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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视觉的、用绘画的方式是没办法解决的,应该交给哲学家来做。但我把这个主题停止了之后,它总是在画别的题材的时候长出来,然后不知不觉地又顺着这个题材过去了,已经冒了好几次了。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试验,慢慢去找。它有可能用视觉的方式呈现出来,也不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了。那个作品进到一个死胡同里了,我不能拿出来展览,我拿出来展览就变成一个笑话了。可它重要就重要在它失败。
这类作品只能我自己保留,其实也是幸福的一个方面。它里面有你成长的痕迹,你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进步,而且它也具有教育意义。无论你从事这件工作多久,你永远都是从最笨、最原始、最不开窍的状态里面,一点一点地拱上来。这种过程是有教育意义的,首先提醒自己你没有那么聪明;第二也鼓励自己,你进步了,这是很喜悦的一件事情。另外,它有点像较劲,我越失败的时候,我越要把它做好,这个时候你就碰到了技巧安排之类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到我们这个年龄,你用劲,未必能最好,能达到目的。那么你想要达到目的,不如干脆把它扔到库房里不去想它。但在这个过程里面,可能几年或者很长时间,你会不断地想到这个问题。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解决方案来琢磨这件事情,最终看能不能有最好的结果的达成。本身这就是很让人幸福、很让人舒服的一个过程。
制造新物种 第49节:工作方法(8)
像凡·高那样的激情我是不耻的
创作有时需要外界给你一个刺激,你有一个什么感觉出来,然后你还需要一个东西,让你能沉下来,能静下来,坐在这儿。
我画画的周期很长,有时候一年画一幅,有时候三四年才完成一幅。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人、对社会、对生活中发生的事会有很多很多的感受。我的工作方法是,如果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想法,我会把它很简单地写在纸上。不画草图,从来不,只是在纸上写几个字。然后我就想关于这些作品的事情。如果我下一次再拿出这个纸条看的时候,还很激动。那么我还把它停下来,不做这个作品,放起来,过一段时间再考虑还有什么可能性。然后再拿出纸条看,如果还激动,还不做。过一年如果对这个主意还激动,仍然不动;如果过了三年,不激动了,但仍然觉得是个好主意,这时才动笔画。我的设想是,第一,画面要漂亮,要好看,但后面的内容才是重要的。一件小玩意可以用激情和机智,而一件大作品却要等到激情完全冷却了,才能进入工作状态,要滞后一些。
我发现人的想象力是非常丰富的。我不愿意让这个作品只限定在这五分钟和十分钟的状态里面,做一个有激情的艺术家有点接近动物。我们的文化、生活中的养分太多了,有那么好的理由,不去分析它、不去讨论它,而去做一些接近动物的作品,像动物似的…〃我要发情了〃:汪汪汪;〃我现在害怕了〃:哆哆哆。这太可惜了。对于我来说,心里不忍。我觉得人的优越和自豪超出了动物简单的生理状态。我希望自己把思考的时间拉长,然后把我的感情的复杂性和感觉全部都注入到绘画里面去,使绘画的容量看起来更大,空间更大,这是我对绘画的一种理想的状态。我倒觉得这样的画承载的东西可以非常多。
我一向不相信灵感,我觉得灵感对人的智慧是一种侮辱。只是把一时的情绪宣泄在作品当中。我更希望用具备人类智慧的手段来表现作品,而不是依赖生理的反应。当然有些画家认为生命就是生理的,比如凡·高、高更。他可能就某一件事,或就他当时的心情,然后在很短的时间把他那一刻的心情给描摹出来。但是我不喜欢这一类艺术家。我想像人一样地工作,而不是凭借一种情绪。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是拒绝激情的。把时间、空间放大一些,持续地对于一种想法或者一种事情抱着信念去创作,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激情?工作状态上我尽可能地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一个人,或者艺术家,他最大的优越性在什么地方?作为人的艺术家,他最大的享受和优越性在哪里?作为人的优越性和狗不一样,狗发情的时候乱叫,而人发情的时候可能在跟对方谈文学、谈艺术。作为艺术家的优越性和人的优越性是一致的。我个人认为凡·高是比较接近动物的艺术家。他有激情,他靠自己的激情和身体来完成他的艺术。人们都觉得他伟大,但是没有人愿意把他当做自己或者把自己当做他。大家只愿意在读故事传奇的时候谈论他。人们都不愿意过他的生活。他的女朋友,满身长疮的妓女,他只想给她治好病,给自己生个孩子,而她病好了却把他的东西都偷走逃跑了。作为人,凡·高是失败的,人们看他更加像看动物,像凡·高那样的激情我是不耻的。虽然年轻时凡·高对我的思想影响极大,但我却不喜欢他的作品,我认为他那种本能的表达是低级的。我必须去掉激情才工作。
制造新物种 第50节:工作方法(9)
