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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杜石听了蛋馍的话,哼了两声。蛋馍又想起件事来,说道:“对了,爷,我那天在旁边侍候着,听见那个片太郎说也想让冯老财给您引见引见,说是要建个什么亲善关系呢。”“亲善个屁!咱夹皮沟和他日本人的炮楼子井水不犯河水,少跟爷来这套!”杜石啐了一声,蛋馍听了,不敢再说,垂手在一边等着。过了会儿,匪爷开腔了:“蛋馍啊,你下去吧,在我这儿呆久了,小心你东家起疑。”蛋馍应了一声,脚下却磨磨蹭蹭不走,杜石白他一眼,“你小子别赖,爷没赏了。”忽地,蛋馍又一下给匪爷跪下了:“爷,求您件事,您要帮了咱,咱这辈子都给您烧香。”杜石楞了楞:“啥事儿呢?说来听听。”蛋馍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咱怕咱那妹子跟人跑了。”
杜爷手里的酒杯惊得晃一晃,立马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满天桃花来,“你妹子?”杜爷放下手里的酒杯,急切地问。“也不是亲妹子……就是跟咱一起长大的邻居闵汪儿。”蛋馍笑得憨憨的。杜石看看蛋馍的笑脸,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而满天桃花也果然象臭爷说的那样被一阵风吹了个稀巴烂。
杜石爷觉得很沮丧,于是极不高兴地问了一句:“闵汪儿跟你好的话,怎么会跟别人跑?”蛋馍急急地答道:“不是她要跟别人跑,是她爹要把她嫁给别人呢!”“她爹不知道你们好?”杜石不那么热心地问。蛋馍摸摸脑袋:“咱……咱还没跟她说呢,不过我知道她心是向着我的。”他慌慌地从腰带上扯下一荷包给匪爷看,“爷瞧瞧,她要不向着我,能专门给咱绣个荷包托人捎来吗?”杜石接过来看看,果然,绣得很精致,看得出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杜石把荷包扔还给蛋馍,“行,爷帮你去说说。”蛋馍吞吞吐吐地说:“爷还能不能帮我件事儿?”杜石一巴掌过去:“你还得寸进尺了你?”蛋馍腆着脸乐,从怀里掏出张纸来,“爷,也不是什么大事,您瞧汪儿给咱绣了这么个荷包,咱也没回送什么东西,求您老见到她时帮咱带个信儿成不?”
杜石想了想,还真是个顺路的小事儿,扯过纸来看,上面果然歪歪扭扭的写了几行字:
铁树千年要开花
妹子和哥是一家
铁石铁锤砸不断
哥和妹的情疙瘩
杜石看了,没吱声儿,蛋馍拿眼瞧他,见他把纸折巴折巴揣怀里去了。蛋馍立刻乐得合不拢嘴,给匪爷磕个头,颠颠儿的下楼去了。
杜爷喝着酒,好半天,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娘的!这叫什么桃花运!”
杜爷在这边喝着酒,全然不知道臭爷在路上已是气晕了头。
臭爷这会子正跟着辆大车呢,这车遇上劫道的了。
本来臭爷没打算上大路的,可他在冯家堡子附近琢磨半天,没琢磨出什么不对劲来,臭爷有点怀疑自己的预感,所以决定往大路上瞅瞅。
一上大路爷就瞧见一辆车,二当家一眼就看出那车上有肥货,今儿过年寨子里不缺什么,可土匪不是缺东西的时候才开抢,只知道抢和花不知道储的土匪一辈子只能当崽子,而臭爷是天生当管财二当家的料,所以二爷在第一眼确定大车的肥油后,第二步就准备抢了。但抢不能在大路上抢,要找个僻静地方,往前面不远要拐到林子边上去,跟那儿抢跑也利索,于是臭爷就跟上了。
赶车的大爷和车上的几个人都瞅见这年轻人了,这年轻人不怎么说话,腰里别着只枪,大伙儿有点害怕,臭爷看出来了,于是骑着马慢悠悠地荡过去,有一茬没一茬的接着话,那意思无非是要他们放心,他也是路过的,听说这道上有打劫的,所以才买了只枪带着。因为这道上的确也常有这样的路客,车上的人也就慢慢没了戒心,眼瞅着到林儿边上了,臭爷不禁有些心花怒放起来。
谁也没曾想这时候蹦出俩劫道的来。
离这儿老远的炮楼子里,日本人常常会觉得没油水,这时候他们会出来逛逛,顺便在当地人那里拿只鸡,今天这二位刚刚逛到这里来,还没来得及找人呢,正好看见大车过来,于是决定拿这大车开荦。
臭爷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清楚他也气,气的是做贼的遇上打杠子的,这俩日本土匪怎么就没点儿地盘上的规矩呢?
