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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令,他毫无疑问要指挥陈纳德,并且把陈纳德的独立王国接管过来。我还要补充一
点,史迪威此次来华手握物资分配大权,他将会提出对将来反攻缅甸的军队拥有绝对指
挥权,这一点几乎是明摆着的。”
蒋介石沉吟不语。高参林蔚建议同美国人摊牌,明确协议用多少师换取多少装备。
何应钦狡黠一笑,说:“依辞修之见,让美国人自以为是总司令不是更好些吗?比如这
次缅甸作战,杜聿明的第五军就让史迪威知道,别人的军队到底是养不家的嘛。”
蒋介石眉梢一动,若有所悟,他抬起头问:“杜聿明到印度了吗?”
何应钦摇头。
蒋介石突然大发感慨,赞叹不已:
“杜光亭誓死效忠党国,精神可嘉。身为长官,与士兵生死与共,这样的优秀军人,
在我们党国已经不多见了。”
白崇禧插言:
“请委座明示,罗卓英已经到了印度。委座要他回国还是留在那里?”
蒋介石略一思忖,断然说:
“叫他去听史迪威指挥,反正装备也丢光了,回来两手空空。还有那个孙立人,我
不放心。”
一架古色古香的镶花木座闹钟清脆地敲了十一下。侍从室主任钱大均报告美国客人
已经到了山脚下。蒋介石让大家都到门外去等候,只把商震留下来。
“启予,今后主要由你同这些美国人打交道。”蒋介石低声嘱咐道:“你要记住,
我们中国人是最讲究谋略的。中国有句名言:‘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
之兵,善之善者也。’打败敌人固然可贵,但是兵不血刃就取胜更加不易,这才是军事
家的最高境界。但是这不是军事,是政治。我们的中央军既不能送给美国人,更不能送
给日本人,它们是我将来解决中国问题的本钱,你明白吗?”
外事局长频频点头,他完全为领袖的智慧和胸怀所折服。
商震出去后,“老草房”经过片刻宁静,山道上有了汽车开进的沙沙声。蒋介石从
窗户里看到,两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一前一后驶进,在石阶下面停住。车门打开,美
国大使高斯和史迪威钻出车来。
几乎与此同时,走廊里响起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叩击声。宋美龄仿佛踩着钟点节拍一
样分秒不差地出现在客厅门口。这对代表中国最高权力的伟人夫妻相视一笑,男的伸出
胳膊,女的亲热地挽住他,然后一同款款地迎出门去。
这一天,黄山别墅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但是在此后进行的会谈中,蒋介石遇到
了一连串棘手的难题,中美谈判几乎破裂。
第12章 松山大血战
1
纵观一九四四年春天的中国战场,日本强盗到处都在发动进攻。太阳旗伴随浓烈的
硝烟和侵略者的胜利欢呼在中国的废墟上冉冉升起。强盗们烧杀奸淫,无恶不作。中国
国土继续沦丧,人民大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仅从中国战场的局部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为眼前这个前景暗淡的战争图画感
到悲观失望。但是如果我们把目光投得更远一些,投向中国西部,投向东南亚,太平洋,
以及整个欧洲,我们便没有理由不感到极大的振奋和鼓舞。因为在全世界,盟军到处都
在反攻。而在怒江东岸地形险恶的大峡谷里,在缅甸北部重崖叠嶂的丛林地带,中国士
兵正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向日本侵略者发起一场规模巨大的战略大反攻。
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上一笔由中国人抹下的亮色。历史将永远载下这壮烈的一笔。
五月,赤日炎炎的滇西保山。
正当二十万穿草鞋的中国士兵陆续渡过怒江并向盘据在山头上的日军阵地进攻时,
在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部的大房子里,空气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那些平时很神气的副
