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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复杂的局面,面对全方位的阻力,侯磊不得不想到这一切。
如果他只知道孤立地指挥专案组,而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探测、收集各方面的情况和信息,调动各方面的力量,发挥各种积极因素,消解不利因素,引导舆论,造成声势,他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
很可能最后失败的是他侯磊。
所以他要抓宣传报道。
干什么事总是要先造成舆论,何况反腐败这样的大事?群众迫切想知道李真的事情,那就让大家知道好了,天不会塌下来。
新华社记者就李真案件做了出色的宣传,对案件查办发挥了促进作用,社会效果也非常好。
记者们感谢侯磊检察长为他们的工作提供便利和支持。
侯磊说:“我还要好好谢谢你们呢!”
李真受审纪实22、“精神体操”
那位同志非常高兴,终于拿下来了!自己审了很长时间没有拿下来,陈晓颖一天就拿下来了,他由衷地钦佩。不过,这也可以看成是以往努力的继续和延伸,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含在里面。由于敬佩使他跟陈晓颖成了好朋友,分手后仍保持联系,按季节把南方的新茶给陈晓颖寄来。
不过他造成的“后遗症”也够陈晓颖受的了。当时也没觉得“这是我们领导”的定位有多么麻烦,心想突击审完了也就完了,人一走茶就凉,还到哪里去找领导?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虽然一天就突破了,但接下来还要一笔一笔地补口供,找证据,前前后后,来来去去,讯问本人,内查外调,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得维持“既定领导”的角色,这就难了,但想纠正却没有办法,一是有保密规定,二是李真那里也通不过。
陈晓颖一开始还真没意识到,这个“既定领导”有多么大,是李真回到监所,对同室的人犯们一吹嘘,才知道了自己的“级别”。
从监视器里,陈晓颖等几个弟兄们看到,李真回到号里,激动非常,来来回回地走遛儿。同室的“狱友”们仰视着他,不敢吭气。忽然他站定了说道:“你们知道吗?今天审我的是个副部级干部,用的全是外语。”
是啊,那位同志已经是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了,那位同志的领导最次也得是个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吧,说是副部没准还说小了呢。李真觉得只有败在这样的高级干部的手下,才算有面子,才能继续顺顺当当地交待问题。所以你千万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什么也不说就是了,我们只是“陈组长”,有时候称“陈检察长”,也没错,根本就是检察长嘛,至于理解成哪一级的检察长,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因为我们要保密,不能做任何解释。保密救了唐山市检察院这几个弟兄们。
也许是他对陈晓颖的学识太崇拜了,一时也对那些档次不高的“狱友”们说不清楚,所以就玄而又玄说了一句“用的全是外语”,一下子就把他们全打蒙了,同时自己能听懂外语,也显得很不简单。
从6月18日到6月25日,陈晓颖带领助手,向李真一笔一笔地落实口供,做笔录。他还得绷着劲儿,内紧外松,讲究技巧——噢,李真排斥这个,那么换个词——艺术。这就是说,他还得背书,还得旁征博引,孔子怎么说,老子怎么说,周文王被囚禁而演《周易》,司马迁受宫刑而作《史记》,唐诗汉赋,宋词元曲——这的确是艺术。李真认这个。没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文学知识做后盾,这8天还真对付不下来。李真随时可以不说,也可以翻供,但是他没有。顶多有的问题想隐瞒一下,可是在陈组长的开导下,最终还是都说了。没有一回故意闹别扭,而是老老实实地一笔一笔地说,说完看记录,看完记录签字画押。
陈晓颖没有催他,喝着茶水,抽着烟,一点也不着忙。抠笔录的是他的助手。他只负责说,给李真开精神饭馆。李真说完一笔,就跟陈组长探讨一个问题。
李真说《论语》的有些观点和思想还是很好的,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但现在他可没有那种雄心壮志了,他想跟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陈晓颖便引述《论语·先进篇》说,子路要治理“千乘之国”,孔子不赞成,却很欣赏曾皙“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一个人的志向是由自己的心境所决定的,孔子周游列国失败,没有一个国君让他当官,“封疆大吏”的美梦做不成了,所以他才羡慕曾皙到河里去游泳,并迎风起舞与高歌。
这很符合李真当时的心境,听后感觉极好。
他感慨地说:“曾皙多好啊!那才叫生活。”
说罢闭上双目,暇想起来。
陈组长是在给他做“精神体操”。准备活动做好了,上场交待问题才出成绩。
这种“精神体操”也包括感情交流。给他改善伙食,给他看病。这都比较容易做到,不容易做到的是陪着他流眼泪。这可不是装出来的,也不能像演员似地往眼睛里抹辣椒水。当陈晓颖说道,李真的儿子可可,既可爱,又可怜时,李真哭了,李瑛眼睛里也转泪珠儿,一个高大的“东北”汉子能够这样,是很感人的,而任宪瑞则毫不犹豫地把眼泪掉了下来。李真一下子被感动了,当时没说什么,因为那是第一天,大家还不熟。过后提起这件事,他说:“老李,小任,我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有感情!”
