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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中旬在黄县工作的时候,那里的教会请求我夏季再到黄县讲道,我告诉他们说家中有病人,因此不敢允诺。他们一听说我的妻子患病需要休养,便请我带妻到黄县去住些日子。他们中间一位姊妹愿意负责接待。6月6日我回到北京,又费了许多唇舌,才把妻带了出来。她一连在黄县住了4个月。11月初随我由山东南下,到杭州住了一年多。身体经过长期的休养,大见好转,1932年12月中旬和我一同回到北京。
1934年夏,岳父患胃癌,病情严重,由杭州到上海割治,恐怕发生危险,嘱内兄来信告知病况,希望妻回去看视一下。当我把这信给母亲看的时候,姐姐姐气忿忿的说,「我还要到上海和杭州去游玩一次呢。」她的意思是说岳父并没有病,不过是内兄写一些假话,好叫妻回南方去游玩一些日子。当时那种表情真令人无法忍受。我说,「父亲病危,女儿当然应该回家看视。」以后我们争论了几句。姐姐跳起来喊道,「我要拿刀杀人!」当然姐姐不会也不敢杀人。但她生起气来,什么可怕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心中焦急万分。岳父病危,妻不能回去看视,我对不住岳父。我送妻走呢,姐姐又闹着不许她走。如果我不顾母亲和姐姐,强送妻走,也没有什么作不到的,但我又不忍这样待母亲和姐姐。我焦急到一个地步,竟想要自杀。如果不是我自己作见证,阅者大约绝不会想我也起过自杀的念头。由此可以想见我当时的作难和痛苦了!后来襟兄由上海来信,说岳父的棺木已经由杭州运到上海,如果妻不快些回去,恐怕父女不能见面,要成为一生抱憾的事。我把这信给母亲看,母亲怕我会急出什么变故来,才允许我们走。我便在得信十天以后,同妻离京南下往上海。当我们临走以前,姐姐还负气早早的出门,不和我们见面。但我们到上海以后,姐姐又给我来信,说她在街上看见我同妻坐车往车站去,想招呼我又不肯,到我们走了以后,她因为使我难受,心中痛苦起来,并说她那样待我实在对不住我。姐姐始终爱我,但因为她对妻怀疑,所以她心中便忿忿不平。及至她得着岳父逝世的讣告,她才信我们并没有欺骗她。当我们回来以后,她什么也没有表示,她对妻的态度却比以前好得多了。
我们一点不恨姐姐,也不怪罪她,我们认为这是一种病态——疑心病。一个病人无论有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人都肯原谅他。我们看姐姐就是一个病人。她的疑心病害得她好苦,使她度了多年苦痛的生活。阅者中间如果有常怀疑人的,请你们速速悔悟,把这害你的重病带到神面前来求医治,免得自己吃苦,还使别人吃苦。
我与妻结婚以后过了一二年,彼此之间便发生了摩擦,因为我们两个人的性情在几点上大不相同。我喜欢凡事整齐有秩序,她却在许多事上漫不经心。当我未结婚以前,我能在夜间不燃灯,随手取一切常用的东西。因为我放什么东西都有一定的地方,她却把东西随手乱放。就是在白天要取一样东西,也必须费很长的时间东寻西找。我早晨把屋子布置得整整齐齐,不到午间就会看见到处都摊放着东西。她也不是不清理屋子,但必须等地高兴的时候,便大大清理一阵,不多时候,她又弄乱了。我却喜欢每日随时清理,使屋子、院子,从早到晚总是清洁整齐的。我一看见屋子里什物凌乱,就立时心中烦躁,有时我下手清理,也有时就生气吵闹,她仍不改变她的作风,这使我更加生气。直到今日妻在这件事上仍是没有什么改变,我却很少因此对她生气了。
我最珍爱书籍。有人损坏我的别的东西,也许我还不很难受,惟独毁损了我的书籍,真是我最难忍受的事。妻却认为既可以花钱给孩子买玩具,订画报,若是孩子喜欢看书,就随手拿几本书给他玩耍,又有什么不可,因此她常拿我的书给孩子翻弄。有一次她把我的一本全国分省地图给我们那几岁的儿子玩,竟被他撕掉了一页,惹我生了一次大气。
