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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森回忆录:抗战敌后工作追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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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至九四川路日宪兵本部,被关入地下室木栊内,栊内挤满十多人。十七日才被提审,日宪劈头竟问:“你与延安如何联络?同党还有什么人?”张实答:“我是重庆地下工作人员,与延安没有关系。”这一下大出日宪意料,把他们傻住了。于是追问单位、番号?负责人是谁?平时做些什么工作?张答:“我只负责电讯联络,其他一概不知。”再追问与上级如何联络?张答:“每日下午在约定地点见面,一天不见面,即失联系,我们已两天没有联络,必知我出事了。”日宪追问不出要领,把张毒打一顿,押回木栊。以后提审一二次,始终追不出什么,每次被毒打一顿,押回木栊。张妻也被提审三次,她实在什么都不知道:日宪看她一副可怜的表情,如系无辜眷属。十二月三十日把她释放。她为抗战同受苦难,六年前初冬,为儿女从衣架上取毯御寒,上了凳子没有立稳跌倒,脑震荡昏迷而终。言念同患难袍泽,唯有掬泪远吊!

  据事后调查,张行周夫妻被捕,毛病出在国华影片公司管宣传的张冰独身上。他似共党分子,房东儿子是左倾学生,与张冰独有来往。同案被捕者有张冰独、音乐家陈歌辛、画家冉熙、剧作家柯灵、著名电影明星周曼华、韩兰根等,都是当时上海红人,都关在木栊内。张行周因受房东儿子的牵连,受池鱼之殃,故同时被捕。那时日人认为中共只是摇旗呐喊的反日,利用报刊文字、影剧、画艺的宣传反日,将其有形组织摧毁,即算了事,不像国府真刀真枪的抗日,只要一被发现线索,即穷追不舍。对张初视为共党分子,故未设暗卡守候。因此,我及联络交通人员,都没有落入陷阱,且张应对得宜,故亦没有连累其他同志。日宪最后一次提审,问张能否再架电台与重庆通报?张答:可以试试。但是断了多天,对方是否还在呼叫?则没有把握。”

  “他们想想也有理由,就此算了。十二月三十一日,将张自日宪兵本部移送沪西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伪特工总部,交给伪方处理。影星周曼华先行释放,还代张行周带给我一些消息。 







 
  
 


重建电台




    张台被破获,暂时只好将电报送浙西拍发。对我这样庞大的行动机构,必须时刻联络,故上级十分焦急,严令东南电讯督察赵容德,立即遴选干员来沪建台。赵调李效实同志前来,仍由刘世桢连同电台陪送来沪。李系上海南市本地人,家有老母,适宜掩护。他原在江西马当要塞工作,日军攻击武汉外围时狂炸马当,李左掌被炸断二指,此时刚刚医好,恢复工作。我即今其在家建台,与重庆通报,并与军统局东南办事处连络。我经常派总交通送发电报,有时为争取时间,重要电报多由我直接送发。一切都很顺利。李除认真工作外,并考入大夏大学修业,有学生身分,行动更加方便。以后各单位虽常出事,连我也被捕,始终未波及李台。

  我能迭创奇迹,得力李效实与上级密切联系之功甚大。三十三年二月,我脱险回后方,嘱李为我队国际情报站郑庭显收发电报。到了胜利前夕,郑站被敌破获,李受牵连,被日宪捕去。旋日投降,李非但没有受苦刑,且给李食米一袋,释放回家。那时市区食米奇缺,居民每天须排队购买配给米,盖因洋米无法输入,四乡之米,则因敌伪搜括及游击队活跃,日军封锁盘查甚严,只少数人在冒险背负运入少量食米。日军则存有大量粮米,此时已到投降末路,才故示大方,赠李食米。胜利后我回上海,李常来我家坐谈,他的谈吐、思想渐趋左倾,同情共产党。中共统治大陆之后,失去联络,不知其以后吉凶祸福。 







 
  
 


全面展开行动




    朱岑楼在浙西督察任内,难展其才,求我让他同去上海。他本沪区情报组长,我即派其担任情报兼行动队长。他即率领原有干部王学义、范承贵、牛复等去沪,与其原来潜伏人员恢复联络。其中最出色的是崔玉宸、崔宪章父子,他们是山东人,有齐鲁雄风。宪章乃一热血勇士,其父为其耳目、掩护,招纳若干爱国青年,成立行动组。及枪械到手,不论日军巡逻、岗卫,只要一有机会即予狙击。朱在浙西经年,郁郁不得志,也趁此大展拳脚。我见崔狂热过度,恐怕失事,促朱劝诫,讵崔未遵从,一夜连袭数处日军,宪章负伤被捕,遭惨刑处死。刚开始工作数月,即牺牲最忠勇同志。抚今思昔,益增我心伤痛!

