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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电话就结束了。这也就是蓝晓儿生命里最后的一个电话。
蓝晓儿开车的速度一向不是很快,而且也不逞强,别人要超车,蓝晓儿会让路。可是这天,一辆黑色的车迎面开过来,蓝晓儿避让不及,那车撞到了蓝晓儿车头的左边。当时蓝晓儿吓得闭上眼睛,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发现系了安全带的自己安然无恙,她长吁了一口气,看见对方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正在看两车相撞的地方。于是蓝晓儿也推开车门,下车看要怎么办。
一下车,两个年轻人便说,你看你看,车撞成这样,怎么办?蓝晓儿说,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我还要找你们呢,你们看看我的车。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说,我来看看。说着就上了蓝晓儿车上的驾驶室,蓝晓儿正要说你凭什么上我的车。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上又下来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他们把蓝晓儿一推,把她架进那辆桑塔纳里。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蓝晓儿想叫,可是一块黑色的胶纸已贴住了她的嘴。
车上没一个人说话,车往贺明明学校相反的方向开着。一路上只见几栋民房,四周是一个一个长着灌木丛的山丘。蓝晓儿不明白他们的意图,想要是他们要钱便给他们。一路她也不去反抗,她盯着这几个年轻人仔细看,好记住他们的特点。她注意到开车的那位手背上有一块褐色的胎记,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睛里有股杀气。车子开进一个山冲里停了下来,除了鸟类在树木中弄出响声外,寂静得任何响声都有回声,蓝晓儿看见了一个长方形的土坑,坑深有一米左右。
下车后,他们中的一个人把蓝晓儿嘴上的胶纸撕下,蓝晓儿望着他们,想找出他们的头。那个手上有胎记的人也下车了,后边开蓝晓儿丰田车的人把蓝晓儿的包包拿过来,递在那个有胎记的人面前,包里一叠没开封的一万元,那人拿起钱包,打开,里边有几千元钱,两张银行卡及美容、服饰的贵宾卡。他抽出那两张银行卡,对着蓝晓儿说,密码?蓝晓儿看着这个人,心里慌起来,她不晓得是告诉他好一些还是不告诉他。所以也只是茫然地望着他,后边有人就是一脚踢在蓝晓儿的腿肚子上,蓝晓儿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接着跪在了地上。她突然就哭起来,她害怕,她想她完了,她是遇上恶人了。那只有胎记的手伸过来,拍着蓝晓儿,说,不要哭,说出密码,我就饶了你。而每个字从这个人嘴里不是说出来,而是从牙齿里咬出来。蓝晓儿全身冰凉,她想这个时候要是林中林能出现她就不恐惧了,可是现在她止不住全身颤抖,她判断不出是说出来危险还是不说出来危险。没容再想,一把寒气逼人的尖刀抵在蓝晓儿的脖子上。说,不说,就捅死你。蓝晓儿的眼睛突然就看不见了,她虚弱地任他们摆布。十一月的山坡上寒风阵阵,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刀子在脖子上割了一下,殷红的血顺着皮肤缓缓地往下流,蓝晓儿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的恐惧占据了她所有的神经。
说,密码是多少?拿刀的人恶狠狠地问。
蓝晓儿一直闭着眼睛,她不想回答,想着,怎么样都是死。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就像她平常打麻将时,手气背的时候,被别人一脚一脚地踩着炮,那个时候,她也是只能看到别人的凶,她陷在深渊,茫然得没一点希望。无论怎么凶,如果还是牌桌上的游戏,那只是丢点钱,怎么也不会要命的。命是比天大的。
一个嘴巴甩过来,蓝晓儿的头更大了,她绝望地想,快点结束吧,我不要这种折磨。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有些不屑,说,不就是要钱吗?至于要这样,密码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两张卡上并没有多少钱。
那个手上有胎记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说,你真懂事,说吧,密码是多少?
