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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成倍增长。山里人先是成群结队地进州赶府,请愿上访,但苦于一方土地只打雷不下雨,便绝望了,就范了,干脆扔下庄田去矿上背石,反正背出一篓是一篓,背出一袋是一袋,论斤付费,一把一利索,收入还比种庄稼来得快捷实惠些。不少农民甚至和那些矿主们有了大同小异的心思,只怕这条挣钱路一日绝断,就更没钱供孩子上学给老人治病了。
吕忠谦是今年年初来吉水任代县长的,此前的职务是省有色金属总公司的矿产处处长。这个职务的调任很让人震惊和警醒,况且又是来自省直机关。送吕忠谦到任那天,市委赵书记亲自来了,省有色金属总公司的总经理也来了,比两位主要领导更抢人眼的是市公安局局长和驻守在北口市的武警支队支队长,一人警装肃整一级警监,一人戎装威严大校军衔。送一位代县长赴任,这无先例。赵书记在有数百人参加的干部大会上说得明确:“吕忠谦同志到吉水县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整顿矿山秩序,使之规范化、法制化。我们相信吕忠谦同志能够担负起这个光荣而艰巨的重担,我们各级党政组织、公安机关和武警部队、广大共产党员和人民群众也会坚决支持吕忠谦同志不辱使命,早传捷报。”
吕忠谦到了吉水县以后,将县政府的所有工作都分配给了各位副县长,只留了整顿矿山秩序这副担子在自己肩上,带领各相关部委办局的领导,整日奔波在沟壑坡岭之间。他下令领有营业执照的乡镇只准按规定区域保留一个开掘巷口和一个选矿场,余者统统关闭,不许以任何理由层层承包;他下令电业部门管好电闸,不许再向任何非法矿主供电;他在通往矿区的所有路口设置检查站,凡运出矿区的矿石和矿粉必须出示检斤证明和税务发票,缺此证明者,一概视为非法盗采和偷税漏税,除了没收矿石和矿粉,还要依法追究相关人的法律责任……
三军主帅的措施是坚决而果断的,眼下吕忠谦正准备推进的就是将滥采滥盗的巷口和仍存放在非法选矿场上的机器设备全部炸毁。但这个部署被市委压下了,市里指示为防止事态恶化,炸毁巷口和设备的部署可分步骤逐步实施,整顿工作还是先从说服教育和行政处罚入手,但对违规巷口可先行封堵,对相关机器设备也可拆除关键部件。那天我和高局长去勘查案情,就是有人偷偷打开封堵的巷口又进去采矿了。可谁料想战役刚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主帅又遭到了恶狠一击险些丢命,也难怪市委书记严令要封锁消息啦!
翌日,我和高局长再次换上了医院里的白衣白帽,还戴上了那种一次性的天蓝色口罩。吕忠谦醒着,脸色显得苍白,不时恶心得要呕吐。医生小心翼翼地揭下他头上的绷带,可那已干结的地方仍牵动着他的神经,他的眉毛和眼睑都在轻轻地抖颤,脸颊上的肌肉也不时在搐动,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一定很疼,但他忍着,不吭一声。
伤口是在脑心顶部,烟盒大小的一块,为了清洗伤口和防止感染,医护人员已将脑顶的头发剪去,因打开了包扎,缝合处又有鲜血缓缓渗出。医生探询地望了我们一眼,高局长轻轻点头,医生便又敷药,边包扎边说:“伤口没有感染,现在主要问题还是怕脑子内部受到伤害,过一会儿我们给他做CT检查。”
高局长指了指吕忠谦脸颊右侧的一块药布。看来那里的伤不重,只是用粘布贴着。
医生说:“除了这儿,右肩头上还有一块,脸上这块只是擦伤,肩上那块也只是破了点皮肉,问题都不大。”
高局长仍不说话,却做了个很坚决的手势。医生打开了,果然如他所言,两处伤都不重,脸上擦破了皮,有两指宽,三指长。肩上那块稍重些,但看来也只是被砖石打了一下,青瘀,火柴盒大小。
医护人员撤出去了。高局长走到病床前,轻轻捅了吕忠谦一下,又将口罩往下拉了拉,轻声说:“忠谦县长,是我。”
吕忠谦睁开眼,撑着要坐起来:“哟,高局长,怎么还惊动了你?”