李真过去是不可一世的高干,现在跟几个刑事犯人关在一起,虽然大部时间都很听他的,但上来匪劲儿,也拿这个“高干”出气。有一次开饭时,别人都去吃饭,却罚他在墙根站着。李瑛从监视器里看到这一情况,走到院子里喊:“李真干什么呢?”李真不敢如实回答,说:“没事。”老李便发了火,大声说:“谁让你站着呢?胆子这么大!”对此李真感激万分。
在闲谈中李真说,我曾经藏在袜子里一个曲别针,打算钉不住了,就往电源插座里一插,结束生命,反正是早晚的事。现在没这个打算了,把曲别针扔了。
但是李瑛、小任不敢掉以轻心,让监所工作人员从插座里面把电线掐了,外面还把插座盒盖上,像没动过一样,让李真看不出来。但是工作人员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一个犯人!他们就把整个插座取走了,明确告诉你,不许自杀。
老李、小任却不是这么简单行事的,他们牢记陈检用老子的话对他们的教导:“天下大事必做于细。”一个插座的两种不同处理,具有了文野之分,前者显得很文明,很含蓄,后者却是毫不客气的警告。本来李真是出于对李、任二位的信任,才告之这一秘密的,二位理应以信任回报之,所以插座从外表上看没有动,但为了保险,必须从里面把电线掐掉。
没有这些处心积虑的细致,怎能赢得李真心甘情愿的交待?
不过李真看到插座被取消后,也并没有不高兴,只是说:“我还不至于那样吧?到现在还不信任我。”显得很委屈的样子。
李真受审纪实23、出色导演
8天录口供后,还要到各地找有关当事人取证,取了证再回来找李真谈,互相印证,反反复复,一直到2001年11月底。
到外面找人取证也很不容易,找到找不到人是个问题,找到人见不见你还是个问题,见你说不说情况又是个问题。但陈晓颖和弟兄们总会有办法的,最后与那些被取证的人关系非常好。这里边有个策略问题,反腐败不能打击一大片,不能一锅子面烂到底,要相信大多数干部是好的。
否则你将彻底被孤立。孤立了你还想办成什么事吗?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但陈晓颖把事办成了。
每当陈晓颖取证回来,一进监所的院子,李真就会在屋子里跳起来相迎。他太想陈组长了,十天半月不见,心里没着没落的。
那种对话是高级的精神享受。后来彼此之间就好像无话不谈了。特别是跟李瑛和任宪瑞,李真更放得开。对陈晓颖,因为那是个大干部,说话还比较注意层次。对老李和小任,就很随便了,忍不住就吹嘘起自己的过去来。特别爱说官场上的事,谁谁谁怎么样,谁谁谁又怎么样。可着劲儿让他说,一天也不会断线儿。那怎么行?就打断他,说老李咱们先把这码事弄清楚,以后有时间了,再好好听你说。
于是就某桩罪状细抠起来。他积极配合。这时候他就安静下来了,两个脚尖向内对着,双手放在两腿中间耷拉着,低头思考问题。刚才却不是这样,两个脚尖向外撇着,张开两只胳膊,掌心向上,一托一托地舞动着,好像要把所说的荣耀之事,托举得越高越好。
人生充满了戏剧性。
他是想积极配合,赶快说清了某桩罪状,好再得到给他炫耀的机会。
但谁爱听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呢?总是说了几句,就被打断,说以后再好好拉。但哪儿还有以后?一条一条的罪状抠完了,他们也就走了,偶尔回到山西对证一两个问题,李真在亲热完后,还不无遗憾地说:“还说拉拉呢,你们怎么就走了?唉!”
