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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浩骇然道:“老前辈的意思是,先替我下毒,再替我解毒?”
丑老人连声道:“对对对,解毒虽无绝对成功把握,下毒却敢说绝无差别,保证你会我伤得一般模样。”
康浩暗暗咽了一口冷气,心念疾转,摇摇头道:“只是外伤相似,那没有用处,因为每一个人体力不尽相同,对毒药的抵抗也不一样,或许解药对在下有效,对老前辈却不一定有效。”
丑老人一愕,道:“这话怎么说?”
康浩道:“譬如在下现在体内已被‘神仙酥’侵蚀,真气涣散无法凝聚,跟平常未练武的凡夫无异,对药物毫无抗拒可言,而老前辈却有一身精纯内功。”
丑老人轻“哦”道:“这个容易,在试验开始之前,我自会替你解去‘神仙酥’的药性。”
康浩又道:“其次,老前辈应该把当初受伤的时辰,经过,心情,用药份量,以及中毒后的反应,有没有用手抓搔伤处?有没有用水洗涤过?甚至当时身体和心绪的状况如何?都得详详细细告诉在下,让在下尽力体味模仿,按照当年经过同样应变,才能使解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丑老人越听越喜,由衷赞道:“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这是精僻之论,的确有理,无怪我苦试多年未成功,或许症结正在此处,好!我一定详详细细告诉你就是了。如果解药成功,不仅我的伤势可愈,你也同样可获痊愈,届时,我要将你收录门下,传授你天下无敌的毒功。”
康浩趁机道:“多谢老前辈垂青,谈了许久,尚未请教老前辈尊讳称呼!”
丑老人笑道:“我姓苗,名廷秀,当年江湖中人都称我‘毒神’。”
毒神苗廷秀!
康浩心弦猛震,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会这么晦气,竟在一日之内,连遇“黑谷四凶”中的两个,难道“四凶”都隐匿在附近么?
毒神苗廷秀见他脸上变色,复又吃吃笑道:“孩子,你也听过我的名号?”
康浩忙道:“黑谷四神威震武林,晚辈常闻先师提及,唯以出道太晚,无缘获睹威仪,不料却在此拜识?”
苗廷秀注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又是谁?”
康浩道:“晚辈康浩,先师姓杨,名号上君下达。”
苗廷秀“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风铃魔剑杨君达,听说他和一个名叫易君侠的,并称‘武林二君’,咱们虽然没见过面,彼此倒也心仪颇久,怎么,他已经死了。”
康浩戚然道:“是的,先师谢世已有数月。”
苗廷秀并无伤感之色,只是摇摇头,道:“这也难怪,一个人的名号,往往注定了一生命运,俗话说: ‘天无二日,民无二君’,他却偏和那姓易的并称‘武林二君’,其中少不得要死掉一个才行。”
康浩心中一动,说道:“那是因为先师名讳,和一剑堡主易君侠的名讳中,都有一个‘君’字,并非是二人同在武林称君。”
苗廷秀道:“不管怎么说‘二君’不能并存,这是必然的道理,譬如我号称‘毒神’,平生以施毒为儿戏,谁知道竟反被毒物所伤,困顿穷山荒谷数十年,这就叫做‘善泳者溺于水’,事虽不同,道理则一般,都是被名号害的。”
说着,话锋忽转,向一名彩衣童子挥了挥手,说道:“侍药,去看盾那锅药汁煎好了没有?时候不早,咱们该开始配药了。”
那名童子欠身一札,疾步而去。
康浩不由紧张起来,飞忖道:毒神苗廷秀向有“笑里藏刀,心比手毒”之名,万一他是存心拿话稳住我,临动手时,不肯替我解去“神仙酥”药力,难道当真束手待毙,充他的解药试验晶不成?我师冤未雪,大仇未报,今夜还得赶去河边守候那假冒师父的凶徒,岂能便性命供他试验药物?
想到这里,暗暗焦急,便试探着问道:“老前辈,配制解药,不知要多少时间?”
苗廷秀沉吟了一下,道:“大约午夜之前就能配好,你问这个则甚?”
康浩苦笑道:“没有什么,晚辈只是奇怪,怎么不见老前辈和两位小兄弟吃晚饭?”
