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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行人才出了院门,外甥女孟雨轩便道:“姨母,我看我还是回去吧,我见姑奶奶的脸色不虞,分明是没有议亲的心思。”她早到了议亲的年纪,相看过好几户人家,临走前孟太太又悄悄叮嘱过,自然晓得今日来此的用意,方才在赵氏面前碰了壁,自是不悦。
大太太急道:“你急什么,我都还没开口呢。”
孟雨轩不高兴道:“您又不是没瞧见方才姑奶奶的脸色,一听您提到贺家大公子的婚事便往别处岔话,分明就是不想议亲。我又不是说不到人家了,非要上赶着嫁到贺府。那贺府以前是勋贵没错,现在却早已败落了,偏偏还摆什么架子,好似那贺家大公子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似的。”
大太太劝慰道:“你这傻孩子,平哥儿若是个不好的,我又怎么会想着把你嫁过去。虽说贺家被抄了家,可你不看看他那是什么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别看他们娘儿俩孤苦伶仃仿佛可怜得很,其实家底还厚实着。不瞒你说,当初这姑奶奶一回府就给了两万两银子做嚼用,若不是手里头还攒着些银子,岂能这般大手笔。我估摸着贺家至少还存着有近十万两的家当。”
孟雨轩闻言先是抽了口冷气,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艳羡神色,不过仔细想想,却又摇头道:“她便是有再多的银子那也不是我的,姑奶奶摆明了对我没好感,我又何必恬着脸去丢这种人。不是说贺家大公子心里头早就有了人么,我便是借着姨母的光嫁了过去,那贺家大公子恐怕也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那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如何能跟你比。”大太太对素未谋面的琸云嗤之以鼻,哼道:“雨轩你的相貌才情无一不好,那乡下丫头不过是救了平哥儿一命,依仗着恩情非要嫁进来,日后进了门,什么都不懂,岂不是丢尽了贺家的脸。平哥儿又不傻,仔细一想,便晓得该娶谁。至于那丫头,纳进门也就是了,做个妾还算便宜她。”
孟雨轩却坚决地摇头不从,道:“既然那姑娘于贺大公子有救命之恩,大公子迎娶她倒也正常。他若真将那姑娘纳为妾室,我还瞧不上他了。”说罢,又侧身朝大太太弯腰行礼道:“我晓得姨母都是为我好,只是这桩婚事就作罢吧。姨母虽是一片好心,可既然贺家不同意,您再三天两头地去劝说,反倒弄得两家生了嫌隙,回头姨父还得恼了您。”
大太太气得直跺脚,怒道:“我好心好意地奔来跑去,你们一个个竟不领情,这是气死我了。”说罢,再也不理她,转头就冲回了自己院子。
到了晚上,大太太气呼呼地向赵老爷抱怨此事,赵老爷闻言,连连摇头,道:“就连雨轩那丫头都比你看得懂,偏偏你一把年纪了竟还被猪油蒙了眼睛。亏得你没在平哥儿面前说,要不,依着他的性子,非得当面噎你几句不可。”
大太太怒极,“你说谁一把年纪了?你这老不死的老东西,怎么着,被外头的花花草草看花了眼,现在就看我不顺眼了”她接连被外甥女和丈夫编排了一通,气得直跳,借机发作将赵老爷大肆痛骂了一宿。
二月初八,贺均平与赵氏正式搬进了新家,亲朋好友皆上门庆祝,燕王世子也亲自道贺,送了两支齐人高的大花瓶,贺均平生怕一不留神把它们给撞了打了,赶紧让下人搬到东院赵氏屋里。
小山和小桥也上了门,贺均平使劲儿地往他俩身后看,没瞧见琸云,未免有些失望,拉着他俩小声问:“阿云没来么?”
小桥道:“师父说你们这边人太多,她过几日再登门拜访。对了——”他忽地想起一事,一脸郑重地朝贺均平道:“燕王府下了帖子,说是过几日就有桃花花会,让师父也去。那送帖子的姐姐说,恐怕徐侧妃另有所图,安排了人要为难她呢。”
贺均平大惊,“那就让阿云莫要去了。”
小桥摇头苦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师父说那徐侧妃既然故意为难,一招不成恐怕还有后手,倒不如早早将她击退了,省得她再来烦人。”
贺均平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我晓得了,回头去问世子爷要张帖子跟过去。”因着宁郡公的关系,他对徐家人敬而远之,实在想不通那徐侧妃为何要为难琸云,左思右想了一番,依旧不得其解,晚上索性与赵氏说了。
赵氏闻言,稍一思虑便明白了,苦笑道:“恐怕也是冲着你的婚事来的。”
贺均平大讶,“徐家与孩儿的婚事有何相干?”
