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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就兴起了一股与此对抗的新运动,就是敬虔主义运动(Pietism)。敬虔主义所注重的,乃是信徒与基督的那种活泼而亲密的属灵关系。一个人虽然能够把信条正确地道出,但仍可能是不认识主的,因为他没有与基督建立个人的关系。然而,正如任何一种因反对某种现象而产生出来的反方向运动,它们在纠正错误之余,往往都会带来了另一种的副作用。敬虔主义在把属灵生命生动化后,因其对教义和信条的排斥或轻看,就把信仰主观化了。在此之前,人们强调的是:“我知道我得救,因为这是上帝在圣经中给我的应许,无论我个人的感觉或经验怎么说。”但到此时,人们所注重的则是:“主与我漫步花园里。他与我谈、他伴我走、生命窄路同过。你若问我怎知主活着,因他活在我心。”这样一来,信仰的坐标就从客观性的、上帝永恒不变的启示上,转移到主观性的、人对上帝启示的领受上了。这种的偏颇,也为一个多世纪后的、同为发源于德国的新派神学(Liberalism)铺下了道路。
十八世纪复兴运动的展开
经过了两个世纪的改教运动,许多受加尔文主义影响的国家都在政治、经济上发达起来。这时,那些起初为改教而争战、受逼迫、立志敬虔度日的信徒的后代,已渐渐在富裕、安逸的生活中荒废下来。以致无论是欧洲的荷兰,还是美洲的新英格兰,各地教牧都为信徒的道德下降、对属灵的冷漠一事大声疾呼。于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复兴运动就在这些教牧人员的讲台事奉下爆发出来,即所谓的「大觉醒运动」( Great Awakening) 。其中为首的有在美洲新大陆国的爱德华兹(Jonathan Edwards) 和在英国怀特腓(George Whitefield)。大觉醒运动的主要目的,乃是要重新唤醒人的灵命、使人重拾圣约、过敬虔圣洁的生命。
其实,大觉醒运动所带来的悔改显现,不仅见于平信徒当中,也涉及到教牧。这个运动起先是始于美洲新大陆,后来也传到英国以及欧洲大陆。这种以对上帝的道的传讲来复兴信徒的讲台事奉,一向是加尔文主义者/清教徒的事奉原则。这种传统,到了十九世纪又再由有“证道王子”(Price of Preachers)之称的司布真(Charles Spurgeon)在英国重拾,而到了二十世纪,则由伦敦的钟马田(Martin Lloyd…Jones)继承。
而在美洲新大陆,当时大觉醒运动所带来的其中一项后果,也是继承加尔文主义的另一项特色,就是大学学府的兴建。正如加尔文在研经时不忘语言学、历史学等人文科学的知识一样,那些复兴后的教会,也意识到他们需要为上帝的教会栽培敬虔且有学识的教牧人员,使他们热衷对一切属于上帝的真理。哈佛、耶鲁这些早期的大学,均是为栽培教牧人员而兴建的。人们可以看到,这些大学的校园中央,总是有一座小教堂。
然而,复兴运动起初按照爱德华兹和华特腓的教导,本是以注重上帝的圣约、上帝的主权、强调人的全然堕落、需要基督无条件的拯救为主的。但发展到后来的第二波、第三波时,就渐渐变质了。由于许多教牧看到复兴所带来的果效,于是就都盼望有复兴的出现,以至企图用人为的方法制造复兴。这样,起初的复兴(revivals)到此时就变成了复兴主义(Revivalism)。以芬尼(Charles Finney) 为首,那些曾经接受过加尔文主义思想的奋兴家,因相信使用什么样方法就能在人身上带出怎样的果效,于是就难免要对“人”做一些正面的肯定。结果,他们就走向了当年阿民念的道路。十九世纪的复兴运动与上一个世纪的大复兴,乃是大相径庭了。以清教徒的信仰和教会特色为主导的新英格兰地区,此时也一去不复返了。
此外,大觉醒运动在美洲乃带来一个新的现象,就是圣职的普及化或平信徒化。在此之前,教牧工作主要是由圣职人员负责。若有人感到蒙召作传道,需要有教会会友的认同和教会牧者的带领。但大觉醒后,许多平信徒毅然担负起教牧的责任,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自己的牧者有的还没有悔改时。许多新的宗派也在此时产生,如有浸信会、卫理循道会等。他们发展的速度惊人,主要在于他们的牧者均为从平信徒中自发而起的,无需经过漫长的正规神学训练就可讲道、牧会。
