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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蒂安思索着,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什么东西。
“格拉奥格拉曼对我说,假如我想找到自己真正的愿望的话,那么我就必须沿着愿望的道路走。这也就是刻在奥琳上的文字的意思。但是,为此我必须从一个愿望走向另一个愿望。我不能跳过任何愿望。不是这样的话,我在幻想国中就寸步难行,这是狮子说的。为此我需要奥琳。”
“是的,”阿特雷耀说,“奥琳给你指路,但是,与此同时却拿走了你的目标。”
巴斯蒂安无忧无虑地说:“那月亮之子在给我这个标记时,她总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阿特雷耀,你这是无谓的担心。奥琳总不会给我设圈套吧。”
“不会的,”阿特雷耀喃喃地说,“我也不相信它会给你设圈套。”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现在我们已经在寻找回你那个世界去的路,无论如何这总是好事。我们正在找这条路是吗?”
“是啊,是啊,”巴斯蒂安答道,他已经快睡着了。
半夜里,他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了。他无法解释,这究竟是什么声音。篝火熄灭了,他的周围一片漆黑。这时候,他感觉到阿特雷耀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问道:
“这是什么声音?”
“我也不知道。”巴斯蒂安同样轻声地答道。
他们爬到洞口,声音是从那儿发出来的。他们仔细地倾听。
听起来像是从无数个嗓子里发出的压抑的啜泣和啼哭声。可是,这绝不是人发出的声音,也截然不同于动物所发出的悲鸣。它像是一种噪声,有时会像涌起的浪头那样变成一片呻吟,然后平息下去,过一段时间又重新响起。这是巴斯蒂安所听到过的最悲恸的声音。
“如果我们能看到什么就好了!”阿特雷耀轻声说。
“等会儿,”巴斯蒂安答道,“我有阿尔察希尔。”
他从口袋里掏出发亮的石头,把它举了起来。石头的光与蜡烛光一样柔和,照得由群山环抱的山谷朦朦胧胧的。凭着这一团微弱的光,两位朋友看到了一幅使他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图景。
整个圆锅状的山谷中布满了有手臂那么长的奇形怪状的蠕虫。他们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他们被裹在肮脏的破衣烂衫和抹布之中似的。他们从破布般的皮肤褶皱中伸出又黏又滑的四肢,看上去就像是珊瑚虫的触手。在他们身体一头的抹布中露出两只眼睛,这眼睛没有眼睑,不断地流着泪水。他们自己以及整个圆锅状山谷都被眼泪给浸湿了。
在他们被阿尔察希尔的光照到的那一刹那间,他们僵住了。这样便可以看清他们正在干什么。在他们的中间矗立着一个由银编织物做成的塔楼——比巴斯蒂安在阿玛尔干特城中所看到的所有建筑物都更漂亮、更珍贵。显然,好多像蠕虫一样的生物正在这个塔楼上爬来爬去,用一个个的部分把它装成一个整的塔楼。这时候,所有的蠕虫都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阿尔察希尔所发出的光。
“可悲啊,可悲!”在整个圆锅状的山谷里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窃窃私语声。“现在我们的丑陋被暴露无遗了!可悲啊,可悲!是谁的眼睛看到了我们?可悲啊,可悲!我们不得不面对自己!残酷的入侵者,不管你是谁,你请发发慈悲,请你发发怜悯之心,请你把亮光重新从我们身上移开!”
巴斯蒂安站了起来。
“我是巴斯蒂安·巴尔塔扎·巴克斯。”他说,“你们是谁?”
“我们是阿沙泪,”山谷中响起了回答声,“阿沙泪,阿沙泪,我们是幻想国中最不幸的生物!
巴斯蒂安沉默着,他惊愕地望着阿特雷耀。这时候阿特雷耀也站起身来,站到他的身旁。
“那么,幻想国中最漂亮的城市阿玛尔干特,”巴斯蒂安问,“就是由你们建造的吗?”
“啊哈,是的,”这些生物大声喊道,“但是请你把亮光从我们身上移开不要看着我们。请你发发慈悲!”
“是你们的眼泪汇成了眼泪湖穆尔湖吗?”