“还不是想着借着姻亲将你拉拢过去。”赵氏无奈摇头,“这宁郡公的眼皮子还真是浅,你才来宜都多久,才将将崭露头角便被盯上了。世子那边有吴申做靠山,他便非要弄个人出来与吴家对抗,也不看看你才多大,且又是沾了世子的光才得了燕王看重,又怎会轻易投到他那边。”
她将将说罢,忽又想到自己与吴申的婚事,多少猜到些宁郡公的想法,想是笃定了平哥儿会因着这事与吴家闹翻,这才急急忙忙地出来插一脚。他们却是不晓得贺均平的性子,且不说贺均平与琸云的感情深厚,堂堂贺家的大少爷岂会由着别人操纵自己的婚事。
“平哥儿你也不用太担心,”赵氏见贺均平如临大敌的表情,又笑着劝道:“有燕王妃看着,她们也不敢真把方姑娘怎么样,想来也不过是呛几句,让她知难而退。反正我这里不松口,谁也别想把人塞进来。”
贺均平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笑道:“阿云可不是绵软的性子,岂是她们欺负得了的,恐怕她们没呛着人,反倒自己惹一身臊。”
赵氏早听他说起过琸云的一些事迹,自然晓得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并非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而今又听得贺均平这么说,愈发地觉得好奇,道:“平哥儿不是早说要领了她来给我瞧瞧么,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人影。”
贺均平立刻咧嘴笑起来,“今天人多,阿云恐怕害羞了,明日孩儿亲自领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磨磨蹭蹭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阿云在燕王妃面前发飙啊
第六十六回
贺均平与赵氏在新宅子里安顿好后,琸云终于登门拜访。
虽说活了两辈子,这却是她头一回见婆婆,心里头多少有些忐忑,在屋里折腾了半天,试了十几身衣裳,最后还是挑了件鹅黄色绣海棠花的夹袄并绿色马面裙,又梳了个百合髻,插上贺均平送的紫玉梅花簪,对着镜子看了半晌,自觉温婉可人了,这才出了门。
她平日里极少打扮,今儿难得地还涂了些面脂,仔细装扮过,更显得一张俏脸艳光逼人,贺均平一眼瞅见,顿时看呆了,傻乎乎地盯着她两眼发直地看了半晌,直到琸云轻轻在他脑瓜上敲了一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潮红的脸上露出欢喜神色,小声喃喃道:“阿云你今儿真漂亮。”
琸云抿嘴笑,轻轻抬了抬头,低声问:“妆面是不是浓了些,我今儿还涂了口脂,画了眉。”许是因着经历不同,她的眉宇间总带着些许凌厉,故今儿特意描得弯了些,看起来显得温柔许多。
贺均平只看着她傻乎乎地笑,根本没不晓得琸云在说什么。
因两家离得近,不过几步路便到了贺府。府里下人不多,除了赵氏随身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外,便只有几个粗使的婆子,因早早地得了叮嘱不敢在院子里乱走,故贺均平领着琸云一路进内院,却是一个下人也没遇着。
待到了东偏院,才进院子,便有赵氏身边的大丫环葡萄迎了出来,笑吟吟地朝贺均平行了礼,目光悄悄在琸云面上扫了一眼,顿时一怔,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赶紧引着她二人进了屋,口中道:“夫人,大少爷与方姑娘到了。”
赵氏赶紧放下手中的杯盏,抬头探看,瞅见琸云那粉白耀眼的面容,也是一怔。虽说她早从贺均平口中不止一次的听说琸云生得貌美,却只当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并没有往心里去,而今真正见了,才晓得他所言非虚。这样的相貌,又其实“貌美”二字能形容的。更难得的是,琸云这通身的气派,双目炯炯,背脊挺直,哪里像个乡野出身的姑娘,便是世家贵女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气度。
连她一个女人都看得有些发愣,难怪平哥儿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赵氏心中暗道,面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容。
琸云缓步上前给她请安,赵氏赶紧起身将她扶起来,面带微笑,柔声细气地道:“这就是阿云了吧,果然生得标致,平哥儿每天都要在我耳朵边提上几十回,而今可总算见着了,倒比他说的还要漂亮。”
琸云早习惯了被人夸赞,倒也不觉得心虚脸红,抿嘴笑了笑,想想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大好,又低着头作羞涩状,细声细气地回道:“伯母过奖了。”
