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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毕竟还是忍住了,他深深知道,身在虎穴,决不能凭一时冲动冒昧行事,因为任何后果,影响的都决不止是他自己一个人,同时贼党高级头目秘密集会深山,定有重大事故,否则,黄石生也不会紧急传导要自己追踪赶来了。
为大局着想,他不敢冒失,但那人就在咫尺之内,如果不能辩认真伪,他又怎肯甘心呢?意念飞旋,那双青缎软履已在两人簇拥下离开了马车。
康浩侧目望去,只见那三个人背景衣着竟毫无分别——同样戴着一个黑色头罩,身上披着宽大的黑袍,长及膝下。。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庞大的石砌古墓,不知建于何年何代?此时墓碑已被移去,改成门户,门上垂着极厚的帘。‘那两名随侍的黑袍人撩起门帘,隐约可见墓中有微弱的灯光,仿佛已有三人在里面等候着,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头罩和宽长黑袍。
康浩刚看见这些,那足登青缎软履的人已经走进古墓,布帘复垂,两名随侍黑袍人就分立在门首担任戒备和守望。
这时,马车也缓缓移向墓旁空地,附近早有另外三辆马车停放,车辕上各坐着一名驾车大汉和一名佩剑随从,但脸上都驾了一副蒙面布罩,彼此默然端坐,决不交谈片语。
康浩,偷眼扫过,发现黄石生高坐在那辆插黄旗的马车上,神态一片漠然。
车辆停妥后,康浩松开手脚,轻轻落地,但面对如此严密的布置,别说混进那座古墓,便是转动一下身子或呼吸略重些,只怕也会立被查觉。
古墓就在旁边,唯可望而不可及,令人焦急更甚。
正筹思无计,二名黑袍人,大步走了过来,向停车空地喝道:“传黄旗护车香主!”
黄石生立即从车辕上挺立起,应道:“谨候吩咐。”
黑袍人—抬手,道:“解下兵刃,,随来话。”
黄石生应命解下佩不,交给驾车汉子,然后飘身下车,跟随在那黑袍人直向古墓走去,他逢然想不到康浩就在近处,但康浩却由车上黄旗标志,早已认出是他。
四周寂然无声,那黑袍人领着黄石生走向古墓入口,脚步踏在石阶上,其音清晰入耳。
康浩忽然灵机一动,猛然想那次在密林中,无意问听到“火神”郭金堂夫妇的谈话声音,进而发现地底密室如今古墓相距其近,何不如法一试。
于是,屏住呼吸,以耳贴地,凝神倾听果然古墓中的谈话,声由地下传了过来,而且颇为清晰。
只听一个冷冰声音说道:“这些年来,每次施术都没有失过手,偏偏竟在最重要的时候,将这么重要的人失手弄死,若非你们人会多年,一向薄有微劳,本座真要怀疑你们是别有居心了。”
“会主圣明,此次事故纯系因火道人出手所致,属下来能及时发觉先予治疗,实亦难辞责任,只求会主加恩赐宥,使属下能将功赎罪!”这话声正是尤宁的口音。
冰冷语声道:“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岂能混为一谈,不过,你既然自知罪孽,力图补赎,本座就姑且对赏罚都延缓数日,假如你能在此次行动中,一举除去抱阳山庄应伯伦,仍算你一大奇功。”
尤宁连忙应道:“会主请放心,日月又剑已人掌握,要除那应伦伯实在容易得很。”
冰冷语声道:“你先别把话说得太易,到时候,如果不能办到,可别怪本座无情!”
尤宁道:“倘有失误,愿领重罚。”
冰冷语声道:“很好,为免你后顾之忧,内眷由余香主护送,限今夜子时以前,撤出洛阳。”
尤宁显然十分骇异,失声惊呼道:“这——”
冰冷语声截口道:“怎么?莫非你不愿意?”
