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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玩意-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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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岛民逐一患白血病,证实由辐射引起,泥土上无论种植什么,都含辐射元素,那是一座死亡岛屿。”

  我心意已定。

  “你这个罗曼蒂克的傻子。”大哥说,“十年后你倘若患了肺癌,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会融成一堆脓血,面孔变得似科学怪人,真痛快,那时盛国香才懂得我对她的爱。

  林自亮递给我一杯自制冰冻木瓜牛乳。

  我一喝而尽,笑谈渴饮匈奴血,去就去吧,风萧萧兮易水寒,自古不知多少仗是为女性而打,我不会寂寞。

  “林自明,别疯了。”

  我不响。

  “你以为她会对你认真?她不过是玩弄你。”

  林自亮苦口婆心,就算母亲在生,也不会比他更老土,会不会是核辐射转变了人体内的荷尔蒙,以致男人越来越婆妈?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盛国香。”

  “你不必勉强,倘若两兄弟同时爱上有夫之妇,场面肯定悲壮过六国大封相。”

  “我们无话可说了。”

  “为什么不说说海伦呢,你知道她在何方?”

  国香告诉我,我们将由夏威夷群岛转军用水上飞机往珊瑚岛,一行共十多位生态生物学学者。

  她兴奋得似一个小孩子获得心爱的礼物。

  颇令人心寒,我排第几?

  事业、家庭,什么时候才轮到黑市情人?

  我在读一篇小说:少女苦候她的有妇之夫八年,时日飞快,她已成少妇,他仍没有诚意的表示,他永远不会离婚,他喜欢奔走于妻子及情人之间,显示忙碌热闹,他是最重要的一个人,两边都来不及地讨好他……

  这并不是新鲜的陷阱,但我们都希望有奇迹出现。

  小说的结局很幽默,十二年后他的妻子因病逝世,他俩终于结合,她却找到新欢,比她小好几岁的一个运动员,年轻人要求她离婚,她才不肯呢,她现在要好好享受,过去爱得太苦太干,好不容易轮到她,有风,她要驶尽帆。

  故事就如此告终。

  看得我心惊肉跳。

  既然她肯携我一起同往,我应当心满意足。

  日子爬得像蜗牛,他们老说,快活不知时日过,那么此刻的我,到底是开心抑或不开心,为什么这个暑假漫漫长,永无终期?

  国香出发前准备功夫多得不得了,会议冗长,我只得在家静坐,寄望荒岛十日游。

  届时穿着沙龙布,遮住棕色身段最重要的几处,在傍晚,鹅黄夹紫蓝的天空下漫步沙滩,抬起响螺,听海浪声。

  在这之前,我不便骚扰她,像一切情人,只能够悄悄在家中等。

  坐立不安地等,痴痴呆呆地等,百般无聊地等,无所事事地等,唉声叹气地等。

  高大英俊的青年,折磨得十分萎顿。

  忍不住打电话到她家。

  恰巧她亲身接听,心中十分欣喜,她却不悦地说:“以后别再用这个方法同我联络。”

  “什么?”

  “施峰这几日态度很奇怪,仿佛怀疑什么似的。”

  “自然,她来与我开过谈判。”

  “什么?”

  “国香,所有的事都由我一个人担当,可以了吧?”

  她没有回答我,在那头与别人对话:“……我马上出来,一分钟。”好像要赶到什么地方去。

  我叫:“喂,国香。”

  “我不说了,家人在等我。”

  电话就此截断,只听得胡胡声。

  我的地位有多高多大,由此可知。

  家是家,男友是男友,危及她家庭的时候,取舍是明显的,施峰施峻是她的接班人,她一定要给予她们最好的生活环境。

  我发呆地持话筒不能放下。

  难怪老施事事处之泰然,他根本稳操胜券,他的要求又不高,拍电影是他的精神寄托,又可永恒保持一家之主的身份。

  我取过外套。

  

  







小玩意第六节



第六节

  电话铃响。

  是国香,她向我道歉来了。

  立刻飞身过去取话筒,脚撞在茶几上,“砰”的一声。

  “林自明?”是苏苏的声音。

  磁性酥脆,是把好嗓子,为什么我失望?

