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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生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尤宁一边答应,一边大步走了进来,目光一的“袁氏双环”,问道:“怎么样?没有被人发觉吧?”
黄石生忙躬身应道:“抱阳山庄和一剑堡的人都撤走了,属下正欲飞报堂主,是不是趁现在把他们带回去?”
尤宁道:“你确定一庄一堡的人真的都撤走了吗?”
黄石生道:“属下来时没有再见到搜索的人,大约他们已经得到日月双剑的消息,赶去审讯口供的了。”
尤宁点了点头,冷笑道:“且让他们去空高兴吧,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问出一名来。”
接着,取出一条黑巾,掷给黄石生,挥手又道:“掩蔽面目,咱们回去!”
黄石生遵命系上面巾,从墙脚下挟起“袁氏双环”。
尤宁回头张望了一眼,沉声又道:“你带人行走,本座自会替你掩护,万一遇敌,只管夺路脱身,但要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黄石生道:“属下遵命先走了。”身形微闪,由楼侧阴影处落下城墙。
只见他略一审度,再举步时,却沿着城墙墙脚,奔入邻近一条小巷,并不登高越屋,仍藉街巷房檐暗影掩蔽,迅若狸猫般伏腰疾驰,转瞬间,便消失在小巷转角处不见了。
尤宁伫立城楼,目睹黄石生平安远去,不觉含笑颔首,眼中闪出赞许之色。
当尤宁和黄石生在城楼中交谈的时候,飞蛇宗海东正单臂扣着城垛,身子悬空斜持在城墙外面。
直到两人先后离开西城,假冒“袁氏双环”的事也毫未露出破宗海东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蹑足疾落城下,顺着护城壕曲身而行。
壕中泥石错杂,野草丛生,有些地方泥土已经崩塌,留下大小不一的缺口。
宗海东潜抵一处缺口,分开乱草,低头一阵张望,却愣住了。
他分明记得是把余坤藏在草丛里的,可是,现在草丛竟空空如也,哪儿还有人影?
宗海东骇然一惊,连忙扭头四顾,是这地方一点也不错,然而那身负重伤又被制住穴道的余坤是怎么不见了呢?
失去一个余坤并不重要,问题是,假如被他脱逃回去,对黄石生却是十分严重的威胁。
飞蛇宗海东心念电转,顿感事不平常,无奈此时黄石生已走,知会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又急急越城而入,赶回后园。
骆伯伧正在秘室探视袁氏双环,听了宗海东的飞报,也不禁大惊失色,顿足道:“你们擒住余坤,就该当场把他杀了,为什么又留下后患?”
宗海东惶然道:“这是四哥吩咐的,只因那姓余的乃系尤宁亲信,四哥准备从他口中,追查尤宁的来历。”
骆伯伧摇了摇头,道:“黄四弟一向心思慎密,怎么也做也这种糊涂事来,要问口供,应该当时就问,人没有送回来以前,怎能够冒冒失失就乔装易容去涉险?一旦姓余的脱身逃回,事情岂不是当场拆穿了么?”
宗海东好生惭愧,垂首道; “这不能怪四哥,他原是把人交给小弟看守的,也交待过小弟,万一无法保全时,就毁了姓余的面目,都怪小弟大意疏忽”
骆伯伧道:“事已如此,追悔无益,假如那余坤是被同党救走,现在也回到前院了,你们先准备一下,愚兄去暗镜室看看,他若果真遇险,说不得,只好硬干硬拼了。”
说完,推开暗门,匆匆进入地底密道。甬道直达前院,暗镜室就在大厅下层,骆伯伧—脚跨进室门,便听见“扬声筒”中传来阵阵叱骂的声音。
骆伯伧心惊不已,急忙旋开锐眼,吵目窥探——
大厅里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厅只两个人,一个垂手肃立,另一人则大咧咧在一把虎皮交椅上。
椅上那人身穿一袭青衣儒衫,半截身子都被椅背遮住,盾不见面貌, 交椅前面的,并非黄石生,却是身为主人的尤宁。
在交椅旁边,横放着两个长形黑布包裹,不知内藏何物。
这时,青衣人正指着尤宁责骂道:“你身为一堂之主,受本会倚重,寄大任,如今竟闹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还敢狡辩卸责,把责任推在第三分舵头上?三分舵差人不当,自应重惩,你督促不严,又该怎么说?”