所以,大觉醒后有两条路线的发展,一是加尔文之主义者对高等学府的建造,另一是非信奉加尔文主义者的新兴宗派所发起的平信徒运动。自美国建国到南北战争期间(1861~65),复兴的浪潮乃是一波接一波,从未间断过。移居美国的人也日益增加,美国开始往大西部发展。新开发的地区一般很少有正规教堂,而那些新兴的宗派,因其圣职功能可由平信徒担任,于是在新开发地区发展得非常迅速。
这种激发平信徒参与圣工的运动乃带来了两大现象。一是民间自愿团体的建立。基督徒看到,复兴后的地区,不但有灵性的需要,也有其它需要。于是许多由平信徒组织起来的社会公益福利机构就相应地产生了。至今,这种以建立自愿团体的方式来响应社会上的特殊需,仍是美国社会的一大特色。
另一个现象则是宣教运动的展开。大觉醒运动产生之时,也正值英国国势壮大、向外扩张之际。这时,世界乃是越来越广了。当英国把军舰派往别国、英国的商人借机发展国际贸易时,许多经历过复兴后的基督徒,就定意要藉此把福音传到远方。许多都是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戴德生就是大复兴后所产生的果子,他父亲也是直接受到复兴运动影响的。
宣教运动起初是以英国为首的。但到了十九世纪,美国南北战争后,主力则转移到了美国。那些大复兴后的、以平信徒为主导的宗派,为了大量地、快速地培训教牧人员,复兴家慕迪(Dwight L。 Moody)等人就创建了圣经院校(BibleColleges),为的是要略过正规神学训练的途径,以简短、快速的方法,把福音要点教授给学生,尽快地把他们送到宣教工场上。到了1926年,光是来到中国的宣教士就达8000名之多,其中大部分是来自北美洲的。而今天中国教会的许多特色、组织形式和主导的神学思想等,许多是受到那批来自美洲的、在大复兴运动下所产生的宣教士的影响。(注4)就连著名的中国近代奋兴家宋尚节,也是在北美的复兴运动中得救悔改,继而回国奉献事主的。
这里值得一提的乃是在宣教策略上加尔文主义者与非加尔文主义者的不同。加尔文主义者因向来不把属灵的事和属世的事两极分化,在接触到新的文化时,则往往注重先认识对方的文化,对文化做剖析之工的护教工作。早期来到中国的宣教士,总是会花上大量的时间学习汉语、认识中国文化、编写字典、与知识分子对话等。而非加尔文主义者则只注重拯救人的灵魂、改善人的道德。前者看重宣教士属世的教育和神学训练,后者看重他们奉献、委身的心志。前者在中国建立大学、医院、改善医疗制度等;后者建立的主要是几所为宣教士家庭设立的幼儿园、中、小学和一两所圣经院校,而在医疗服务方面,他们所建立的,也多属非正规性的,注重的是帮助吸鸦片者戒毒等工作。前者创办杂志、期刊,编写中西文化方面的书籍;后者所写的书籍,多半是宣教士的生平见证等。前者多半在五大通商港口盖建礼拜堂,并且以西教士主堂,神职人员阶品分明;后者则进到中国内地,接触广大平民,栽培本地的平信徒牧会,牧会者与传道者,男女一视同仁;而在圣经翻译方面,虽然从第一位来华的更正教宣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 开始,大家都有在做,但最费时最长、动用的人力最大、最优秀的版本,则要属后者所翻译的中文圣经和合本了。前者所采取的宣教进路是由上至下的,先接触、影响政治、文化界有影响力的士大夫,希望藉此影响全中国的老百姓;后者则走以下至上的路线,先接触一般的平民,并且定意远离政治,更是拒绝接受自己国家所赋予他们的外交优惠,甚至在面临中国的义和团屠杀时,也不追索赔偿或寻求外交保护。与此形成巨大对照的,乃是前者的作法,他们企图透过对中外条约的签订,把一些对传教自由的条款写进去,以助传教事工。然而,这两种的宣教进路,到了十九世纪,因宣教工场上政治环境的改变和十九世纪基督教会所面临的种种,都有其独特的发展。