苗廷秀恍然笑道:“这个么,并没有什么好奇的,咱们久已不食米饭,谷中有‘种罕见的树薯,配以药物煮食,每日仅需一餐,便可终日不饥。”
康浩道:“可是,晚辈却已经整整一日一夜未进饮食了。”
苗廷秀点点头道:“原来你饿了,那容易,咱们还有日间吃剩的树薯,大可你饱餐一顿。”
说着,转向另一名童子吩咐道:“伴炉,去把树薯热一些来,给这位康少侠尝尝。”
那童子也欠身一礼,向屋后而去。
康浩忽然笑问道:“这两位小兄弟年纪都很轻,大约不是当年随老前辈的旧门下吧。”
苗廷秀道:“不错,那些旧人早就死光了,他们是早两年前迷途误入此谷,被我收留下来的。”
康浩道:“怎么没见他们开口说过话呢?”
苗廷秀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舌头的缘故。”
康浩诧道:“他们怎会没有舌头?”
苗廷秀得秀地笑道:“老夫子生专研万毒,最厌恶门下弟子饶舌,为免绝学外泄,所以割去了他们的舌头。”
康浩吃了一惊,却不敢表示反感,堆笑道:“这就难怪了。”
苗廷秀阴声道:“你是否觉得老夫的手段太狠了些?”
康浩忙道:“不!任何门派都有独门秘密,不愿外泄被人偷学,何况一旦从师,生死尚且不渝,为了替师门守秘,这也是应该的。”
苗廷秀眼中忽然异采连闪,良久,才喃喃道:“可惜!可惜!”
康浩道:“老前辈可惜什么?”
苗廷秀轻叹道:“你这孩子通情达理,颇合老夫脾性,论根骨秉赋,都是上上之选,可惜你一个人来,如果有两人同来,老夫真愿意留你收归门下,使我这一身毒功绝学能够传延万世发扬光大。”
正说着,那名“侍药”的童子已匆匆回转,向老毒物连接比了几下手势,似在回报药汁已好,请老毒物去配药。
苗廷秀叮嘱道:“为师配药的时候,不愿有人打扰,你和伴炉就留在这儿陪康少侠,替他解开绳子,好进食物。”
侍药童子连连点头,表示应命。
康浩急道:“老前辈什么时候可赐‘神仙酥’解药?”
苗廷秀一面驶动轮椅,一面漫声答道:“不用急,等老夫配好药,自然会给你的。”轮椅一转,径自驶入后屋丹室,并且随后掩了室门。
显然,老毒物疑心颇重,在他练丹配药之际,连两名童了也不准在旁偷看。
康浩心里暗叹一声,忖道:若等他配好了药,脱身便不容易,但如今体内真气难聚即使解开了绳子,也无法逃上山谷削壁,这却如何是好?
他自信要制住两名童子并不难,难在不知道“神仙酥’’解药放置之处,而两名童子口不能言,令人无从套问。
这时,侍药童子果然如命替他解开了身上牛筋绳,不片刻,伴炉童子又从后面捧出一大碗热腾腾的树薯,以手示意,要康浩食用。
康浩略为活动筋骨,试试内腑真气,依然难以凝聚,索性把心一横,坐下大吃起来。
那树薯中毫无伴料,其味更是有些苦涩,又带着浓重的草药气,实在不怎么好吃,但康浩为了寻思脱身之策,还得细嚼慢咽,故作津津有味的模样。
一边吃,一边偷眼打量两名哑童,只见两人神情木然,直勾勾瞪着自己,像木雕泥塑般动也不动。
康浩有心搭讪,举著含笑问道:“二侠小师兄饿了么?要不要也来吃一些。”
两名哑童不言不动,甚至头也没有摇一下。
康浩耸耸肩,道:“可惜咱们不能交谈,也无法请教你们的身世和姓名,不过,我总觉得很奇怪,像你们这么大年纪,怎么会没有人同行,竟致迷途跑到这山谷中来呢?”
两外哑童仍然木立如故,但其中年纪较大的“侍药’’童子忽然泪光一闪,切忙低下头去。
康浩心中一动,随即压低了声音又道:“听说你们到这儿来时,已经十岁出头,应该懂得很多事了,你们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么?想不想念他们。”
话犹未毕,较幼的“伴炉”童子眼眶一红,垂下了头,“侍药”的更是浑身颤抖,热泪籁籁直落。
康浩缓缓放下碗著,突然扬声叫道:“苗老前辈,为免惊扰你老人家配药,晚辈可否在石屋附近散散步?”