  朱失此勇将,自极哀痛,以后行动加倍小心。但仍犯了一次错误:当时上海伪大道市政府,有一什么主任,已忘其名,为日作伥,侦破我方工作甚力,上级密令制裁。朱岑楼自告奋勇,收买伪大道市政府内线,事先说明目标体貌、衣着及所乘之包车,并约定手势、暗号,朱亲自督率行动员执行。讵在预计之时间,该汉奸没有出来,内线挥挥手,示意“目标没有来,大家回去吧!”不料另一汉奸乘车出来,体貌与所指定目标也有点像,潜伏附近行动员,误以为目标来了,趋前三枪,错杀非应杀之汉奸。受上级训诫一顿。嗣后朱乃改换目标,狙击日人,都找有利机会下手,惜多是小萝卜头,没有杀到重要敌酋,只予精神威胁。而每次狙杀之后,日军即将当地封锁,不准人民出入,责令该区住民交出凶手。当然交不出人来,故封锁多久,由日人任意决定,苦了当地人民,连买菜、买米都生问题。日人想尽方法对我防范,以后与伪政府共谋组织“自警团”,强令各街坊住民,日夜派人轮班巡逻守望,有点像中共民兵队、街坊会。这种自警团,并不能阻止我们杀敌锄奸,只觉得碍手碍脚,增加一些行动顾虑吧了!

  这种杀敌行动,那时法国也很盛行。希特勒则较日人手段更残忍,每次德军被杀,除封锁之外,并随意逮捕法国良民数十人或数百人,作为人质;如不遵限交出凶手,即杀戮全体人质,迫令法人战栗屈服。法人不忍同胞被屠杀,千方向纳粹求饶,甚至法国元首贝当愿充人质,仍难改变法西斯蒂铁石心肠(贝当战败,德国令其在维琪组织傀儡政府,法人视其为法奸;戴高乐复国后,贝当被判死刑,因年老未执行)。抗德领袖戴高乐,也系和我们同样的爱国主义者,既无力阻敌屠杀淫掠,只有扩大狙击,牵制其疯狂侵略。此亦东西统帅不得已采此血肉之战术也。

  到了民国三十年,我国确实到了存亡关头,民穷财尽。徒手热血,抗不了犀利枪炮;国破家亡,民心低沉,汉奸气焰万丈。中枢为了振奋民心士气,继续长期抗战,不得不忍痛牺牲,鼓励扩大行动。我则尽其所能,用白刃短枪,以撄敌伪之锋。并调爆破专才徐志达等来沪,他们能自制定时炸弹、燃烧弹等。那时材料很少,TNT算是很新炸药,听说还是向英国方面得来一点。我不断爆炸军事目标,焚烧其仓库,敌伪被我搞得焦头烂额。

  跑马厅国际饭店为上海最豪华、最坚固建筑,敌伪首要常在此集会,我曾计划乘机炸杀,但据徐志达计算,需要大量炸药,又难秘密运入装置。正在筹思,忽得极密情报,华中派遣军参谋长河边中将,将在国籍饭店召开重要会议(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事先绝对守密,统帅部只令各有关单位照其指示默默的准备,绝不稍露将发动大战。此会可能极系计划侵占租界,消灭英、法等力量)。我即利用招待员为内线,派楼永金亲自指挥六员勇士埋伏狙击。讵行至附近时,适遇英军巡逻队临时检查,被发现身怀枪械,目标暴露,互相开火。日便衣宪兵闻声也参加围攻,我方腹背受敌,邢鹤巢、王世杰当场壮烈牺牲,敌方也伤了几人。虽未成功,但经此血战,也稍压敌伪气焰,敛戢一时。

  那时,中枢一再严令我同志,不惜任何牺牲,与敌搏斗。这里我须略加说明:

