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老太婆乌尔格从山洞中出来。她拎着一小桶冒着蒸汽的液体,她的另一只胳膊下夹着几捆晒干了的植物。她嘀嘀咕咕地走到一动不动地睡着了的祥龙那儿。她开始在祥龙的身上爬上爬下,给他换敷在伤口上的东西。她那巨大的病人满意地叹了一口气,伸展了一下身子,除此之外,他好像并没有觉察到有人在给他治疗。
“你是否能去做一些有用一点的事情,”当她重新回到厨房去的时候,她对恩吉武克说,“别呆在这儿尽闲扯一些毫无意义的事。
“我正在做很有用的事情,”老头向她喊道,“我也许会比你更有用,可是,你是决不会理解的,你这个愚蠢的老婆子!”
他转向阿特雷耀继续说:“她只能想实际的事情。对于庞大的错综复杂的事情她是搞不懂的。”
钟楼上的钟敲了三下。
如果父亲终究会觉察到巴斯蒂安尚未回家的话,那么最迟现在他会发现了。他是否会担心呢?他也许会出去找他,也许他已经去报告了警察。最后寻人的启事大约已经在电台中播出了。巴斯蒂安觉得心窝里被刺了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会到哪儿去找他呢?到学校里来找?也许还会到顶楼来找?
当他从厕所里回来时究竟是否把门关上了?他想不起来了。他站起身来去查看。是的,门被关上了,还上了门栓。
外面的天色逐渐地变得朦胧起来。通过顶楼天窗射进来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
为了驱除不安,巴斯蒂安在储藏室稍稍地来回走动。他发现了一些与放在这儿的学校用品完全无关的东西,比如一只旧的、被撞瘪了的带喇叭口的唱机——谁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把它搬到这儿来的。在一个角落里放着几幅画,其框架是金色的,饰有花纹。除了在深色的底版上呈现出一张张苍白、严峻的脸之外,画上的内容几乎难以辨认。还有一只生了锈的七座蜡烛台,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挂着烛泪的粗蜡烛。
巴斯蒂安突然吓了一跳,有一个身影在昏暗的屋角里闪了一下。直到看第二眼时他方认出那儿放着一面很大的、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镜子。他在镜子里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走近镜子,对镜中的自我打量了一会儿。他的确长得并不漂亮,胖胖的身材,罗圈腿,脸色苍白。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响亮地说:
“不!”
随后,他又回到了用垫子铺成的床上。现在他必须把书凑到眼前才能继续看下去。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恩吉武克问道。
“说到了那扇大谜门。”阿特雷耀提醒地说。
“对!我们设想你成功地通过了这扇门。这时候——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在你的面前才会出现第二扇门,魔镜门。正如刚才所说,对此我无法自己进行观察,而只能将我收集到的有关资料告诉你。第二扇门既是开着的,也是关着的。这听起来有点荒诞,是吗?或许这样说更好一点:这扇门既不是关闭的,也不是敞开的。尽管这么听起来仍然是相当古怪。总之,这是一面大镜子;或者说,类似镜子的东西,因为这东西既不是玻璃的,也不是金属的。至于是由什么构成的,谁也无法告诉我。不管怎么说,如果你站在它面前,你就能看见你自己——当然,并不像寻常的镜子那样。你所看见的并不是你的外表,而是你真正的内心,即内心的真实情况。谁想通过这扇门,他就必须——可以这么说——进入他的自我。”
“不管怎么样,”阿特雷耀说,“我觉得通过这扇魔镜门比通过第一扇门要容易一些。”
“错误!”恩吉武克大声嚷道,又开始激动地来回走动。“一个巨大的错误,我的朋友!我所亲身经历的是,正是那些自以为最无可指责的来访者,被镜子里对着他们龇牙咧嘴的怪物吓得大喊大叫地逃跑了。有些人甚至得经过我们几个星期的治疗才能够踏上归程。”
“我们?”又提了一个小桶刚好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乌尔格嘟哝道,“我一直听到你说我们。你究竟给谁治疗过?”