  一边揉膝,一边问:“不赶戏?”

  “导演生日,休假一日。”

  难怪,酸溜溜地想,一家人要赶出去庆祝。

  “马上就想到你,要不要出来?”

  别叫人看见才好,国香一生气,我便遭殃,她不受激将法。

  “在家挺闷的,听说你没有女朋友。”

  这女子把我当小羔羊,大胆妄为。

  “有什么好建议?”

  “不如到我处,看录影带,吃老酒。”

  为什么不呢,我还有什么损失,在家傻鸡似等电话,也不是办法。

  “我来接你。”

  “我自己来,你把一切安排好。”

  二十分钟就到了。

  苏倩丽住在酒店式公寓里,管理员一见我就立刻露出会心微笑。

  我一点儿也不觉困扰,对别人,我充满信心谅解,苏苏是个妙龄女子,当然有权结交异性朋友,生活荒唐,也无可厚非,只不知老施有否来过这里。

  苏苏亲自来启门,“都准备好了,快来。”一手把我扯进去。

  不知是失望还是惊喜。

  荧光幕上播映的是足球赛,沙发布置得软绵绵,茶几上放着半打冰冻啤酒,一大碟花生。

  甚至苏苏都巾帼不让须眉。

  “你看十号,”她说,“似会武功,像不像我们武侠小说中的沾衣十八跌?敌方十个人拦追他也不管用,他滑似泥鳅,总有办法过关。”

  我呆呆地看着她。

  “就算看过也值得温习,过来。”

  但我不喜欢足球,自小我们弟兄俩都不似蛮牛,学会游泳还是为逃生用。

  我试探问:“这便是你的好节目?”

  “是。”

  “看完足球呢?”纯属好奇,并无他意。

  “出去吃一顿辣得跳舞的咖喱。”

  “然后呢?”

  她伏在沙发垫子上,用猫似双眸看着我,“送你回家,我不是急色儿。”

  我完全相信。

  现在一切由她们做主动。

  “来,”苏苏拍拍身边的垫子,“乖乖过来坐在我身边。”

  我叠着双手看住她笑,“你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苏苏扬起一条眉,大惑不解。

  我坐下,“不准备结婚找归宿?”

  “你向我求婚?”

  “不不,”我擦擦鼻子,“别误会,只不过探讨一下问题。”

  “你们大学教授真可以拿这个题目写一本书。”她叹息。

  “看样子啤酒花生与足球赛居功至伟,你们都不打算成家生孩子了。”

  “孩子真要命,你见过施导演的小女儿?真似一个活的洋囡囡,多次有绑架她的冲动。”

  是,施峻模样趣致。

  “假使有那样一个孩子,生活就十全十美,”苏倩丽感喟地说,“难怪施太太把女儿当命根。”

  “真的?”

  “她只肯为她们放假。”

  “听说,你同阿施曾是好朋友。”

  苏苏脸色一变,“别管闲事。”她用手指碰我鼻尖。

  对我,她总有三分轻佻。

  她接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在追求人家的太大。”她睁大眼睛。

  我学了乖,笑得非常自然,“谁说的,你?”也指指她鼻尖,“没有证据,别乱说话。”

  “她年纪比你大。”

  我取过外套,“没留意。”

  “她不会为你离婚的,我对她家庭状况最了解,施氏夫妇隔一百年也不会分手。”

  “我要告辞了,太失望,原以为你会穿着黑纱亵衣出来引诱我……不提也罢。”

  “喂!”

  苏苏在门后大叫,我已进了电梯。

  管理员见到我很诧异,眼角像是问“这么快”,我连忙逃之夭夭。

  甘于向盛国香拜服,不表示其他女子也可将我玩弄。

  国香那种优越是天生的,自然而然,她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气质,不论男女,都被她风度慑住,情愿听命于她,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迁就她。

  苏倩丽所恃的,只是一点点美色,态度骄横,难以服众。

  兴致索然回到家,林自亮冷冷问:“回来了?有人送机票来,连证件都放在你书桌上。”

  我倒在沙发上,用杂志遮着脸。

  “届时分头到飞机场,你提前进入禁区,以避耳目,可是这样?”