“先生,”阿沙泪呻吟道,“是的,正像你所说的那样。如果您继续强迫我们站在你的亮光中的话,我们会因为对自己感到羞愧和惊恐而死去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地加重我们的痛苦。啊,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损害你的事情,谁也没有因为看见了我们而受到过伤害。”
巴斯蒂安把石头阿尔察希尔重新放回口袋里,四周又变成了一团漆黑。
“谢谢!”呜咽的声音大声喊道,“感谢你的慈悲和怜悯,先生!”
“我想与你们谈谈,”巴斯蒂安说,“我想帮助你们。”
巴斯蒂安几乎因为憎恶和同情这些绝望的生物而感到恶心。他明白,这些便是他在讲述阿玛尔干特诞生的历史时所提到过的那些生物。不过,与以往一样,这一次他也不能肯定这些生物是从来就有的,还是因为他而产生的。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那么他便在某种意义上对他们的痛苦负有一种责任。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决定要改变这件可怕的事情。
“啊哈,”悲叹的声音呜咽道,“谁能帮助我们呢?”
“我,”巴斯蒂安大声说道,“我带着奥琳。”
蓦地出现了一片沉静。哭泣声完全平息了。
“你们从哪儿来?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巴斯蒂安对着黑暗问道。
“我们住在暗无天光的大地深处,”由许多嗓子一齐发出的低语声传了过来,“为的是不让别人在阳光下看到我们。我们在地底下不断地为我们的存在而哭泣,用我们的泪水冲洗着处于原始状态的岩石中坚如磐石的银子。我们用这种银子织出你看见过的那种银织物。只有在完全漆黑的夜晚我们才敢到地面上来。这些山洞便是我们的出口。我们在地面上组装我们在地底下准备好的东西。今天夜里正是这么一个黑沉沉的夜晚,可以使我们看不见自己。这就是我们在这儿的原因。我们想通过我们的工作来弥补我们的丑陋,我们在工作中找到了一点儿安慰。”
“但是,你们长成这副模样,这并不是你们的过错啊!”巴斯蒂安说。
“啊哈,有各种各样的过错,”阿沙泪们答道,“有犯罪的过错,有思想的过错——我们的过错就是我们的存在。”
“我怎么才能帮助你们呢?”巴斯蒂安问,出于同情他差一点哭了出来。
“啊啥,乐于行善的大好人,”阿沙泪们大声地说,“你带着奥琳,你有拯救我们的力量——我们只向你请求一件事:请给我们另外一种形象。”
“我愿意这样去做,请放心,你们这些可怜的蠕虫!”巴斯蒂安说,“我希望你们现在马上睡着,等你们明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你们将从你们的躯壳中爬出来变成蝴蝶。你们将变得色彩鲜艳,轻松愉快,只知道欢笑和寻乐。从明天起你们不再叫阿沙泪——永远哭泣的生物,而叫施拉穆芬,永远欢笑的生物。”
巴斯蒂安向黑夜里倾听着,可什么也听不见。
“它们已经睡着了。”阿特雷耀耳语般地说道。
两位朋友重新回到山洞里。海斯巴尔德、海多恩和海克里昂三位先生仍然在小声地打鼾,他们对所发生的事情全然无知。
巴斯蒂安躺了下去。
他对自己感到特别满意。
不久,他刚才所完成的善行将传遍整个幻想国。这确实是一个无私的善举,谁也不能说他从中为自己谋取到什么利益。他行善的声誉将焕发出灿烂的光芒。
“你觉得怎么样,阿特雷耀?”他小声问道。
阿特雷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道;
“你将要为之而付出多少?”
直到过了一会儿,阿特雷耀已经睡着了,巴斯蒂安才明白,他朋友的这句话所影射的是巴斯蒂安的遗忘,而不是他的自我克制。不过,他并没有往这方面去多想,他带着愉快的心情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被三位骑士惊讶的嚷嚷声给吵醒了:
“看啊!——真的,连我那又老又瘦的马都被逗乐了!”