恩吉武克只是挥了挥手,没理她。
“其他的人,”他继续往下说,“显然看见了更加可怕的东西。但是尽管如此,他们有勇气走进这道门,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许并不怎么可怕,可是每个人都需要克服自我。说不出一个对所有的人都适用的道理来。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
“好吧,”阿特雷耀说,“但是,不管怎么说,是可以通过这扇魔镜门的?”
“是的,”格诺姆证实道,“当然可以通过,否则它就不是门了。这符合逻辑,不是吗?”
“也可以从外面绕过去,”阿特雷耀说,“是不是这样?”
“是的,”恩吉武克重复道,“完全可以!只是这样的话,魔镜门的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当你通过第二扇门时,第三扇门才存在。我得给你说几遍啊!”
“这第三扇门又是怎么回事呢?”
“到这儿事情才真正变得困难起来。也就是说,没有钥匙的门是关着的,就这么关着。就是这样!既没有门铃,也没有门把手和钥匙眼,什么也没有!根据我的理论,这扇只有一扇门翼的、关闭时没有任何缝隙的门是由幻想国的硒构成的。你也许知道,幻想国的硒是用任何东西都摧毁不了的;也无法把它扭曲或融化。它是绝对摧而不毁的。”
“这么说来是绝对无法通过这扇门的啰?”
“且慢,且慢,我的男孩!有人进去过并与乌玉拉拉说过话,不是吗?也就是说,是可以打开这扇门的。”
“但是怎么打开呢?”
“听着:幻想国的硒会对我们的意志作出反应。正是我们的意志使它变得坚韧无比。一个人越是想过去,这扇门就关得越紧。但是,如果有人能够忘记了他的打算,或者是什么愿望也没有时——这扇门就会自动地对他开放。”
阿特雷耀垂下了他的目光,轻声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怎么才能够走进去呢?我怎么才能够没有愿望呢?”
恩吉武克叹息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钥匙的门是最难通过的。”
“如果我成功地走进去的话,”阿特雷耀继续说,“那么我就在南方神托所里面了?”
“是的。”格诺姆说。
“我就可以与乌玉拉拉说话了?”
“是的。”格诺姆说。
“那么,谁或者说什么是乌玉拉拉呢?”
“不知道,”格诺姆说,他的眼睛因为生气而冒火。“到过她身边的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愿意把这一点告诉我的。如果大家都对这一秘密缄默不言的话,那么我怎么才能写完我的科学著作呢?气得我直想拔头发——如果我还有头发的话。如果你能够到她跟前的话,阿特雷耀,你究竟是否会告诉我?你会吗?我急得要命地想知道这件事,可是谁也不愿意帮助我。请你答应我,你会告诉我的!”
阿特雷耀站起身来,朝着沐浴在明亮月光中的那扇大谜门望去。
“我无法向你许诺,恩吉武克。”他轻声说,“尽管我非常想向你证明我的感激之情。但是,既然谁也不提乌玉拉拉究竟是谁或是什么,那么肯定是有其原因的。在我不知道这一原因之前我无法断定,一个没有亲自到过她面前的人是否可以知道这个秘密。”
“那么你给我滚开!”格诺姆向他大声嚷道,他气得小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星。“得到的只是忘恩负义。我为了大众的利益耗费了毕生的精力来研究一个秘密,可是却得不到帮助。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关心你!”
说完这话他奔进小山洞,只听见山洞里面的一扇小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乌尔格从阿特雷耀身边走过,她哧哧地笑着说:“他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萎缩了的老脑袋瓜。他只是为了他那可笑的研究而又一次陷入了可怕的失望之中。他太想成为解开这个巨大的秘密的人,太想成为著名的格诺姆恩吉武克了。不要生他的气!”
“不会的,”阿特雷耀说,“请告诉他,我由衷地感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要感谢你。如果允许的话,我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倘若我能够回来的话。”
“你准备离开我们?”老乌尔格问。
“我必须离开,”阿特雷耀答道,“我不能浪费时间。我现在就去神托所。再见,请帮我照料祥龙福虎。”
说完这话他转过身朝大谜门走去。
乌尔格望着他挺直的身躯和他那随风飘动的大衣消失在岩石之间。她追着他喊道:
“祝你好运,阿特雷耀!”