丹室中的毒神苗廷秀默不回应,两名哑童却骇然大惊,忙迭举袖拭泪,仰起头来。
康浩侧耳略待片刻,便向二童递了个眼色,随又喃喃自语道:“苗老前辈想必正配制药物,不能分神,就烦两位小师兄伴着在下去屋走走吧!两位尽可放心,在下尚未服过解药,真气难聚,你们就是让我逃,我也逃不掉的。”他故意将语提提高,使丹室中的苗廷秀可以听见,又待了片刻,不见动静,便径自起身,走出了石屋。
两名哑童并未拦阻,紧随而出。
康浩缓步在石屋前踱来踱去,未听老毒物出声询问,便向二童招招手,疾步穿过花圃,口里却大声道:“啊!这是什么花?开得好鲜艳小师兄,何必瞪眼呢,我知道这些花不能采,不过是想走近一些,看得仔细些罢了。”
口里说着,人已穿越花圃,来到果树林边。
这地方距石屋已在十丈以外,康浩回头张望,仍不见动静,大约苗廷秀料定康浩无力纵登削壁,又知二童正随行监视,所以很放心,不怕他会飞上天去。
康浩转身面对石屋,以防老毒物出现,然后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做了个写字的姿势,轻问道:“你们有没有念过书?会不会写字?”
侍药点了点头,却举手指指自己脑袋,又伸出小拇指,表示识字不多。
康浩喜道:“只要能写简单的字,咱们就可以交淡了,现在我先问你们,如有手势无法表达的地方,就写出来。”
“你们知不知道,那老头儿乃是当年黑谷四凶之一,名叫毒神苗廷秀,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二童同时点点头,脸上都现出畏惧之色。
康浩又道:“老毒物不但手段毒,心肠更毒,从他割去你们的舌头,足见毫无师徒情份,他现在是因你们年纪还小,利用你们服侍他,故而收你们为徒,等到有一天,他的毒伤痊愈,或者找不到替他试药的人,必然会拿你们充数的。”
两名哑童戚然点头,表示知道。
康浩道:“你们既然深知利害,便该早作打算,及早设法脱身,回家与父线亲人团聚才是正途,何必日夕与虎作伴,等待杀身之祸?”
二童听了,忽然又流下泪来。
“侍药”拾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缓慢地写道:“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这简短八个字,显然尚未尽吐心声,但“侍药”写的“归”字,已忍不住悲泣出声,再也写不下去了。
康浩问道:“你们是因父母亡故,才流浪到荒山中来的么?”
“侍药”和“伴炉”都摇摇头。
康浩又问道:“那么,是途经荒山,父母不幸罹病去世,才汉落至此?”
二童仍然含泪摇头,悲不自胜。
康浩猛地心头一动,凝声问道:“难道,你们是和父母一起,误人谷中,被老毒物”
—言未毕,两名哑童已泪如潮涌,连连点头不止。
康浩骇然道:“也是被用来试药而死的么。”
“侍药”一面点头,一头又写道:“尚有一兄一姐,都被师父试了药,师父的药很毒,沾人无救,连解药也有毒,不吃还好,一吃解药死得更快。”
康浩恨声道:“这老毒物太可恨了,只顾试验毒药,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语声略顿,又问道:“你们姓什么?家乡在什么地方?还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亲长?”
“侍药”用树枝写道:“吾家姓徐,我名徐纶,弟名徐综,父亲本是镖师,因避仇离乡,旋携眷觅地归隐,见此谷形势奇险,贸然入探,阉家俱中毒被擒,先后遇害,吾与弟虽获幸免,实不悉故乡尚有何人可以投靠。”
这一次,他边写边拭,写得也较快,康浩看后,略一沉吟,便道:“假如你们愿意,我有一处地方可以投奔,生活不愁,习文练武,亦可随你们之意,你们肯去么?”
徐纶急忙点头,又写道:“但得栖身处,自是极愿早脱虎口,唯与我弟都曾服过药物,一日无解药便会毒发而死,你又中毒未解,如何能逃出虎口呢?”
康浩问道:“那两种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徐纶写道:“都在师父炼丹室内。”
康浩剑眉紧皱,喃喃道:“唯一的方法,只有设法先把解药偷出来,可是,老毒物现在正在炼丹室配药,这却是桩难题。”话犹未毕,突闻身后一阵吃吃笑声,有人接道:“何难之有?老夫根本不在炼丹室中。”
康浩骇然回顾,不期机伶伶打个寒噤,只见毒苗廷秀胁下柱着两枝木拐,含笑从果树林中走了出来。
徐纶徐综心胆俱裂,腿一软, “卟通”跪在地上,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