劫道的开腔了,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谁是头?”
赶车大爷吓得出不了声,臭爷就说:“我是当家的。”
劫道的瞧见臭爷腰上的枪了,两长枪口子就对了过来:“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的过路的干活。”
“把枪丢过来。”这俩劫道的一边说一边就准备拉栓子了。
臭爷很听话,把枪摘下来,一把扔去十来步远。
这两劫道的是新手,对看了一眼,走过去弯腰拣。臭爷呲牙一笑,从后脖梗子里又拎出两枝匣子来,“叭叭”两枪,左右开弓,把那两个人撩倒了。
“瞎犊子!”臭爷往枪口吹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瞅瞅爷是干什么的。”
这时候,满大车的人哭成一片,赶车大爷从车上溜下来,瘫在地上:“爷呀爷!您杀了日本人,咱可怎么办啊?”
“没你们的事!”臭爷把两枝匣子放回后脖梗子里去,向车老板一抱拳:“掌柜的,我今儿本来是要抢你们的,这两小子当了你们的替死鬼,好,走你们的吧!”说完,走过去把自个儿的枪拾回来掖腰上,顺便摸了两日本土匪的腰包和长枪,然后把那两个死人倒拖进林子里去了。
等臭爷做完这些出来,大车和那一车的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臭爷把两枝长枪往肩上一背,骑着马往冯家堡子方向回去。“奶奶的,吃酒吃这么长时间,再不出来我把你也毙了!”臭爷怒气冲冲地对着冯家大堡子吼道。
冯家大堡子的主人土财冯迪士这时候正在迎接今天最重要的客人——河水片太郎,这鼻子上一撮仁丹胡的日本人一跨进冯家堡的门冯老财就想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小个儿日本人怎么就是跟他过不去呢?
冯老财不明白,其实河水片太郎也不喜欢他,不但不喜欢冯老财,不喜欢冯家的堡子,连这放眼望去所有的田野和山梁他都不喜欢。河水片太郎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是在东北一个叫哈尔滨的地方,那里热闹繁华,富丽堂皇,作为天皇的士兵,他没有选择驻扎地的自由,但做为他本人,河水片太郎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河水片太郎憎恨这片大山里叫做青云的土地,恨它的清贫,更恨它的桀傲不驯,虽然知道这块混乱的土地百年来从未被某种力量征服过,但直到他亲自在这里驻扎下来,才真正体会到生存在这里的痛苦。
被调驻进这片大山的头一天,河水片太郎体会到青云的民风恶劣,他当骑着马从炮楼走向青云镇,看到的是一张张麻木的当地人的脸。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扎着头巾,背着背篓,手里提着攀山的杖或下田的锄,用漠不关心的眼神冷冷看他。一个刚刚睡醒蓬着头的女人,把儿子端在膝上对着走过的河水片太郎撒了泡尿,片太郎听到她用难懂的当地土话大声骂她撒尿的儿子,隐约听出一个“狗”字。
河水片太郎很想立刻从腰里拔出枪来让这一切消失,在其他的任何一处地方他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如此不尊重天皇士兵的中国人,但当他把手放到枪把上时,却感觉到暗处的无数眼睛。
青云镇附近的炮楼修了有九个月,虽然适当的和当地人隔开距离,但河水片太郎的前任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在青云镇外的高梁地里被人割断了喉咙。
河水片太郎很清楚皇军并不能真正宣称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二十里外,有一支中国的军人,类似这样大大小小的队伍附近还有五六支,虽不穿制服,但手里的枪都是真的。河水片太郎明白把他打发到这个性命随时都可能被人摘去的地方是对他的惩罚,虽然他已经不想回忆自己被惩罚的原因,但他确实在看到那个粗野农妇之后后悔了。
打死那个农妇很容易,而且皇军刚到这里来时也这么做过,但河水片太郎记得文件上是这么写那个事件的结果——第二天,驻扎镇上中学的日本士兵吃完饭后个个抽筋发抖,最后在锅里发现了山上的红菌子,一种要人命的东西。饭是日本人自己做的,没人知道那菌子怎么进的锅,但肯定的是放菌子的人同时还给附近的一支民团送了信,结果东倒西歪的日本人那一仗打得很惨,而目的似乎只是给点下马威的民团撤退时,日本人在追击的路上才发现本是集日的青云镇这一天大街空荡,人影全无,一张张布满新旧弹眼的紧闭的门后,青云人异常安静。