十九世纪…一个基督教经历内忧外患的时代
到了十九世纪,整个时代弥漫一种世俗化(secularization)的气氛。十九世纪可谓基督教四面受敌的一个世纪,而这种情形先是出现在欧美地区,渐渐也在宣教国家看到。
自法国大革命后,整个欧洲对基督教是极度地敌视。达尔文的进化论不但把人的起源问题重新定义了,更否定了人堕落的事实。人乃是步向更进步、更完美的境界,而非从完美中堕落下来的。而启蒙运动后所产生的一系列哲学思想,把人的理性和经验高举到上帝的地位,成为判断一切真理的准绳。人从此就不再需要上帝和上帝的启示也能够有知识了。理性主义(Rationalism)和经验主义(Imperialism)都告诉人,上帝是不存在的,因为他是无法用科学的方法证明的。后来,虽然康德(Emmanuel Kant)有意为上帝或宗教挽回一丝地位,但他的作法乃是把宗教与科学分家,视前者为属于本体界(ontological world)的事,后者为属于现象界(phenomenal world)的事。意思就是说,理性和感官所处理的是物质界的事,而像上帝、伦理、自由、不朽等事情则在一种不可摸、不可见的世界中,不能由科学来证实或否定的。这样一来,从一方面而言,现象界的一切知识则无须靠上帝的启示来认识了,因此,上帝也就不再是一切创造界的主、上帝的道也不再是无所不及的,而只是局限于所谓的本体界而已了;而从另一方面而言,对上帝的信仰乃成为非理性和感官所能及的,因此就并非一件客观性的事情了。康德的影响力甚为巨大,往后的哲学、神学和护教学都受到他的影响。
此时,我们可以看到,教会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在知识界和社会上享有主导地位,而是反主为客了,她站在被动的地位上,挣扎着为这古老信仰做出辩护。而人们对这位超自然的、自我存在、自我引证之上帝的信仰,也从此受到持续不断的攻击了。
德国敬虔运动的后裔在受到这种大气候的影响下,就发展出一套新派神学(Liberalism)。新派神学的特点就是否定圣经为上帝无误之启示,否定人类堕落的事实。既然人没有犯罪堕落,也就不会有人灭亡。上帝乃是全人类的父,人人都会得救的。有“新派神学之父”之称的士来马赫(Friedrich Schleiermacher)给宗教重新定义。他认为宗教的本质不再是上帝的客观启示,而是人内心的一种主观的宗教感。十九世纪的哲学也同样地走向了把主观经验客观化、把相对的事物绝对化的道路。各种各样的圣经评鉴学相应而生。
与此同时,工业革命所带来的许多社会上不公义的问题,使美国一些曾经受加尔文神学影响、有文化使命感、但后来接受新派路线的教会人士,也开始对罪重新定义。他们不再视罪为个人性的,而是社会组织性的了。最典型的例子乃是尼布尔(Reinhold Niebuhr)的《道德的人与不道德的社会》(Moral Man and Immoral society) 。他们主张人本身是善的,恶乃是社会制度所造成的…正如雨果(Victor Hugo)在《悲惨世界》一书中所表达的。于是就有“社会福音”(Social Gospel)的产生。如果说律法与恩典的关系是十八世纪的神学议题,那么罪为个人性还是社会体制性的问题,则是十九、二十世纪的神学议题了。
与此同时,到了十九世纪末,整个欧洲的气氛变得非常地悲观。曾有日不落之国的大英帝国这时开始渐渐衰落,而那些曾经以为基督的国能因大英帝国的扩张而广传普世的基督徒,现在所看到的乃是一幅消极的图画。因此,这时就有爱尔兰的达秘(John Nelson Darby)发展出一套消极的世界观。他重新解释圣经,把圣经分为七个时代,即所谓的时代论(Dispensationalism)。他主张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教会时代”乃是要面临世界的攻击的。在基督再来之前,这世界是会一直衰败下去的,而我们的责任只是要集中在拯救灵魂、建立教会。
这里我们看到,基督教会在回应这种时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