999333,蓝晓儿报出了数字,她知道说出来,她会马上被他们弄死,她惟一的希望就是要让人知道她是被谁害死的。所以,她接着说,我家里还有一张卡,上边有40多万,是我准备结婚用的钱,抽屉里还有3万元现金。
这意外的消息显然让他们动心。所有的人都望着那个手上有胎记的男人,等他拿主意。
说,你家在哪个区哪个单元几门几号?胎记男人说话了。
你们找不到的,我把卡藏在一本书里。蓝晓儿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知道目前能拖延就拖延。
几个男人走到了一边,几乎所有的人都想要蓝晓儿带路去一趟她的家,去取那些钱与卡。胎记男人回头看了蓝晓儿几眼,说,你们这些傻鳖,怎么就相信呢?难道就没有想到她是要拖延时间,争取机会吗?我们为什么能每次得手?就是快,不留痕迹,让吃屎的条子找不到线索。我们这一行最忌贪,一贪,就玩不下去了,好日子就到了头。他吩咐手下,说,快,不要像这娘们,心太软。他扔掉手中的烟蒂,摇着头,说,长子,你说是不是,要不是这娘们的心太软,我们又怎会劫持到她。其实我挺同情她的,一个就要结婚的女人。他长叹一口气,说,命啊……一转身,走向他的车。
山风从远处吹来,树梢沙沙地渲染出一阵阵寒意。那胎记男人在上车之前,望了望天,突然又转过来身来双手合一向蓝晓儿深深地鞠一躬,然后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10
林中林从省城回来就一直没联系上蓝晓儿,他以为她牌打得太晚,故意不开机,好睡觉。可是直到傍晚手机还是无法接通,家里也没人接听,心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打梅红的手机,问蓝晓儿哪儿去了。梅红说,我还正要问你呢,昨天本来说好来打牌,突然说有点事就来,接着就关机了,我们还以为她是和你在一起,放我们的鸽子呢。
林中林突然就全身发凉,他打电话给蓝可,两人一起去了公安局找孙洵。
两个月了,谁都没有蓝晓儿的消息,她突然就人间蒸发了。
这几天正是过年,林中林哪儿都不想去。他在蓝晓儿的那套八楼的公寓里呆着。看她留下的碟片,整理她的书,翻看书页上的涂涂画画,林中林越发有些心痛。他觉得蓝晓儿是属于一直未能找到自己事业寄托与兴趣寄托的人,每天只是毫无目的地度过。其实像她这种女人满地都是,可是别的女人在正常的时间里,便有了家庭寄托,丈夫与孩子。这个寄托林中林还没来得及给她,她却不辞而别。
新年的鞭炮此起彼伏,林中林的心懒懒的。他在书柜的一角,摸到了一本日记,蓝晓儿断断续续的文字记录了她的生活与对人的看法。有一段落是这样写的:
今天我的手机上有短信提示,说我长城卡上被刷600元。这张卡,我一直丢在家里,怎么会被刷卡呢?晚上回家后,我特意打开抽屉,那卡还在纸盒子里。家里只有明明在,莫非是她拿卡刷的?两个月来,她有些变化,总觉得我给她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也矛盾,不晓得该不该继续帮她。因为家境,她有极大的不平衡,而且脸上时常会流露出她的愤怒。仇富心理扎在了她心上。我有些害怕。如果不帮她,她的心里是不是会更加的愤怒……
林中林突然想起蓝晓儿的手机电话单子上,最后一个电话是自己的,倒数第二个是蓝晓儿打给梅红的,第三个是贺明明打给蓝晓儿的。也就是说,本来蓝晓儿是要去打麻将的,途中接到贺明明的电话,才说临时有事的。当时警察也找过贺明明,贺明明说,她与蓝晓儿说,周末去蓝晓儿那儿,她还有些东西在那儿。林中林记得,话单上,这个电话打了有四分多钟。如果仅仅是这件事,是不要用四分多钟的。他打电话给孙洵,把他的疑问说了出来。孙洵也倒抽冷气,他说,贺明明一个大学生,我们真的没往她身上想,这样看来是有一点问题。
因为是过年,贺明明肯定回乡下了。他们就直接开车去L县。一路上,林中林跟孙洵说起蓝晓儿一个人开车送贺明明回家的事,他感叹说,晓儿就是心太软。孙洵一直沉默,面对这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人,他只能在心里叹息。
几小时后,林中林把车开到了贺明明家门前那条冒着热气的小溪边。蓝晓儿在溪水里洗衣的样子林中林还记得,可是如今却不知她身在何处。