高局长故作轻松地笑:“县太爷受此伤害,我这个捕快哪敢掉以轻心啊。我只问你几句话,行吧?”
吕忠谦说:“别客气,你说。”
“你看没看到打你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吕忠谦在枕上摇头:“在屋里看了阵文件,头昏脑涨的,出来遛遛腿儿。走过那条街时,发现鞋带开了,刚蹲下系,脑袋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当时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哪还看到是什么样的人啊。”
高局长问:“那你脸上和肩上挨的这两下是怎么回事?”
吕忠谦再摇头:“这我可说不上来了。可能是我倒地后,人家又给了我两下吧。”
高局长再问:“你以前是否接到过恐吓电话或信件?或者有人直接对你实行过恐吓?”
吕忠谦苦笑了一下:“昨天还收到过一封信呢,那种电话就多了,我都懒得搭理。你们去问问县公安局,哟,我……脑仁子疼,又恶心上了……”
我问:“我能看看那封恐吓信吗?”
吕忠谦说:“你去看嘛,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我想接着这个话头再问下去,但看了高局长制止的眼色,便缄口了。
我和高局长出了医院。我说:“看来报复性伤害的可能性比较大,好在这凶手或者良心未泯,或者后台指使者只是想以此威胁,总算手下留情,未夺性命。”
高局长平时和我们这些人扯闲篇,南山打狼,北山擒虎,口若悬河,爱说也爱笑,可一旦分析案情,便尊口难开,惜字如金。此刻,直到走到车门前,他才说:“侦破工作,不能没有推理和设想,但最根本的,还是要拿出证据来,让足够的证据说话。一句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局里的事情正多,这个案子,我就全权委托给你了,不惜代价,一定要破。”
我说:“要全面展开调查,就要动用一些警力,而且,也肯定要惊动一些人。但市委领导又指示严格保密,这是很难协调的一组矛盾。”
高局长说:“这个案子虽没死人,但性质恶劣,一定要破,不破丢市委的人,更丢咱公安局的人;密也要保,否则就可能乱了局势。两者怎么兼顾,你多动些脑筋吧。有情况及时沟通,我还有会,走了。”
我的烟瘾又上来了,站在那里一连抽了三颗。搞侦破的人多数都抽烟,好像是职业病,没药好医啊!
4
其实吕忠谦自从到了吉水,对自己的安全处境就多有警觉并采取了一系列的防范措施。比如他刚到县里时是住在办公室的,他的办公室在三楼,那一层的东侧是他和副县长,西侧是县政府办公室。他来了不久,就指示办公室在东侧加了一道铁门,每位县长和政府办的几位主任手里配了一把钥匙,对外只称防止上访人员乱走乱窜干扰工作。这样一来,每天下班后,那半层楼里便只留他一人。他还指示门卫,不是工作时间,不管是谁,也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一律拒绝会见,有工作上的事上班时间来,实在紧急的,请用电话说。但就是这样,他也只在办公室里住了不到三个月,春暖花开时,他干脆住进了市里,跟武警支队借了一间宿舍,早晚两餐都由武警支队安排,除了非他出席不可的工作应酬,其他宴请和娱乐活动统统回绝。好在吉水距市里不远,几十公里的省道,又有车,也不算不方便。哈,这个地方真是选得好,保险系数可近百分之百,不信哪个胆大包天的歹徒敢到武警战士的营地滋事寻衅。
我以检查对县政府领导的安全保卫工作为由,问到吕忠谦的司机。司机笑,说吕县长小心着呢,有时周末回省城的家,他都是让我把车一直开到他家的楼门口,下车前还要前后左右看看,不彻底放心不下车。吕县长自己对这事也不隐讳,说只要回到家里,他就像豪门里的千金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也不去,连晚饭后跟夫人出去散散步的习惯都免了,而且概不见客,有人来访统由夫人应对,应对也不开门,中间隔着防盗铁门的小窗对话,只称老吕没回来。我心里想,吕忠谦把这个话说给司机,就有了借嘴传话的意思,一为安全,二为拒贿,凡有此二心者,请都远点闪着免了吧。