尤宁忙道:“不,不!属下深感会主体恤照顾之情衷心钦戴,岂敢不愿,只是,小女肖莲,现正主持‘绝情蛊’放术,不知可否命他留在城中,以便克竟全功”
冰冷语声说道:“她自然不在撤出之列,除了施术之外,本座还有借重她的地方。”
尤宁欣喜道:“敬谢会主赐允,属下当命她竭诚效报,不负会主期望。”
冰冷语声微顿,转上了正题:“此次洛阳大举,乃是本会苦心设计才等到的机会。所谓正道武林四门五派,早已败在本会手下,如今二庄一堡精英又汇集洛阳,前日牛刀小度,便顺利地除去了一个孙天民,余下的,也就不过应伯伦,易君侠和李东阳三数人比较棘手而已,倘能一击成功,今后武林中再也没有堪与本会抗衡的人物了。”
这时,约有四五个人的声音同道:“属下等愿仗会主洪福,一举尽歼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了。”
冰冷语声话锋一转,继结说道:“不过,这批自命为正派的伪君子,一个个都有足堪仗恃的武功和机智,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咱们必须特别谨慎,不可稍事疏忽,一击不中,以后再要找这种机会就难了。今日与诸位,都是本座最倚重的帮手,这次行动,也是关系本会成败的最重要契机,所以本座要向诸位郑重宣布几件命令。”
众声应合道:“谨请会主训示。”
冰冷语声道:“第一,各堂各舵必须在今夜子时前,完成进攻和撤退一切准备,随时听令行动。”
“第二,限亥时三刻前,全部‘鬼武士’要分批入城,按指定地点集中待命。”
“第三,攻击目标‘关洛第一楼’客店,黄旗负责正门及左右翼,蓝旗负责后院退路,白旗为接应及撤退时掩护,务须于三更前布置就绪,只等黄旗得手,便展开总攻。”
“第四,号令由本座以朱旗金令直接下达,各堂各舵不得互相联系以免泄漏。”
“这四点,诸位都听明白了没有?若有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
那冰冷语声指挥若定,号令事务井然有序,说完之后,古墓中一片肃然,变态不闻声息。
康浩伏地倾听,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惊骇和震憾——皆因那冰冷的语声,仍是那么果断,那么高傲,那么自负,那么熟悉简直就跟当初在承天坪上,面对武林九大门派高手时一般孤傲,毫无分别。
他看到师父的鞋履;听到的是师父的声音;更曾经目睹过师父的容貌和特征暗痣这些使他本已迷茫的意念,越加陷入混乱之中。
难道师父果真未死,正为了报复天坪所受屈辱,暗中组织这个“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的秘密帮会?
难道果真如骆伯伧的猜测,这世上确有一真一假两位“风铃魔剑?”
“复仇花”是否就是那些当作标志的“银花”?它代表着什么意义?假如真是“复仇之花”,为什么又牵涉到当年骆伯伧他的灭门血仇呢?
一时间,他茫然了。
正当意念飞驰之际,古墓内已传来纷乱的脚步响,只见那两名黑袍人击掌高呼道:“散会!传车。”接着,那足登青缎软履的人,缓步由墓内走了出来。
康浩只能望见他头盔罩面,黑袍遮身,无法肯定他是不是师父杨君达,心念疾转,忙吸气缩身,仍旧藏匿在马车义下。
片刻之后,马车再度驶动,向山下驰去,仍循着斜坡,峡谷,密林重回官道。
当马车穿越密林的时候,康浩凝目四顾,孟昭容已不知去向了。
康浩藏身车底,屏息静气,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虽然还不能确定车中所坐的是不是“师父”,但是他深深了解,其人即或不是“师父”,至少武功和机智决不在“师父”之下。假如暴露了形迹,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眼前这千载难逢,唯一可以揭破对方身份秘密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甘放弃的,车底下颇为隐蔽,他只要耐心地盯住这辆马车,查明它的停歇之处,就不难戳穿那人的真实身份了。
是的,他尽力忍耐着车底的颠簸,风沙的卷袭一面掩蔽声息,一面又要设法窥记马车进行的方向。
局促车底的艰苦好忍耐,掩蔽声音也不难,最难受的是身子悬挂在车辆底盘下面,除了扑面尘土和飞退的路面,要想辨识方面,委实不太容易。
辘辘声中,车行如飞。
直过了顿炊之久,马车速度才缓下来,附近也有了行人,看来已经接近城镇了。
康浩凝神倾听,发觉这儿是一处小镇集,大约距离洛阳不远,甚至就在洛阳宾郊;若依方向分辨,仍以邻近西城最有可能。
正忖度间,马车忽然向右首一转,驶进一列木栏栅内,停了下来。
那木栅内是一片空院子,里面已停放着四五辆马车,半丈外有座简陋竹棚,棚内栓着十几匹马,另外有栋石头砌成的小屋,设着火炉和风箱,三四个赤着膊头的壮汉,正抡锤挥汗,“叮叮哨哨”的打着铁器。
不用说,这是一家铁铺子,兼营着雇车换马等生意。
康浩不禁心慌,暗忖道:堂堂朱旗座车,怎么会停进铁匠铺里?是车辆坏了吗?假如有人来修理车子,岂不一眼就看见车盘底下藏着一个人,他捏着一把冷汗|Qī|shū|ωǎng|,无奈此时再想脱身离开车底,已经来不及了,无可奈何,只好静待变化。
驾车汉子跟铁匠铺里的人都很熟,车方停妥,石屋里有人大声招呼道:“孙二爷,送客人回来了吗?这趟油水如何?’’但闻车辕上答道:“还不错,跑一趟史庄单程,赚了三两银子!”