  如果她家人去送她,恐怕要如此安排。

  “时机尚未成熟,不适宜公开。”

  “这样鬼鬼祟祟值得吗?”

  电话响。

  林自亮讽刺地说:“那位夫人找你。”

  我跳过去。

  “收到东西了?”

  “国香,我已有两日两夜没有见到你。”

  “也许我不应该答应你。”

  “你在什么地方,我立刻过来。”

  “我们一家在母亲这里。”

  以后但凡有节日,就没我的份。

  我听见施叫她,他仿佛把她盯得很紧。

  “施峰过来了,再见。”

  老施有施峰施峻作武器,我可得孤军作战,亲眼见过小施峰维护父亲那坚决忠诚的样子,羡煞旁人。

  我静静放下听筒,轻轻的“叮”一声,像是我内心微弱的抗议。

  林自亮冷冷的目光又射进来。

  两兄弟相依为命地长大,却经不起考验,他没有支持我。

  这不像他,小时候与高大的同学打架,他一定奋不顾身地帮我,两兄弟受人围攻,一败涂地,抱头痛哭不知多少次,但重要的不是胜负,而是兄弟同心。

  他竟然离弃我。

  “大哥,说你永远在我这边。”我恳求。

  他悻悻说:“也许我表达方式太差,净替你不值。”

  我紧紧握住他手,“我会得照顾自己。”

  “我不明白你,但我尊重你的意愿。”

  我俩紧紧拥抱,互相大力拍击对方的背脊,忽然想起母亲去世那夜,普天下也只剩我们两人,在医院直拥抱着哭,我泪盈满眶。

  刚想说些更肉麻温情的话,电话铃打断情绪。

  我去听,是海伦俏皮得会跳舞的声音。

  我示意林自亮前来。

  “那位小姐。”

  林自亮定一定神,过去说话,“你在什么地方?纽约?”

  难怪他要怨忽,兄弟俩同样不争气,被异性占尽上风。

  “我来陪你?笑话,我有生意在此,哪里丢得开。”

  我回到房间去。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终于变成喁喁细语,说个不停,我无聊地看着钟,足足过了半小时有多,他才挂了电话。

  海伦落足本钱,用足心思。

  林自亮出现在门口,“我明天去纽约。”

  你说要不要命。

  理论是理论,事实是事实。

  没想到他比我更早出发去长征。

  我自己的行装也收拾好了,我们互相祝福。

  先把他送走,才回家打点,报纸暂时停派,信箱吩咐佣人开启,留下紧急联络号码。

  第二天一清早要与国香结伴旅行,一夜不寐是必然之事。

  清晨五时已经起床,正在关窗户煤气喉,电话铃响。

  “喂。”

  “我是你师母。”

  我心一跳,师父出事?

  “你方便来我处一次?”

  “我最迟八时要到飞机场。”

  “是很重要的事。”

  我想一想,“好,立即到。”

  索性连行李一并带着走。

  天才蒙蒙亮,印象中从没试过在破晓时分上路,截了街车,先往师母家去。

  在这种尴尬时分找我做什么?

  师母在门口等我,她已穿着整齐。

  我提着行李进屋。

  “咖啡?”

  “黑。”

  我俩坐在厨房中,捧着咖啡杯。

  天渐渐亮起来,师母还在培养情绪,开不了

  平日我不会无礼,但今日不同往日,我看了看腕表。

  师母牵牵嘴角,我耐心等她。

  她的脸容秀丽,眉梢眼角都像国香。

  啊国香,我四肢酥软,这个名字对我这般魅力。

  我温和地提醒她,“我在等。”

  师母忽然站起来,“国香叫我同你说,计划改变,你不用去了。”

  我呆视她,一时没听明白。

  师母深深叹口气,说不出的同情与不忍。

  渐渐那五个字烙印似炙进我的心:你不用去了。

  我唇焦舌燥,指着墙角的行李,轻轻说:“东西都收拾好了。”

  师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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