巴斯蒂安看到他们站在洞口,阿特雷耀也在他们的身旁。阿特雷耀是唯一的一个没有发出笑声的人。
巴斯蒂安起身,朝他们那儿走去。
在整个圆锅状的山谷中布满了他所见到过的最奇怪的小东西,他们在那儿跌啊,爬啊,拍打着翅膀。所有小东西背上都长着飞蛾一样的彩色翅膀,就像穿着各种各样的破衣裳,有格子的、有条纹的、有一圈一圈或一点一点花纹的。这些衣裳犹如碰运气缝起来似的,不是太紧就是太宽,不是太小就是太大,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们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甚至连翅膀上也有补丁。每一个都与其他的不同。他们上了色彩的脸就像小丑脸上涂的色彩一样。他们的鼻子不是又圆又红的就是又大又滑稽的。他们的嘴巴大得出奇。有些带着彩色的大礼帽,有些带着尖尖的帽子,有的头上翘着三缕鲜红的头发,还有的头上光亮如镜。他们中的一部分坐在或挂在由珍贵银织物建成的精美的塔楼上。他们在塔上爬上爬下,跳来蹦去,试图把它弄坏。
巴斯蒂安奔了出来。
“嘿,你们!”他朝上喊道,“快住手!你们不能这么干!”
有些生物停了下来,一起往下望着他。
有一个爬在很上面的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一个从底下往上喊道:
“某某先生说,我们不能这么干。”
“他为什么说我们不能这么干?”第三个生物说。
“因为不允许你们这么干!”巴斯蒂安喊道,“你们不能就这么把一切都弄坏啊!”
“不,我们可以这么干。”另一只蛾答道。他从塔上扯下了一大块。
第一只蛾一边发疯似地跳来跳去,一边朝站在底下的巴斯蒂安喊道:“不,我们可以这么干!”
塔楼摇晃了起来,开始发出令人担心的咔嚓咔嚓声。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巴斯蒂安大声喊道。他很恼火也很惊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些生物确实非常滑稽可笑。
“某某先生问,”第一只蛾又转向他的同伴,“我们在干什么。”
“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另一只蛾也想知道。
“我们在寻乐。”第三只说。
紧接着,周围所有的蛾都一起爆发出一阵非常可怕的扑哧扑哧的窃笑声。
“我们在寻乐!”第一只蛾向站在底下的巴斯蒂安喊道,并差一点笑得噎住了。
“如果你们还不停下来的话,塔楼就要倒下来了。”巴斯蒂安大声地说。
“某某先生说,”第一只蛾子对其他的说,“这塔楼将会倒塌。”
“那又怎么样呢?”另外一只蛾子说。
第一只蛾向下喊道:“那又怎么样呢?”
巴斯蒂安无言以对,他还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回答,所有挂在塔楼上的小丑似的蛾子突然在空中跳起了一种轮舞。然而他们并不是手牵着手,而是有的脚勾着脚,有的互相揪着衣服领子,还有的在那儿倒立旋转,所有的都在笑,都在狂喊乱叫。
那些有翅膀的家伙的表演是如此的滑稽可笑,巴斯蒂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你们不能这么干!”他大声地说,“这是阿沙泪的杰作!”
“某某先生说,”第一只蛾又转向他的伙伴,“我们不能这么干。”
“我们什么都可以干,”另一只蛾子喊道,并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没有禁止我们干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干。谁禁止过我们干什么来着?我们是施拉穆芬!”
“谁禁止过我们什么来着?”所有的小丑似的蛾子齐声喊道,“我们是施拉穆芬。”
“我!”巴斯蒂安答道。
“某某先生说,”第一只蛾子对其他蛾子说,“我。”
“为什么是你?”其他蛾子问,“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对我们发号施令。”
“说的并不是我,”第一只蛾子解释道,“某某先生说是‘他’。”
“为什么某某先生说是‘他’?”其他的蛾子想知道,“他所说的‘他’指的到底是谁?”
“我并没有说过‘他’,”巴斯蒂安一半恼火一半笑着朝上说,“我是说,我禁止你们拆毁这座塔。”
“是他禁止我们拆毁这座塔,”第一只蛾子对其他的蛾子说。
“谁?”一个新来的蛾子问。
“某某先生。”其他的蛾子答道。
新来的蛾子说:“我不认识某某先生。他究竟是谁?”
第一只蛾子喊道:“嘿,某某先生,你究竟是谁?”
“我并非某某先生!”这时巴斯蒂安挺恼火地大声说,“我是巴斯蒂安·巴尔塔扎·巴克斯,是我把你们变成施拉穆芬的,为的是不让你们继续哭泣,继续悲叹。昨天夜里你们还是不幸的阿沙泪。你们在回答你们的恩人时得带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