贺均平何曾见过琸云这般羞涩的女儿家姿态,只觉得又新奇又可爱,瞪大眼睛盯着她看,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赵氏见状,愈发地觉得好笑。
琸云装了一会儿淑女,柔声细气地与赵氏应答了一阵,后见赵氏和颜悦色很是慈祥,便渐渐放开了,说起话来不复先前那般拘谨,再过了一会儿,更是肆意洒脱,性情尽显。赵氏见她不是那心机深沉之人,反而愈发地喜欢。
虽是头一回见面,这“婆媳”二人却聊得甚是投机,竟连贺均平都插不进话去,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坐在一侧旁听。
中午赵氏又留了她用饭,琸云也没推,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了顿晚饭,贺均平一会儿看看赵氏,一会儿看看琸云,只觉得自己终是圆满了。
饭后贺均平送琸云回府,又问起燕王府的桃花花会来,道:“到时候你就紧紧跟着我莫要乱走,若是有谁敢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噎回去就是,不用给谁留面子。反正徐家我早晚也要得罪的,不必受他们的气。”
琸云笑着点头道:“你放心,我又怎么会让别人欺负了去。”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大家闺秀”们多少还要讲究些体面,哪里像她这么个乡下丫头,本就没什么好名声,说起话来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又过了两日,眼看着就到了桃花花会,燕王妃派了嬷嬷送了东西来,琸云打开一瞧,却是件桃红色的春衫,那颜色比铺子里的桃红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带着自然的光泽,仿佛笼着一层云烟,衣服上绣着白色的缠枝小花,领口还用细碎的珍珠装饰过,说不出的精巧雅致。琸云到底是女儿家,只一眼便喜欢得不行。
待她换了衣服从屋里出来,贺均平又看得犯了傻,只恨不得将她藏在屋里莫要让外人瞧见。
去王府的路上,贺均平的眼珠子还落在琸云身上,盯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看着看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悄悄红了脸。
到了燕王府,一进王府大门,琸云便引得众人频频回顾。府中客人大多不认得她,陡见一绝色美人,如何不好奇,纷纷相互探听,待晓得她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暗暗琢磨着要将她收入房中。
王府里众人的眼神都看在贺均平眼中,琸云倒是一脸淡然,贺均平却是又气又恼,只恨不得拉住琸云的手,大肆宣告这是他的未婚妻才好。正气恼着,燕王世子听到消息迎了过来,瞅见琸云,立刻睁大了眼睛,喃喃道:“美美人”他话未说完,就已被贺均平狠狠瞪了几眼,燕王世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情不愿地上前唤了声“方姑娘”。
琸云笑着朝他回礼,贺均平悄悄挡到燕王世子身前,似笑非笑地朝他点点头,道:“世子您忙。”
燕王世子却直摇头,“不忙不忙,一点也不忙。”说话时又可劲儿地朝他身后瞄,偏偏贺均平最近又在抽条长个子,结结实实地将琸云挡在身后,只能瞅见她半片桃红的衣袖。
燕王世子凑到贺均平耳边,小声嘀咕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徐侧妃这回可是下了血本,连徐家的宝贝蛋儿都给搬出来了,你可要悠着点儿,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贺均平脸上微微变色,面上一片严肃。燕王世子见把他给唬住了,心中暗笑,忍了一会儿却又实在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道:“行了啊你,怎么一副要被人调戏的良家妇男样儿。人家到底是千金**,难不成还能霸王硬上弓把你给强了不成。”
贺均平白了他一眼,依旧站到琸云身边去,道:“我今儿就一直护在阿云身边哪里也不去。”
燕王世子问:“若是我大哥亲自过来寻你你也不走?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还真跟着方姑娘去后院和一**姑娘们说说哪家的首饰样子好,谁家的布料颜色美?”
贺均平脸色一沉,琸云笑着出来打圆场道:“瞧你们俩倒把徐家上下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们若是太为难我,丢的反而自己的脸。”
燕王世子笑笑,又朝琸云道:“我表舅家的元娘与方姑娘差不多年纪,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