官们个个变成了惊弓之鸟,连参谋长也远远的躲进参谋部不肯露面;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或者高声喧哗。
因为代总司令卫立煌上将正在大发雷霆。
卫立煌,字俊如,又名辉姗。安徽合肥人氏,二级陆军上将。卫立煌出身贫寒之家,
早年追随孙中山,是孙中山卫队的一名贴身卫士。经过半生征战,终于成为国民党赫赫
有名的“五虎上将”之一。这对于既无后台又非黄埔嫡系出身的杂牌军将领来说,实在
是一个不多见的奇迹。
卫立煌同蒋介石及中央军何(应钦)系,陈(诚)系均有较深的矛盾。作为一名旧
时代的军人,他既不满国民党,又离不开国民党。中央军排挤他,他便靠拢共产党,蒋
介石感召和起用他,他又卖力为蒋介石打仗。这样,他就注定成为一个被时代造就的反
覆无常和大起大落的悲剧性人物。
据一九八八年出版的《卫立煌列传》载:卫在三十年代即与共产党有秘密往来,他
曾经从延安要来一名机要秘书留在身边,并提出过入党要求。一九三七年山西忻口战役
是卫立煌同共产党人第一次合作,朱德称他为“忻口战役中立下大功的民族英雄”。蒋
介石得知后非常生气,后来借故让他在家里坐了两年冷板凳。后起用他担任远征军代总
司令,就是意在以观后效。一九四七年卫立煌出任东北“剿共”总司令,成为中国内战
中最大的战犯之一。一九五五年卫从香港返回大陆,担任政协常委和国防委员会副主席。
卫立煌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远征军司令长官部从昆明附近推进到距怒江前线
不到五十公里的保山县马王堂镇。他命令下属各集团军及各军、师、团依法效仿,将司
令部逐次前移,这样既能减少通讯联络上的障碍,又便于各级指挥官深入前线和指挥作
战。
五月初,各部队依照命令隐蔽到达指定位置,进入攻击状态。美军方面亦于四月二
十九日成立Y军野战司令部,随同远征军司令长官部行动。至怒江战役打响之前,美军
直接投入参战人员已达三千余人(不含空军),其中包括野战医院,流动外科、工兵营、
炮兵团、喷火培训队等。
为了保证战役取得胜利,美军还为各集团军配备了大口径榴弹炮、山炮、机关炮和
火焰喷射器,并在澜沧江和大理洱海对中国工兵部队进行了半个多月的模拟渡江作业训
练。这样,虽然战争上马相当仓促,但是中国人占有火力装备和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日
本人的防线就没有理由不在中国军队的打击下崩溃瓦解。
然而战争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未知数,你明明以为答案应当是这样,它却偏偏变成了
那样。
对于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日上午发生在远征军司令长官部的那个意外情况,作战部
情报处中校处长林逸时先生后来是这样回忆的:
“当时形势对我军不利。渡江作战已经进行第十天,一线部队进展甚微,日军且有
反攻趋势……大约上午八点多钟,美军G2部伯丁上校派人送来一份缴获的紧急情报,
并附有一张怒江东岸日军防卫兵力部署图表。我看过后感到吃惊不小,因为日军这个部
署毫无疑问是有明确针对性的。按照计划,我军进攻分为左右两翼。左侧松山、龙陵由
一个军佯攻,目的是分散和牵制敌人,右翼腾冲才是主攻方向。主攻集团为第二十集团
军,第十一集团军担任增援。日军似乎早已洞悉我军部署,将第五十六师团主力三万余
人全部集中在腾冲高黎贡山一线,利用险要地形频频反击,致使我军攻击受挫,伤亡惨
重。”
“我将情报火速呈送卫长官。卫长官看完情报,脸色铁青,一拳砸翻了桌上的作战
沙盘……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官发这么大的脾气。”
攻击部队屡屡失利,增援部队堵在峡谷里进退两难;炮火施展不开,飞机无法投弹……
日军却占据山头,居高临下地大量杀伤中国军队。开战头一周,中国军队伤亡近万人。
六月雨季将临,一旦天降大雨江水陡涨,中国军的攻势势必自行瓦解。问题并不仅仅在
于怒江战场。如果二十万中国大军对区区三万日军尚不能取胜,那么失败的影响必将迅
速波及到缅北、英帕尔和整个东南亚。日本人完全有可能乘胜挺进,直取缅甸、印度,
进攻昆明、贵阳、重庆,那时候亚洲战场的“多米诺骨牌”就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怒江战