因此我不喜欢进入疯狂状态,不愿意把自己放在赌桌上面。疯狂状态也可能有比较好的结果,但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锦上添花,不能把疯狂状态,或者把疯狂的时候能够碰到好运气作为核心。我在四十岁以前,一直以为我是很理性的,一直以为我的创作是以理性为主导的。但其实有点像剥洋葱,会一层层发现新的,当你以为你是理性的时候呢,里面的核心的判断都是出于感性的,或者是从原始出发的。等到你回到你认为你是足够原始的、足够冲动的,你发现你是被理性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时候,你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想很难以理性或者是本能来做判断。
在一件作品产生的长期过程中,感觉和想法总是在不断地变化。画也不可能是单一的情绪。情绪变化是没准的,我相信各种情绪能带到画里边去,这样会感觉厚一些。不像特别有激情的时候,时间短,感觉比较薄,比较顺,单独一种情绪,我不喜欢。作画的时候我既不是狂徒也不是圣徒,在画布前,我什么都想,包括金钱、女孩,想想自己有一天会多么伟大,多少人会在画前五内俱焚,自己现在站在画前多么傻,甚至也会出现某些污秽的联想,我不拒绝任何可能,是一种完全放松的自然的状态,我希望把所有可能的影响压缩在一个画面里,以致画面承受的东西足够大。而且我不可能下定决心说,现在我是失落的,然后画失落感的,每天都很失落似的,这不可能,装也装不成。如果你自信有能力做一个长期的工作,那只有平静地做才可能。这跟各行各业是一样的。我不会被自己的画作打动,只会为生活打动。
我每天早晨八点钟肯定在那画画儿了,到十二点钟肯定下班了。我完全是按工人时间非常机械地画画,把平常所说的激情完全去掉。如果想做一个大的事情,一个大的作品的话,激情只能给你添麻烦,激情往往显得小气。我在平静状态下所做的作品,会显得更整体,不会被一些小的东西所局限。比如说这块颜色特别好,把它保存下来,从局部来讲你是保留了一些好东西,但是偶然的东西太多了以后,你自己感到没有什么,却不觉间离开了你的初衷。我是要把偶然性的东西全部去掉。
我愿意以一种更轻松、更美好的方式来表达
不同的年龄段观察事物的角度是不一样的,作品呈现出的面貌也是不一样的。但是我自己倒是觉得,我更喜欢现在。往后面一点,这种相对比较随意的状态,不像年轻的时候了。年轻时候的创作状态,基本上属于吐血的状态,只往外掏的,热血沸腾的。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的作品,因为年轻经验少,自信心受限制,作品过于凝重了。
制造新物种 第51节:工作方法(10)
从威尼斯回来以后,我在创作上对待技巧的态度做了一些改变。我愿意以一种更轻松、更美好的方式来表达。现在我的创作都是按部就班、一点一点地进行的。我2002年以后做作品基本上和做日记差不多,都是我个人生活里面感兴趣或者搞不懂的事情。把作品当做日记一样来讨论,颠来倒去分析这个过程,特别大的好处是,这样我不会厌恶自己的工作,因为这也是自己生活里需要去解决的课题嘛。这样,每做新的作品时,就能保证很饱满很有热情地去工作,不至于把自己变成个机械,只知道一个一个生产,这样会伤害自己。这种伤害不是外面人看你多么光鲜,多么受人追捧啊之类的状况最终能够解释、平衡的。
事实上,你一个人的创作过程,无论你怎么展览,无论你怎么样让人去评价,整体来说实际上是一个人的事情。在长时间的创作过程中,肯定你追求的是一种舒服的状态。如果你要舒服的话,外在的形式慢慢就变得不重要了。刚开始进行创作,刚开始跟人交流的时候,你就有点儿像在公众场合,那个时候得尽可能符合要求、符合礼节,不要破坏规则。时间长了之后,你慢慢要求的是一种默契的状态。到最后你明白了,其实说到底就是你要找到一种你自己最舒服的状态。这种舒服的状态对于艺术家来讲,可能就是不会再特别拘泥于我现在要用1。2m×1。6m的画框,画黑白的,或者一组头像,或者是一个人的特写,或者是风景、花鸟鱼虫……你可能就没有这种需要了,因为这种状态可能对于你来说是不舒服的。
我觉得现在的心情比以前好一点,就是没那么躁了。这种跑来跑去的工作有点像候鸟。其实很多人的梦想都是这样。就是你不得闲,有的时候你在一个地方,你脱不开那个地方,然后你也不可能干干净净地走,但你就走了,你能够这样,其实是一种运气嘛!我觉得挺好。我生活中可能小问题很多,但整体上讲,我觉得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我觉得还是自己的事情,你能调整自己的心情,调整自己的心情是最容易的,也是最能控制的。
现在做作品的状态,是有点像带着加油设备在天上飞的飞机,是有给养的状态,是一边滋补着,一边来进行,所以它是比较舒服的一种状态。我对现在的状态比较满意。不满意的地方和年轻时也差不多,就是看不到那种光明的前景。
年轻时觉得自己力量足够强,看不顺眼的地方很多。随着时间和形式的变化,作品就越来越往纯艺术上靠,批判性会慢慢隐到艺术的后面去。你会发现一种无奈,反而会去关注一些偶发的东西、一些自然的东西,这更适合作为艺术家的角色。现在我不希望我在艺术上太集中精力,太用劲。我希望我的创作在我的生活里面真正能够做到轻描淡写,而不是着力太重。你看我最近的作品有点东方方式,淡淡的,着力不是特别狠了。
当社会变了,自己变了,生活条件等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我们一定保证作品不变,自己肯定是要受伤的。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呐喊一辈子。年轻时荷尔蒙多你会感到压力,它可以转化为创造力。在有了各种阅历之后,该顺畅就让它顺畅,画作应该是生活中一个自然而然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