在另一点上我们两个人的性情也完全相反,我对一切事都十分谨慎,不愿意弄出一点错误,妻却粗心大意。我每次写完一封信,至少总要细看一遍,然后寄出去。重要的信有时看两三遍才去付邮。她写完一封信,一遍不看,就寄出去,因此在她寄给别人的信中常有错字或遗漏的字。当她结婚以前在杭州的时候,有一次写好一封信装在信封里,封好口,贴足邮票,但在信封上并没有写一个字,便把它和另一封信一齐投在邮筒里。因为那个邮筒离她所住的地方很近,她家中又常有信投邮,因此邮差开出这封信以后,就拿看它来问是不是她家中寄出的,这时她才发现没有在信封上写字。我们结婚以后,有一次某处寄来一封快信,邀我去讲道,信中附了贴足快递回信邮资的信封,请我快寄回信。那时我正在外省工作,这封信竟被她大意搁置起来,既末给我转去,也未给他们回信。等我回来发现了这封信,已经过了他们所定的日期一两个月之久,害得我不但对人失礼,而且慢了人的事,只好写信说明原因,同人道歉。还有一次我在外省工作,得着她的来信,说几天以前转来了三封信,但我一封也没有收见。到我回家以后,问她是否确已转去,她说清楚记得在这三封信的信封上都写了改寄的地址。当时我们就认为这三封信一定是在邮途中遗失了。不料过了一些日子,我竟在家中缝纫机后面把这三封信找到。我常为这一类的事发急生气。结果是什么呢,发急生气不但与事无补,而且倒弄出许多的不平安,渐渐我也就不发急生气了。
有一次发生了以下的一件趣事,妻赶着要去聚会,出门的时候顺便把一双旧皮鞋带到鞋匠那里修理。她拿了一个纸包交给鞋匠转身就要走,但鞋匠要打开看一看该怎样修理。她说「哪里损坏就修理那里好了,我急忙要走,你自己看罢。」她还没有走出几步,鞋匠把她喊了回去。原来鞋匠打开纸包看的时候,发现里面并不是皮鞋,乃是三只咸猪蹄,那是她的母亲从杭州寄给她的。她粗心大意竟到这种地步,几乎令人不能置信。以我这样一个特别谨慎的人,神竟用这样的一个妻子来磨炼我,这是多么奇妙阿!
妻不只粗心大意,她也常会忘事。有时她应许那一天到某处同人谈话,到了那日竟会忘记得干干净净,使人望眼欲穿的等候着,结果竟没有来。甚至有时她应许别人去主领聚会,到时候都被她忘记了。她也常把别人托她办理的事忘在背后,以致慢了别人的事。她有时到菜市上买了菜来,放在一个地方,便再不去看它。直到几天以后才想起来那里有菜,但是菜都烂得不能吃了。这样的事在我们家中并不是罕见的事。她不是不爱惜物力,但她遇事不经心,以致发生这种现象。我也常会忘事,但我用种种的方法弥补这种缺点。我允诺别人什么事以后,便立刻记在案头日历上。我也为她预备了一份。她不但不用它记事,有时十天半月竟连翻也不翻。我很注重遵守时间,但她赴约会常常晚到。我觉得我教导人遵守时间,她先给人作这种不好的榜样,实在是掣我的肘,为这个我也常感受痛苦。
我们冲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因为性情急躁,言语冒失,常有时在人面前说出武断的话或传述从别人听来尚未能证实的事,我又有时说话张大其词,或缺乏体恤和同情。妻一听见我这样说,不问有没有人在面前,便当时替我纠正。我认为她应当单独的规劝我,却不应当在人面前给我难堪,因此便不能原谅她。她认为我既在人面前说错了话,她便有在人面前为我纠正的必要。过了许多时候,我承认我确实需要有一个这样的人纠正我的过失。如果我在言语上谨慎,自然不会再遭遇这种难堪了。
写到这里,我必须警戒阅者不要效法我的妻子。按着圣经上的教训,我们看见弟兄有过失,第一步是单独劝告他。(见太十八15…17)。那是因为人都有肉体,都顾全颜面,如果你操之过急,会使他羞恼成怒,帮助不了他,也许倒伤害了他。别的姊妹更不可效法我的妻子。她的丈夫能接受这种纠正,别的姊妹的丈夫也许不能接受。(我信绝大多数的丈夫是不能接受的)。我的妻子因为知道她的丈夫能接受,她的规劝也很合理,所以才这样作。别的姊妹还不清楚知道丈夫的程度,她们的规劝也不一定正确合理,若贸然效法我的妻子,就不免要画虎类犬,惹起事故了。效法人切不可只学外面的事,却不注重里面的事。