场而发生难以预料的倒坍。
泄密事件在远征军高级将领中引起极大震动。究竟是谁并怎样把机密泄露到日本人
那里去的,这个谜底直到一九七三年才被日本防卫厅战史室出版的《缅甸作战》揭开。
卫立煌认定重庆方面出了奸细。
卫立煌毕竟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他不同于何应钦、陈诚之类政治军人的根本之处在
于:军人面对战争胜负,政客面对利害得失。他连夜招集两位集团军总司令紧急商议对
策。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陆军中将,时年仅三十七岁,人称“鹰犬将军”。宋
是黄埔一期出身,委员长嫡系,颇有御前大将军的威风,因此失常不免拥兵自骄。但是
他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五年就在大渡河折断翅膀,做了共产党的俘虏。宋先生一九五九年
首批获得特赦,后来当选全国政协常委,晚年获准移居美国,享受儿女清福。
同是黄埔一期出身的第二十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命运却大不一样。他在抗战胜利后
接替杜聿明坐镇昆明,派兵镇压学生运动,枪杀著名民主人士李公朴、闻一多教授,后
病死台湾,落得遗臭万年的可耻下场。
远征军总司令在取得两位集团军司令官的一致同意后,立即责令参谋部变更原来的
进攻计划。他亲自带著新起草的作战方案直飞重庆面见蒋介石。新方案拟利用日本人将
兵力集中于右翼的部署,将后备队第十一集团军军隐蔽地调往左翼松山,对松山和龙陵
发起总攻击,控制滇缅公路并切断腾冲日军退路。这样,以二十万优势兵力同时两面进
攻,使敌人首尾不能相顾。蒋问:敌前变更部署,关系重大,谁能负责?卫答:如果失
败,卑职愿领罪责。
新方案很快得到美军野战司令部赞同。多恩准将表示,将出动更多作战飞机予以支
援。
五月二十五日,调动部队的命令下达了。第二十集团军继续摆出攻击姿态迷惑敌人,
第十一集团军所属三个军则沿怒江东岸向左翼战线秘密运动。所有部队车辆均在夜间行
军,不得开灯或暴露目标。这一重大军事行动几乎瞒过了日本人的耳目。后来当“芒市
一号”的侦听电台发现松山对岸老六田一带的通讯信号突然增高时才引起警觉,但是毕
竟迟了一步。
六月一日,第一批中国士兵出现在松山阵地面前。紧接著,潮水般的中国大军继续
向怒江西岸的松山、龙陵和滇缅公路沿线涌来。
2
松山为龙陵县境内第一高峰,属横断山脉南麓,海拔两千六百九十公尺,它突兀于
怒江西岸,形如一座天然的桥头堡。扼滇缅公路要冲及怒江打黑渡以北四十里江面。易
守难攻,地势极为险要。
自从一九四二年日军长驱直入占领怒江西岸之后,松山的战略地位就变得尤其重要。
它不仅牢牢控制了滇缅公路,而且掌握著怒江战场的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还与腾
冲,龙陵形成犄角之势,互相呼应。登上主峰子高地,勿须借助望远镜便能将东岸婆海
山敌军阵地尽收眼底。平时云开雾散,每个标准视力的人都能清楚地望见峡谷里那架折
断的怒江大桥(惠通桥),还能看见滇缅公路保(山)龙(陵)段八十八公里长的灰色
公路好像带子一样在两岸山间绕来绕去。美军飞机获得的航测资料表明,日军设在松山
阵地上的一一五榴炮群至少可以将两岸一百公里路段完全置于炮火控制之下。因此松山
又被美国报纸称为“滇缅路上的直布罗陀”。(见美国驻华新闻《怒江战役述要》)
松山既为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敌我双方都高度重视。远征军最初将腾冲选作主攻方
向,其中就有考虑松山易守难攻的因素。
驻守松山之敌为日军第五十二师团下属腊孟守备队,指挥官金光惠次郎少佐。该守
备队配备强大火力,计有一一五重炮群、反坦克速射炮、高射机枪、坦克等。兵员共计
一千二百六十名。
腊孟(日方译作拉孟)是松山大垭口下面的一座村寨,“孟”在傣语中是平坝的意
思。环山而上的滇缅公路即穿寨而过通往龙陵。金光少佐的司令部就设在腊孟街上。
早在一九四三年初,日军在太平洋上连遭失利之后,松山就已被日本战略专家深谋
远虑地设想为支撑滇西和缅甸日军防卫体系的重要据点。日军第十五军司令部专门从缅
甸调来一支工兵部队,另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