,但是在内心深处却油然升起一股邪恶的忌恨: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无忧无虑睡得倒香,而自己却难以成眠,倍受折磨。5点钟到了,古德伦硬是把他叫醒,穿好衣服,送他下搂。她心情沉重地向他道别,他倒行公事一般匆匆吻了她一下,转身充满活力、信心百倍地走了。
杰拉尔德问伯钦两对人一起结婚怎么一样。伯钦听他说另一对人是古德伦和他,吃惊不小。杰拉尔德是想听听伯钦的意见,伯钦却很放松地说他没意见,他对任何形式的法律婚姻都不感兴趣。结婚只是为了方便。杰拉尔德却一本正经地说结婚可是件“终身大事”,不论怎样看待法律婚姻,就个人而言,只要结了婚就是定了终身。伯钦说:“我要是你,就不结婚。去问古德伦吧,别来问我。你又不是和我结婚。”杰拉尔德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说他要好好想想,这可是件大事。他的人生正处在抉择的路口,结婚是其中的一条道。伯钦说如果他不知道另一条是什么,那么结婚就是他万不得已的选择。杰拉尔德表示承认。“那就不要结婚。”伯钦说。“传统的婚姻俗不可耐。世界上成双成对的夫妻,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眼里盯着始终是自己的利益,整天考虑的是自己的小家庭,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事了。人必须克服眷恋家庭的本能。不,这不是本能,是怯懦的表现。人永远不应有个家,我确实相信男人与女人之间永恒的结合,但是,男女之间的永久关系并不表明万事大吉。正是由于这种关系被视为崇高的、专一的结合,于是,吝啬、自私等恶习都在这层关系下冒了出来。”杰拉尔德说他讲得太对了,“但是,我们别无选择,另一条道又是什么?”他问。伯钦说:“别把恋爱和婚姻看得太理想化,我们需要更广泛的关系。我很欣赏建立男人之间的关系。”他认为建立这佯的关系同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样重要,一样神圣。杰拉尔德说他无法体会。他拒绝了伯钦给他指出的这条道路:先与他建立男人之间的充分信赖和友好的关系,然后再逐步建立与古德伦之间的这种关系。杰拉尔德已经做好了接受厄运的准备。婚姻对他来说并不意味着和古德伦建立起了某种关系,而是要他自己接受这既成的世界。婚姻对他是一种毁灭。
厄秀拉和伯钦闲逛到旧货市场,看看是否能碰上用得着的家具。伯钦发现一把漂亮的椅子,赶紧招呼在东张西望,看人不看物的厄秀拉。这是一把木制的方形椅子,藤制的坐垫,造型优美。厄秀拉赞叹它“太美了。”伯钦由此又大发感慨:“我可爱的祖国,过去即使做一把椅子也要发挥一番。”“而现在呢,我们只能在一堆破烂中搜寻表达他们古老思想的遗物。我们丧失了创造力,只剩下可怜而又可恶的机械性。”厄秀拉一听到伯钦的这种腔调,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讨厌伯钦总是厚古薄今,因为她认为古人也讲实利。伯钦不理他,继续讲古今实利不同的道理。厄秀拉不知怎的就想和他过不去,她说:“我讨厌你讲的过去,我甚至讨厌这把破椅子。我也厌恶现在,但我不愿意过去重演。我不要那把椅子了。”伯钦一时间感到怒不可遏。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去望闪闪发光的天空,内心似乎得到了安抚,他安静下来,笑了。“事实是我们什么也不想要,”他说,“想到我自己的房子和家具,心里就感到讨厌。”“我也有同感,”厄秀拉说。“但总得有个安身的地方呀。”伯钦回答说:“人应该到哪儿都能安身,无需固定在一个地方。”“那我们怎么办呢?”一同走出市场时,厄秀拉问,“我们总得生活呀。我很想让我的周围有些美的东西。”“你水远不可能在房屋和家具上得到这种满足。”伯钦说。他认为这些东西,包括衣物、财产等等,都在人身上占了上风,把人们变成了庸碌之辈。厄秀拉陷入深思。“这么说,我们就永远也不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安身之处了?”他问。“上帝保佑,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他回答。“可是就只有一个世界呀。”她反驳道。伯钦摊开双手做了个满不在乎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