可她不知道他是否所见了她的喊声。当她蹒跚地朝小山洞走去时,她自言自语地啼咕道:“他需要——确实需要好运。”
阿特雷耀向岩石门走去,一直走到离它大约还有五十米远的地方。岩石门比他从远处想象的要巨大得多。岩石的后面是一片荒凉的平原。人的目光无法落在某一点上,而是陷入一片虚无之中。在门的前面以及两根柱子之间,阿特雷耀看见了无数的死人头颅及骨架——幻想国中各式各样的居民残留下来的骨架。它们曾经试图走过这扇门,而被斯芬克斯的目光永远地钉在这儿了。
可是,使阿特雷耀停住脚步的并不是这些东西。使他停下来的是斯芬克斯的目光。
阿特雷耀在他所作的大寻求的途中已经有过一些经历,他既看见过壮丽的景色,也遭遇过恐怖可怕的事情。但是到这时候为止他还不知道这两者可以合而为一,漂亮的东西也会显得这么可怕。
这两个巨大的生物沐浴在月光中。当他朝她们走近时,她们似乎无止境地在长高。他觉得,她们的头与月亮一般高。他每朝她们走近一步,她们互相注视的目光总是在变化。从她们耸立的身躯中,更主要的是从她们酷似人脸的面部,放射出一种可怕的、陌生的力量——好像她们并不是像大理石那样只是存在着,而是好像她们每时每刻都准备消失并同时从自身中重新再产生似的。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们才显得比其他岩石来得更真实。
阿特雷耀感到了恐惧。
这并不是出于—种对他形成威胁的危险的恐惧,而是一种从他自身中产生的恐惧。他几乎没有想到——如果斯芬克斯的目光一旦落在他身上的话——他将永远地僵在这儿。不,这是一种对不可名状的东西,对—种超乎寻常的巨大的东西,对一种真实的、极其强大的东西的恐惧。是这种感觉使他的步履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了冰冷、灰色的铅。
尽管如此,他仍然往前走去。他不再往上看。他低下头,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朝着岩石门走去。恐惧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似乎要把他压倒在地上。但是,他仍然向前走。他不知道斯芬克斯的眼睛是闭着还是睁着。他不能再失去时间了。至于是能够进去,还是大寻求就此宣告结束,这一点他只能听天由命。
正当他觉得意志的力量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无法使自已向前迈步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在岩石拱门内的回响声。与此同时,所有的恐惧荡然无存地离他而去。他感觉到,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再有恐惧感了。
他抬起头来,看见大谜门在他的身后。斯芬克斯放他进了门。
在他前面大约只有二十步远的地方——刚才还只能看到一片无边无涯、空空如也的平原的地方——竖着魔镜门。这扇门大而圆,犹如第二个月亮(因为真正的月亮仍然高高地悬挂在天上)。它像闪烁发光的银子一般发亮。不可思议的是人居然可以从这个金属一样的平面中通过。但是,阿特雷耀毫不犹豫。
他估计,按照恩吉武克的描述,他会在镜子中看到自己非常可怕的图像,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因为他已经摆脱了所有的恐惧——几乎不值一提。然而,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对此他既毫无思想准备,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他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胖乎乎的小男孩——年龄大约与他相仿,那男孩盘着腿坐在一个垫子上看书。他用灰色的、撕裂了的被子裹着身子。这个男孩的眼睛很大,看上去很悲伤。在他身后朦朦胧胧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几只一动不动的动物;一只老鹰、一只猫头鹰和一只狐狸,再远处有一样什么东西在闪烁,这东西看上去像一具白色的骨骼。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当巴斯蒂安明白他刚才所读到的内容时,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就是他本人。这一描写的所有细节都对。书本开始在他的手里颤抖。现在,这件事肯定是太过分了。在一本印刷好的书中写着只切合于此时此刻,只切合于他的实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