  当时日人为迫我屈服投降,一再扩大战场,首先席卷内蒙、晋、豫、鲁、皖。中原自武汉向北威胁华西,又自岳州攻略长沙、衡阳,企图打通粤汉、湘桂路,与越、缅、东南亚连成一片。沿海又攻占广州、汕头、厦门、福州,严密封锁海口;浙江方面,则攻取宁波、金华。一面穷追猛打,迫我逃避边陬穷荒;一面在其富庶占领区大肆搜括,以达“以战养战”目的。同时扶植伪政权,代替中国政府,摧毁我长期抗战战略,迫我困死自然消灭。这是日人亡华如意算盘,好像宋末皇族,被赶至南粤蹈海灭亡;明末君臣,被追入滇缅而亡。当时日政府明白宣布:视重庆国民政府已沦为地方政权。“谈和吧,已不以蒋介石为对手了,看你流窜边荒,还能残喘几时?支那事件就这样解决了。”日人亡华,认为较元、清更高一着的政策是“以华制华”,不必完全自己动手,借刀杀人即可。那时中国已成七个政权:

  (一)伪满洲国。早被日军吞下消化,现正大力进行开发搜括。

  (二)伪冀东自治政府殷汝耕。也服服贴贴,唯日之命是从。

  (三)内蒙独立政府。德王完全甘愿为傀儡,代日统治蒙古。

  (四)北京政权。名义上虽并入南京伪国民政府,实际仍是由王克敏控制的“临时政府”。

  (五)南京汪精卫的伪国民政府。表面代表统治中国的政府,实际完全听命日本。

  (六)延安中共边区政府。也是一支抗日力量,但主要自求发展壮大,对日军基本是遵从毛泽东“敌进我退”第一步游击战术,很少像国军一样正面硬“抗”,更不要说主动出击了,与国府貌合神离,互相牵制远过于合作。

  (七)重庆国民政府。大家都知道由蒋介石领导,艰苦抗战获得胜利。

  这样一盘散沙,哪能集中抵抗力量?故被迫发出求生的吼声,严令我同志用血肉筑成长城,扰乱敌占领区域,阻敌进迫,挽救危亡。犹如四行八百壮士,以血肉挡住敌锋,掩护袍泽全师撤退。

  现在由于国共盛衰消长变化很大,成王败寇宣传蒙混,渐渐湮没当年真相。我为抗战之一员,身历目睹,对于国共双方对抗战之贡献,有义务公正说明,作为历史证人。我并声明,我没有参加过国民党或共产党,两党对我都不友好。我与两党只有个人间接触,但在国府立场工作,与国民党接触较广泛,与共党人员也有若干友好交往。自信所言都是实话。

  中共一开始即有国际背景,谋夺政权。到了抗战前夕,仅剩数万人,局处陕北。国府本拟对其最后一击,将其消灭。因发生西安事变,日人又疯狂进迫,蒋介石盱衡局势,认为和平到了绝望,下了决心全面焦土抗战,“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对中共也化敌为友,与其合作抗战。这一死里求生的决定,直至抗战胜利。其间日方也想谈和迫降,但蒋坚持国家独立自主,始终不动摇。我们对日抗战,不叫“战争”,也没有“宣战”,是表示被迫反抗的“哀兵”,拚命苦缠,死里求生。战史上俄国曾用“坚壁清野”对付拿破仑,获得胜利。那是对我们的鼓励和给我们的榜样!

  现有一些无知后生,轻言捏造,骂“国府不抗战”。只要稍有抗战常识的人都知道:淞沪四月血战,台儿庄大捷,武汉保卫战,三次长沙大战,衡阳、常德保卫战,崑仑关大战,中原会战,鄂北、湘西狙击战,独山反击战,反攻桂、柳等大战役,是用三百万国军的血肉,才打破日阀“三月亡华”的狂言!其他千百次中、小战役,牺牲无数战士,更不必说了。这并非说中共不肯参战,我是说中共还没有力量参与这些大战役。

  抗战开始,所有共军,编成第十八集团军及新四军,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下辖刘伯承、贺龙、林彪三个师,每师算一万人吧,这点力量,怎能参加大会战呢?新四军乃招集赣、闽、粤、湘等地散伏分子,总数只几千人,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集中皖南训练。以后陆续收容京、沪、杭等地流亡学生青年,总数不到一万人,文艺宣传气氛,重于军事型态。因时有擅自行动及缴夺地方团队枪械等情事,国府为了整肃纪律,调集部队将其解决。叶挺被俘,项英被其自己部下杀害。新四军在皖南整训几年,与日本人还没有接触过,即被“处分”了,对抗战还谈不上有什么贡献。

  国府惯用这种方法处分叛军或犯纪律的部队,常为世人所评议。新四军事件、十九路军闽变、陈济棠粤变等,都用军力“处分”。而新四军是在国共合作抗战期间,况只“犯纪”,还没有到“叛变”程度,遽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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