没有谁明目张胆地去撼动日本人想在这里建立的权威,多年战乱的历史使这里的人对于政治和军事变得麻木,新来的,你可以留下,但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日本人并不是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尝试过对当地人报复,但报复的结果往往招来更为惨重的流血。
你永远不知道杀你的人是谁,那些神秘来去的队伍和紧闭着的门后那一张张麻木的脸有着相似的轮廓,你也永远没办法一劳永逸地杀完青云所有的人,大山是他们最好的屏障,如果你一次杀不完,就最好不要做这种尝试。因为追进大山也没用,进了山他们就是土匪的崽子,除非日本人想和土匪过两招。
河水片太郎知道他的前任死于当地人之手,杀死他的是镰刀,那并不是军队民团使用的武器,当然,土匪也可能下手,那么干净利落地一刀并不是人人割得出来的。前任不那么聪明,他一直试图用武力去降服这一方土地,虽然修起炮楼后上级明令只要守住这个据点,但他还是常常不顾禁令在危险的时间离开炮楼的范围做些危险的事。过于骄傲容易丧命,河水片太郎不是个骄傲的人,他聪明而又善于学习,在把手从腰中的枪上放开时,他已经决定按照这里的规矩行事。
进到冯家堡子的河水片太郎谨慎地打量堡子南角的枪楼,从冯迪士的话语里,他知道那上面坐着他一直以来想见的土匪头子。河水片太郎明白那个土匪头子杜石肯定也在上面打量他,从他在大路那头出现开始,杜石大概就没有放过他的影子。
河水片太郎对土匪并不陌生,他的一条腿就是在东北给土匪打断的,但青云大山里的土匪和那群打断他腿的东北土匪又有些许不同,他们从不主动出击袭击有枪的队伍,如果不招惹的话,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好邻居。然而一支没有政治主张的骠悍队伍对于正交战的任一方来说都是危险的,它往往成为双方都想争取的对象,河水片太郎明白由于血缘关系,在招安多为当地人的土匪时,日本人占不到太大便宜,那么只有抢在别人伸手前先招安,所以一上任,便急着与杜石取得联系。
他急土匪不急,仔细算算,从上任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吧?
冯老财明白河水片太郎打量枪楼的意思,“我先上去说说?”他用不那么诚心的恭敬声音问。河水片太郎点点头,心想着总算把杜石堵在枪楼上,他并没有在自己进门前从枪楼上逃掉,那么今天是一定见得到面的。
杜石的确也没走,冯老财顺着楼梯向上爬时,他一手拎着匣子枪,一手正把大碗的酒往嘴里灌。冯老财爬到第三级楼梯时,杜石把酒碗放了,用匣子枪的把子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脑袋,然后顺手向外放了一枪。
冯老财打着滚儿从台阶上掉下来,枪子穿过他面前的楼板,打到地上钻了个洞。冯老财掉下来后就在楼梯前打着哆嗦捣蒜,一边不停地大声叫:“杜爷,我真的没算计您,是河水太君要与您交个朋友。”
“太君?你爷祖上死光了,看谁敢骑老子脖子上叫太君!”不叫还好,一叫杜石反而上了火。
河水片太郎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枪上,从杜石满是火药味的话语里,他意识到这次见面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为危险。几乎在片太郎的手放在枪上的同时,楼上“叭”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到了他的脚边。河水片太郎惊得一跳,而同来的三个士兵立刻把长枪对准了楼上。
“八嘎!”河水片太郎喝斥住士兵们的无礼,把手小心地从腰间放下来,他把脸转回来对着枪楼之上那个看不见的人,挺直了腰板问道:“请问是不是杜石先生在上面?”
枪楼上传来响亮的笑声,笑完了一个粗粗的声音回答:“是我!今天给你个面子,有什么事直说!”
“杜石先生,我非常尊重你,所以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河水片太郎向前走一步,但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