骆伯伧只觉那青衣人的声音好熟,无奈一时竟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但见尤宁垂手恭声答道:“属下不敢卸责诿过,只求会主赐恩,让属下将功赎罪。”
青衣人冷冷道:“本座御下一向赏罚分明,有罪不罚,何以服众?姑念你平日尚知勤奋,不无微劳,暂时革去堂主衔位,降为香主,仍着代摄银堂堂主职权,以观后效。”
尤宁连忙拱手躬身,说道:“谢会主恩典” .青衣人截口道:“这次虽然损失一名分舵弟子,总算把袁氏双环截回,刚才你说的那个余坤,他在堂中是什么职位?入会多久了?”
尤宁道:“他是前年才奉准入会的,本来补一名‘二等剑士’,属下见他忠诚干练,在西淀时,才呈请提为‘一等剑士’兼本堂行刑领班职务。”
青衣人默然片刻,道:“很好,你叫他来进来见见本座。”
尤宁欣然领命,回头扬声道:“令主有谕,召见一等剑士余坤。”
厅外接口应道:“领谕!余坤告进。”黄石生低头叉手而人。
骆伯伧见他无恙,才算心中略定,至少在目前,那个真正的余坤一定还没有回来。
黄石生毕恭毕敬走到距离交椅五尺处,单腿一屈,行下大礼,道:“一等剑士余坤叩谒会主。”,青衣人招了招手,说道:“知L,抬头。”
“是!”黄石生答得很利落,迎着雪亮的灯光,毫不犹豫地扬起脸来。
那青衣人凝注良久,忽然问道:“余坤,你以前见过本座吗?”
黄石生朗声道:“没有。”
青衣人阴恻恻一笑道:“那么,适才你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竟有惊诧之色?”
黄石生甫一迟疑,那青衣人立即变脸叱道:“回答本座的问话!”
黄石生忙俯首道:“求会主恕属下失礼之罪,属下才敢说。”
青衣人怔了一下,点头说道:“好!本座准你失礼一次,但要据实直言,你说吧!”
黄石生道:.“属下一直无缘拜谒会主,心目中,总认为会主多半是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子。适才奉召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偷望了一眼,却万没料到会主竟然这般丰神俊逸,更如此年轻,属下内心惊惶,不觉就流露出”
话没说完,青衣人已哈哈大笑起来。
骆伯伧在秘室中也不期芜尔,暗想:千穿万穿,马屁不可穿。这话,委实有些道理,看来四弟非仅机警,更深悉个中三昧呢!
但闻那青衣人大笑道:“余坤,你很会说话,也颇具胆识,以你的才智,当一名‘一等剑士’仍太委屈了些,本座有心升你为香主,你可愿意?”
黄石生忙道:“属下自知平庸,不敢妄求升迁,只盼能追随本堂尤堂主,为会主尽忠效力,于愿已足。”
青衣人颔首道:“你能不忘故谊,十分难得,不过,本会向重赏罚公平,今夜你临变不乱截回马车有功,本座特别破格擢拔,提升你为银堂香主,俟后你要知恩图报,竭智协助尤堂主,多替本会出力,知道吗?”
黄石生躬身应道:“谢会主恩典。”
青衣人顿了顿,又道:“现在本座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交你去办,也是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事成必有重赏,如再出意外,却休怪本座不顾情面。”
尤宁一震,忙俯首道:“谨领会主令谕。”
青衣人用手指指两个长形包裹道:“把它们解开了。”
黄石生应声上前,半蹲解开包裹上的绳索,布中掀起,登时一怔。
原来包裹中竟是一男一女两个活人。
那女的是个老妇,身着斑烂彩衣,男的穿一件大红道袍。两人穴道都被制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珠子却转个不停,老妇怒容满面,道人则流露出惊诧迷惆的神色。
青衣人问道:“尤堂主,认得这两人么?”
尤宁道:“属下只认识那道人是火莲观的火道人,至于这位老妪,却从未见过。”
青衣人得意地笑道:“提起这老婆子的名号,只怕会叫你吓一大跳,她发年三目天魔田继尧的独生女儿田娥,又名田雅芳。”
尤宁果然大吃一惊,失声道:“她就是名称“黑谷一娇”的彩衣娘娘田娥?”