人生充满了各种奇妙的关系。
自从第109天李真被全面突破之后,可以说大局已定,案件查处一步步顺利进行下去。但这只是从总体来看,局部上还要过许多沟沟坎坎,外部的阻力不说,就李真本人来讲,认识也有反复,虽不故意抵制,但也难免避重就轻,少说为佳。这时候必须特别敏感,否则极容易让他马虎过去,办出的案子就不再是真实的了。
陈晓颖不能接受这个不真实。既然双方都是以诚相见,那就不允许有任何的虚假掺在里面。陈晓颖要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李真也应该为自己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他再也经受不起伤害了。李真的完美,就是这最后的忏悔与真诚。
李真的办公室里有一个装妙士饮料的纸箱子,外面用胶带纸封着,沉甸甸的。后来这个箱子就不翼而飞了。最后在一个与李真关系很近的人家里找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有关500万美元外汇额度和5000万元贷款的申报批示材料的复印件,以及就这一问题所写的告状信的复印件。这跟李真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要保存和转移这些东西呢?当时就这个问题还没有一点线索。
陈晓颖认为这是一个重大发现,必须穷追不舍。但李真把口封得很死,坚决不说。另一方面这个问题不像一般索贿受贿那样界限很明确,容易说清楚,一方面这个问题牵扯的面太大,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承担得了的。说句实在话,这件事虽然是他参与运作的,但是他对其中的一些细节和做法,并不很内行,因为这需要有一定的经济和金融方面的专业知识。
恰恰陈晓颖有这方面的知识。
他又要以自己的强项,对李真的弱项了。
陈晓颖采取的办法很特别,他一句也不追问,更不质问,而是同李真一起,分析外汇额度和巨额贷款的走向。李真当然知道走向,但从经济运行和金融流通的角度来讲,陈晓颖仿佛比他知道得更清楚。所以他很专注地听着,不时还提出一些问题,陈组长耐心解答。陈组长又进一步在货币流通中加进了几个人物,当然是以假设的方式,让这几人从各自的利益出发,在这一操作中得到自己的好处。李真的积极性完全被他调动起来了,就像当年同乙和吴庆五一起参与这起贪污一样,兴趣盎然地在陈晓颖的指挥下又演示了一遍,直至把2000万元的巨款弄到了手。
陈晓颖好像在导演一部电视剧。
李真是这个电视剧的主角,努力表演。
落幕之后,陈晓颖微笑地注视着李真。
李真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居然也笑了,无可奈何地说:“你说的这也对。”
他承认了。
这么一个天大的问题,艰难的问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承认了。
“天下难事必成于易”,非虚言也。
李真受审纪实24、“妈妈为你写一部小说”
陈晓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侯磊检察长那张不笑的脸。在初战告捷,专案组同庆的时候,侯检却露给他一张不笑的脸。这使他很震惊,因此记忆也就格外深刻。
侯检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他记住。
记住了有好处。
记住了这张不笑的脸,也就记住了,他后面要讲的话。
他向陈晓颖传达了刘丽英同志要求他乘胜追击,一笔一笔落实、砸实、办成铁案的指示。
刘丽英对这次突破的胜利,还不由得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