石屋内笑道:“好兆头嘛,车子才出厂,第一趟就赚进三两,那可不容易。”
驾车汉子道:“可不是,这是托各位的福,车驾子修得结实,客人坐着平稳舒服,一高兴,就多赏了几文。”
石屋内笑答道:“客气!客气!老主顾嘛,应该的,孙二爷,下来歇会和,喝杯茶。”
驾车汉子道:“不啦!空车打回,还得去赶点生意。啊!阿牛哥,麻烦你一下,左边那匹黑骡子后腿有点跛,劳你神给看看,是不是蹄钉子松了?”
屋内一个年青壮汉应道:“好!俺这就来了。”康浩听得大惑不解,心想:这辆车分明是“会主”的朱旗座车,现在车上还坐着“会主”和另外一名“护车香主”,那驾车汉子十成十也是“会中弟子”,为什么竟称自己是受雇的送客的车子呢?就算驾车汉子胡说八道,难道那铁匠铺子里的人全都是瞎子不成?
讶诧间,那被叫做阿牛哥的壮汉已经大步走到车前,返身叉开裤挡,捧起左边匹黑马后腿检查了一遍,点头道:“唔!不错,蹄钉跑丢一颗,俺替你找一颗钉子配上。”
驾车汉子道:“阿牛哥,不用找了,后座下面箱子里有现成的蹄钉,也有锤头,麻烦给钉一钉就行了。”那阿牛应一声,果然向车厢走过来。
康浩全神凝注着,只见拖拉开了车门,又听见他掀起车座,取出木箱,寻铁钉,找锤,奇怪,车厢里竟然毫无反庆,仿佛是辆空车。
可是,康浩分明在邙山古墓眼看那会“会主”登车下山,一路绝未疏忽过,怎会盯的是一部空车呢?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但绝对不可能的事居然发生了,车上如果有人,那阿牛岂会看不见?
康浩惊骇莫名,茫然如坠雾中。
没多久,阿牛将马蹄钉妥,那汉子道了谢,驾车离开了铁匠铺子,重又缓缓向前驶去。
康浩越想越奇怪,本欲趁马车行驶缓慢之际,脱身出来亲自登车验证—番,无奈这时马车正行经热闹大街,底下是硬硬的石板路,四周行人接踵,熙攘往来,苦无适当脱身机会。
又等了好一会,才穿出闹市,转入一条僻静小街。
康浩决心要把这件怪事弄个水落石出,顾不得石街坚硬,一松手滚出了车底。
那马车仍旧辘辘前驶,驾车汉子恍无所觉。
康浩滚落路边,跳起岙来,抬头一看不禁呆了。
敢他他触目所及,正是“节孝坊”那座石坊,再向前去四五十丈,就是尤宁居住前院大门了。
耗心费力,绕了半天圈子,竟然又回到原来地方,而且,亲自盯牢的马车,会突然变成空车这简直令人有些哭笑皆非。
康浩横了心,见那辆诡异古怪的空车,正向“节孝坊”缓缓而行,一提真气,便想追赶上去。
身形甫动,忽然有人低喝道:“康贤侄,不可鲁莽!”
康浩闻声返顾,却见一个老妇侧身站在街角暗处,向自己招手,仔细看时,竟是“瞽婆婆”孟昭容。
他心里一喜,连忙奔了过去,关切地问道:“三姑,你怎么也赶回来了?”
孟昭容低声道:“这里不便叙谈,咱们先回去再说!”
康浩意犹未甘,望望那辆马车,悻悻然说道:“三姑,请等我片刻,咱们被捉弄了半天,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那辆可恶的马车。”
孟昭容举手拦住,敛容沉声道:“不!不要冒失,这半天,咱们的收获已经够丰富了,回去以后再慢慢告诉你,走吧!”不由分说,拉了康浩便走。
康浩边行边道:“三姑你不知道有多气人,我跟踪那辆马车由邙山回来,居然竟”
孟昭容接道:“居然竟变成了一辆空车了,对不对?”
康浩一惊,诧异问道:“咦!你怎会知道?”
盂昭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