青衣人道:“不错,也就是四凶中火神郭金堂的情妇。”:
尤宁迟疑了一下,说道:“属下虽未见过彩衣娘娘田娥,唯据江湖传闻,那田娥乃天生丽质,姿色颇佳,但这位老妪却”
青衣人大笑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岁月匆匆,山河尚且会改变,何况一个女人的姿色。”
尤宁一怔,也不禁哑然失笑,拱手道:“的确,属下竟忘了时光无情,红颜易老。”
青衣人收敛笑容,招招手,将尤宁唤近椅前,附耳密语了一阵,最后又正色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要弄出个结果来,本座随时派人来听消息,三天之内,必须得到确实地点!”
尤宁唯唯诺道:“属下全力赴,决不让会主失望,可是,这火道人”
青衣人冷冷道:“他本来是受我之命办事的,但耗费时日,并无所获,本座怀疑他别具私心,可能东西就是被他隐匿了,故而一并擒来,交给你严加侦询,假如事情与他无关,尽可把他除去,以免泄漏秘密。”
尤宁诌笑道:“会主放心,在‘搜魂’之下,不怕他不说实话。”
青衣人点点头道:“但也不可操之过急,这件事耍多多借重令师妹,事成之后,定有重赏,你们只管安心办事,原订的计划,不妨延展数日实施,如能先办妥这件大事,放眼天下武林,谁还是咱们的对手?”,说完,傲然一笑,站起身来。
尤宁和黄石生一齐躬身道; “恭送会主。”
青衣人摆手道:“免!”人影微闪,飘然掠出大厅。
就在青衣人起身离去的刹那,骆伯伧已从眼镜中看清他的面貌,情不由己,机伶伶连打了两个寒噤,若非自掩口掩得快,险些忍不住要失声惊呼出来。
青衣人那高挑的浓眉,灼灼的眼神,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一切,骆伯伧熟悉得有如自己掌上的指纹,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脑际映现。
这是多么亲切的一张脸,纵然再过二十年,他也能一丝不:差的镂绘在心扉上,对那张脸,他曾经倾注过真诚的友情,更寄托过复仇的希望。二十栽阔别,生死如谜,却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地重现,尤其是在自己灭门仇人的大厅中。
这意外的发现,震撼了骆伯伧,几乎使他整个脑子变成一个锅乱糊。瞬息间,他恍惚度过了千百年,好像想到许许多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木然地站在暗镜前,直如泥塑木雕般,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问着自己道:“杨君达!杨君达!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室门悄然启开,骆伯伧仍懵无所觉黑牛李铁心,探头进来,低声叫道:“四哥回来了,请大哥去一下,有急事禀报。”
连叫两遍,骆伯伧才矍然而醒,问道:“你说谁回来了?”
第九章 似真似假 虚实莫辨
李铁心皱了皱眉头,又道:“黄四哥赶回来,有紧急事要面禀大哥。”
骆伯伧惊喜道:“人呢?”
李铁心道:“在后园卧室里。”
骆伯伧独臂—挥,道:“快走!话才出口,人已夺门而出。
后园卧室中,飞蛇宗海东正焦急不安的徘徊蹀跆踱,黄石生则站在榻前,目光怔怔注视着榻上的袁氏双环,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他一身装束仍是“余坤”模样,易容也没有洗去,分明是仓促间抽空由前院潜回,稍作停留后,又得赶到前院去。
骆伯伧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长吁道:“四弟,真难为你了!”
黄石生微微欠身,脸上绽出一抹苦笑问道:“适才经过,大哥都看见了么?”
骆伯伧点头道:“愚兄目睹经过,一直替你捏着一把冷汗,四弟,你看那个‘会主’”
黄石生敛容道:“小弟正为了这件事,特来面见大哥,二十年前小弟虽未亲眼见过风铃魔剑杨大侠,但那人的衣着容貌,竟与大哥和康贤侄平日口述的一般无二,莫非杨大侠果真还在人世?”
骆伯伧叹了一口气,道:“愚兄也正想问你,据你从近处观察,那人脸上是否易过容呢?”
黄石生摇头道:“看不出易容痕迹,即或有,也决不是普通易容药物。”
骆伯伧惘然若失,喃喃道:“这真是太奇怪了。”
黄石生道:“大哥与杨大侠谊属知交,从那人的口音,语气,或者举止方面,难道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骆伯伧凝容道:“没有那人语音举动,甚至发笑时的神态,几乎与二十年前毫无分别。”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激动地接道:“可是,我决不相信他就是杨君达。假如他真是杨君达,怎会狠心毁我家业,怎会忍心残杀我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