贺明明窝在家里的火炉旁病怏怏的。那条黄狗蹭在她脚边也一直打着眼眯,听见汽车开来的声音,它霍地一下从地上立起,跑到门边底气不是很足地叫了几声。贺明明在看到林中林时,便崩溃了,她想她完了。所以她没有从凳子上站起来,而是脸色苍白地趴在一边的木桌上。而孙洵的出现,却让贺明明以为事情败露了,聚集在她心里的惶恐骤然倾泻,望着孙洵她的泪喷涌而出。这一哭,让林中林心里备感苍凉,他紧捏的拳头响起咯吱咯吱的关节响。孙洵要手下人拉开了林中林,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叫声,冲到贺明明面前声嘶力竭地吼着,为什么?为什么?贺明明只是哭,说,我不晓得,真的不晓得,我不晓得会是这样的……
长子过年回了家,带着他的女朋友,他甩给老娘一叠钱,说元宵办酒与阿香结婚算了。他娘高兴得合不拢嘴。孙洵他们去捉他的时候,是步行去的。当时他与家人正商议结婚仪式的具体事宜,望着夺门而入的几名便衣警察,他还一脸喜气地笑着。
还是新春的正月天,雨淅淅沥沥地一直下着。由犯罪嫌疑人长子带路,几辆警车开过郊区收费站,拐向山区。贺明明也在车上,同属犯罪嫌疑人,她那天听长子交代犯罪经过时,差点晕了过去。她相信了他,以为他只是碰瓷,诈蓝晓儿一笔钱用,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抢劫团伙。蓝晓儿被他们带到山上,抢了她的钱财要了她银卡密码后,便把她推到早已挖好的坑里活埋了。这个过程前后只有50分钟。抢劫团伙的口号是,速战速决。
林中林、蓝可、孙洵等人在长子的带领下,站到了开始长绿草的山坡上。长子在一棵树边用脚步丈量着,他指着脚下的地哑着嗓子说,应该是这里。警犬兴奋地跳过去,用爪子抓扒着泥土。警察迅速用黄色警带把这块地扩大十倍地围起来。三个人开始用铲子铲土,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只有铲子铲土锨土的沙沙声。风斜雨飘,静立在一旁举伞的人开始微微地颤抖。林中林在想蓝晓儿被带到这里时的绝望与恐惧,他闭上眼睛,耳旁的风声变成了晓儿的呼唤,林哥哥,救我。睁开眼,他看到了泥土里露出的衣物,一个蜷缩着的人形镶在泥土中。林中林眼睛一黑,旁边的蓝可突然惨叫一声,险些栽了下去。他边上的盛燕紧紧搀扶他,他说,爸,妈,对不起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也不知哪儿来一头水牛竖起牛角对着站在一旁发怵的贺明明顶撞过来,贺明明躲避不及,一头栽进了泥坑里,倒在了蓝晓儿的边上,几乎是与腐烂的蓝晓儿脸对着脸。贺明明吓得尖叫起来。林中林对她吼,你给我爬上来,别让晓儿看见你!贺明明醒过神来,便跪在坑里,朝蓝晓儿磕头作揖,脸上眼泪横流。
责编 周昌义
守口如瓶 孙春平
孙春平:男,满族,195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下过乡,当过铁路工人、共青团干部、市文联主席、省作协副主席。现在辽宁省作家协会从事专业创作。曾被授予辽宁省中青年德艺双馨艺术家及辽宁省优秀专家称号。
著有长篇小说《江心无岛》《蟹之谣》《阡陌风》,中短篇小说集《路劫》《逐鹿松竹园》《老天有眼》《怕羞的木头》等,作品曾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东北文学奖、辽宁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杯”奖、“茅台杯”人民文学奖等奖项。
1
11月3日那天入夜时分,我和高局长乘车正从吉水县往市里赶,高局长怀里的手机唱起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世界上的彩铃千千万,谁知他怎么偏选了这个,每次一砍,都引得身边的人发笑。高局长接了电话:“……是我,跑个案子,正从吉水往回赶……好,四十分钟内一定赶到。”
我在开车,高局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收了电话,对我说:“快一点,直接奔市中心医院。”
我问:“是谁,怎么啦?”
高局长沉吟了一下,说:“是市委赵书记的电话,正坐在院长办公室等。你也去吧,八成又有了什么案子,不然不会这时候亲自找我。”
这一阵北口市的刑事案件高发、频发,尤其是吉水县。前几年,吉水发现了一处钼矿,国营大型采矿企业已经开进,邻近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