案件提供给我们的只有伤口和几块破碎的砖块,再有就是出租车司机提供的情况。他也没有见到凶手,他只说有一位中年妇女叫车,并帮把受伤的吕县长抬到了车上,那这个妇女是否看到了什么呢?眼下看来找到这个女人是至关重要了,但愿她能提供更多的情况。我派出两位侦查员,每天傍晚到夜深守在牡丹江街,身上都带着有夜间拍照装置的照相机,注意每一位路过的穿深色风衣头戴丝巾的中年女士,对不是这身穿戴但不高不矮身材微胖显得有文化有教养的女士也纳入调查范围。爱散步的人时间与路线基本固定,那位热心的女士也许正是一位爱散步的人。三天以后,侦察员拿回四十三张照片,我请出租车司机齐师傅一一看过。齐师傅说,我不是早跟你们说过了嘛,当时忙着救人,哪顾得看别人,天又黑着,真记不得了。我说,不是让您确认,您凭印象,大致估摸一下就行。齐师傅便从四十三张中“估摸”出了七张。侦察员再逐一深入调查,那七人或者根本没有散步习惯,或者出事那天另有其他事情,都说根本不知道路上有人被打伤的事。为了核实七人所言的真实性,侦察员还从侧面进行了解佐证。这条线索断了,断得合情合理、一无疏漏,让人发不出一点脾气。
我让市委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相陪,只说找一份文件,进了吕忠谦的办公室,时间特意选在下班后,机关大楼里相对安静,可少些议论和猜测。县政府的秘书打开了房门,市委办副主任示意他可以退出了,房间里便只剩了我们两个人。吕忠谦的办公室收拾得很整洁,两盆滴水观音开得正是时候,盆景般的小叶榕也正郁郁葱葱。靠墙还摆着一个二米来长的大鱼缸,里面却是空的,无水更无鱼,玻璃上的水锈灰蒙蒙。看来吕县长不好此道,不然,只要他有话,前任留下的这鱼缸和水中的活物自然有人伺候。宽大的写字台上排列着一摞摞报纸、文件和报表,极规整。我注意的是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在此之前我已派人从电信部门调出过吕忠谦的电话记录,可忍不住,我还是按键子翻动了一遍。再翻夹在一个塑料夹子里的来信。信件多数都是剪刀剪开,并用钉书器将信封和信笺整齐地钉在一起,看来是秘书所为,只有一封是随手撕扯开的,因为信封上写的是吕忠谦先生“亲启”,邮信地址也只写了“内详”,都是电脑打印的。信件主体也出自打印机,整齐的小三号楷体字,看过便没放回信封,所以我也就不必避讳什么了。
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悠着点吧,恨你的人在暗处,你可在明处,为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家破人亡好玩吗?
没称呼,也没署名。吕忠谦看了也就看了,按规矩,这种信件是应该转送到公安机关去的,可县长没作任何批示,秘书便没敢擅动。听吕忠谦躺在病床上的口气,这种事不少,一而再,再而三,他都懒得搭理了。
果然,我去县局刑侦大队问起这事时,同行们立刻打开卷宗,又拿出了好几封同类信件,都是吕县长派秘书送过来的,其中有一封这样写:
吕兄,到吉水主管一方挺辛苦吧?我们知你家有贤妻,还有爱女,抛家舍业的确不容易。你的夫人佟慧霞,现在省城26中任职,教英语,为人和气,爱岗敬业,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教师,上下班乘216路公交车,你不在家,便只好独守寂寞;你的女儿吕晓洁现在北方化工学院测控技术与仪器专业读大四,姑娘身高1。66米,不仅长得漂亮,学业也很出色,颇有其父坚韧好强之风,现正准备考研。晓洁姑娘住该校12号学生宿舍楼725室,兴趣广泛,业余时间尤以游泳与拉手风琴为其特长,曾获该市大学生青春风采大赛亚军。以上情况应当准确无误吧?吕兄潜心公务,无暇顾及妻女,众小弟心中不忍,必要的时候,她们理应得到我们全心全意的关照。
也是没有署名。值得注意的是,此信没有一字恐吓,却通篇弥漫着笑里藏刀的血腥之气。吕忠谦对此信的批示是:“速交县公安局查办。盼能给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我问:“你们给吕县长答复了吗?”
同行苦笑,答:“我们又能答复什么?”
我再问:“没做任何侦查吗?”
同行说:“蔡队长,您是刑侦专家,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