古书上说,「君无谔谔之臣,父无谔谔之子,夫无谔谔之妇,士无谔谔之友其亡可立而待。」我感谢神,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赐给我一位「诤友」,在我人生的头一段路上大大帮助了我;我更感谢神,在我28岁的时候赐给我一位「诤妻」,在我作神的工作的长时期中给了我无限的帮助规劝。我在言语行为上所有的错误和过失,她只要看见,从不会缄口不言的。一般作妻子的只要与丈夫的感情良好,大多数看不见丈夫的错处,纵使看见也不肯说。如果有别人说她的丈夫有什么不好,她会恼羞成怒,同那人冲突起来。我的妻子向来不庇护我的短处。(感谢神,我也不庇护我自己的短处。)在这一件事上我得她的帮助最多。
我是一个性情暴烈,脾气不好的人,也是一个情感很重的人。当我看见一个人有长处因而爱他的时候,无论什么东西我都乐意给他。但当我看见一个人有短处因而厌恶他的时候,我恨不能立刻把他从我眼前赶走,总不再见他的面。妻常对我说,「当你看见一个人有长处的时候,应当想到他也有短处;当你看见一个人有短处的时候,又应当想到他也有长处。每一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我们自己也是这样。」这样的规劝使我对人的态度和心情有了相当大的改变。
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人无论批评谁不好的时候,她总是为那被人批评的人作义务律师,替他辩护。固然这种辩护有时太过,但很多的时候确是减少了别人对那人的恶感,止息了人的怒气,自然也就消除了许多纠纷和冲突。一个人在向别人发怒的时候,旁边有人多说一句不好的话,就如同火上浇油一样;但如果有人在旁边说一句劝解的话,便好似在火上泼一盆水一般。许多作妻子的惯会在丈夫的怒火上浇油,结果毁灭了丈夫,也焚烧了自己。像我这样性情暴烈的人,如果娶得一位惯会在丈夫的怒火上浇油的妻子,我真不敢想像会惹出什么大祸来了!
在我没有结婚以前,我感觉我的爱心真不小,及至我和妻同处多年以后,我越来越觉得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爱那可爱的,却厌恶那不可爱的。妻对人总是一视同仁。如果我帮助别人,自己不受太大的损失,我很乐意去作。但如果为帮助别人,使我自己感受痛苦和不便,我的心中便要经过剧烈的战争了。妻却能随时随地很不费力的牺牲自己的享受和利益去帮助别人。她对我说「你并不损人利己,但你却自私自利。」她说对了。不过因着这二十多年的薰陶,我多少总算有了一点进步。
妻很会想到别人。早晨如果她先起床,她总是轻轻的走路,小声音说话,恐怕惊动别人。我从小没有这种习惯,只要我起了床,便不想到别人。为这件事我受了长期的训练,多少也有一点进步。妻总不愿意给人难堪,所以她很少疾言厉色的对人说话。除了最熟的人以外,她也不肯轻易责备人。但我只要看见信徒有错处,便毫不留情的责备他们,因此许多人对我有些惧怕,对她便没有这种感觉。
妻要为人作什么事,总是在事前一声不响,到时候就为人作了。她要送给人东西,也是这样不先告诉人,在人想不到的时候忽然送给那个人,还有时她暗暗把东西放在人家里便走去,或把东西放在那个人的口袋里,及至开口袋的时候才发现,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我就完全不是这样了,要为人作什么以前,总要早早应许人。有时候竟不能作到,以致使人失望。在这件事上我很得了她的帮助,到今日我渐渐学会在未作一件事以前不预先说出来。这样,到时候如果作得到,可以使人得着意外的快乐,如果作不到,也不致使人失望,又不致使自己对人失去信用。
我是一个多忧多虑的人,每日让许多的忧愁、挂虑、烦恼、惧怕,占据自己的心,妻却极会信靠交托。无论如何严重的事,她并不需要跪下恳切祷告,只是心中轻轻的往神手中一放,一切便全不管了。说也真灵,她交托,神也真为她成全。因此她心中很少有愁苦挂虑,每天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