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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西方的海船和大炮。醇亲王认为,中国能够轻易地
战胜外国人,因为地方部队可以对付少数西方军舰发动的进攻,而中央政府
则能够粉碎外国人的主力攻势。②
鸦片战争以后的几十年间仍然可以明显地看到士大夫的主战精神,但它
直到七十年代才活跃起来,因为当时出现了一个政治上的活跃团体,即坚定
不移地鼓吹主战的对外政策的“清流党”。当务实的改革派强调中国的物质
力量软弱时,这些年轻的、咬文嚼字而又没有经验的官员则强调中国的道德
力量。他们的领袖是有势力的保守派、军机大臣和皇帝的师傅李鸿藻(1820
—1897年),如郭嵩焘所指出,此人在八十年代初期主张同时在东部与日本
作战,又在西部与法国作战。③
张之洞是这个团体的著名成员。在七十年代末的伊犁危机期间,他极力
敦促朝廷对俄国采取强硬的战斗立场。在列举了应拒绝1879年崇厚签订的
条约 (见第二章)的十点理由以后,他力主积极进行战备,包括召募西方雇
佣兵。当1883年中法战争在沿海地带迫在眉睫时,张之洞再一次敦促皇上
打消顾虑,准备作战,即使中国军事力量不如法国也在所不惜。为什么?他
①
指出,因为“非战不能练海防,非败不能练战”。同样地,清流党的其他
① 《清代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47 第25 页。翁同龢:《翁同龢日记排印本》,卷1 第48、56 页。
② 《清代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39 第1—12、26 页。
③ 郭廷以:《郭嵩焘先生年谱》,第2 册第889 页。关于这个官僚团体的总的看法,见郝延平:《清流党
(1875—1884 年)研究》,载《中国论文集》,第16 期 (1962 年)第40—65 页。
① 张之洞致张佩纶的一封信,见邵循正等编:《中法战争》,第4 册第518—519 页。关于张之洞对伊犁危
机的观点,见李宗侗和刘凤翰: 《李鸿藻先生年谱》,卷1 第252 页;李国祁:《张之洞的外交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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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员如张佩纶、邓承修、陈宝琛、黄体芳、吴大澂、盛昱、刘恩溥和李慈铭
也拥护在中国的对外关系中采取主战的行动路线,特别对俄国、日本和法国
更应如此。他们藐视俄国的落后,法国的软弱,日本的贫穷。
其他士大夫也具有和这些主战的“清流党人”相同的观点。例如,八十
年代初期王炳燮即用此类观点评议过中国的对外政策。他断言,上策是同夷
人进行总体战,完全消灭他们;中策是以夷制夷;下策是取守势。他继续说
道,至于模仿夷人,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政策。他进一步阐述了进行战争的详
细的军事战略。例如,中国军队决不应该大规模集结,以避免夷人强大炮火
的攻击。但是,因为他并不真正了解外国情况,所以他的军事建议大部分远
离实际。一个颇能说明问题的例子是他建议中国应该在沿海地区开挖沟渠,
以阻止西方骑兵的流窜。②
应该承认,主战派观点并不曾始终占上风,何况中国又不是在对外战争
中的胜利者。而且某些主战论者如张佩纶和吴大澂都在战场上出了丑。然而
主战的保守派必须对清廷之赞助不现实的政策和感情用事这一情况负主要
责任。归根到底,他们促成了中法战争、中日战争和义和团战争爆发。如果
不否认朝廷政策中这个有时起决定作用的因素,那就一定会认识到它的主战
政策背后的本能和心理。
坚持文化主义
除排外主义以外,中国对外政策的观点也同样受到士大夫们在思想上强
烈地尊奉中国文化——特别是儒教正统——的影响。曾国藩在其声讨太平天
国的著名檄文中,号召当世文人学士们与他一道保卫孔孟传统的中国文化遗
产。清廷为了力图使政教合一的体制永世勿替,也强调科举制度的重要性来
提倡儒术。正是这种文化意识,给1898年湖南反对改良的运动提供了支持
(见第五章)。
这种文化意识表现在保守派对外交的看法上。王辏г嗽诨裣す造獬鍪埂
伦敦以后,于 1876年致函郭嵩焘,建议他把孔子学说传播到英国,因为英
国尚无儒家学者赏光过。同样,一位著名的翰林怀疑曾纪泽的外交能力,因
①
为曾纪泽曾落第,根本非孔孟之徒。 那么,为什么儒家学说与对外政策的
观点有如此密切的关系呢?虽然儒家学说包含种种复杂思想,但是其中两种
思想特别与这个问题有关。
华夷之辨
第43 页。
② 王炳燮:《毋自欺室文集》,卷6 第29—30 、41 页。
① 吕实强:《丁日昌与自强运动》,第357 页。李恩涵:《曾纪泽的外交》,第75—7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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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学说的一个重要思想是明华夷之辨。儒家士大夫不是以中国文明的
标准来考虑问题的。在他们看来,只有文明和野蛮,凡非文明就是野蛮。文
②
明实际上是一个无远弗届的帝国。 因此,中国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整个文
明社会的本身。孔子在论及齐国著名宰相管仲时,他的头脑里就有华夷之辨
的概念。虽然孔子在其他方面轻视管仲,但他赞誉管仲保卫中国文明使之免
①
受夷狄侵害的能力:“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清初爱国主义者王夫
之即以此观点发议论说,汉唐的覆亡只表示改朝换代,而蒙古之灭宋则意味
着尧舜禹汤等儒家圣贤教导所体现的文明本身的毁灭。②
华夷之辨主要是文化上的。某些著名中国历史学家称夷狄为不行仁义,
不遵圣化的人。中国人关于蛮夷的这种概念,其源盖出于中国与其北边诸游
牧民族的长期冲突的经验。这些亚洲腹地的民族被认为贪诈和反复无常。由
于这是中国与西方发生关系时的背景,所以大多数士绅也把西方人当作蛮夷
的思想就不足为怪了。王炳燮提供了一个有力的例子。清政府在六十年代招
募外国军官打太平军与捻军时,王炳燮称这是“回纥助顺”,即比之于八世
纪中叶回纥人帮助唐朝镇压安禄山叛乱之事。由于同样原因,李慈铭在评论
1870年天津教案时写道,中国与西方的关系,就象十至十二世纪中国和蛮夷
之间的关系一样,那时宋朝正面临着北方夷狄辽国的威胁。③
这种视西人为夷的思想,在某些士大夫反对建立总理衙门的活动中表现
得特别明显。清廷在 1861年以前没有设立外事机构,因为中国的对外关系
主要是以朝贡制度为依据,已由好几个国家机构在处理。理藩院处理同俄国
以及同北方边境的事务。李慈铭在得知即将设立总理衙门以后,硬说这不合
体制。他建议代之以在理藩院内部设立一个由恭亲王率领的新部门,以处理
和西方人的关系。④
同样,许多文人学士也从朝贡制度的角度看待中西关系,认为办外交事
务有失他们的身分。军机大臣阎敬铭指出,正人君子不屑于处理外交事务。
1875年郭嵩焘被任命为中国驻英公使以后,他的许多朋友感到沮丧。李鹤年
和冯誉骥极力劝他不要去蛮夷之邦,李慈铭在他的日记里为这一事实感到伤
①
心:“郭侍郎文章学问世之凤麟,此次出山,真为可惜。”在七十年代末,
李慈铭还继续谴责中国派遣外交人员出国。
然而,按照大多数儒家学者的意见,正是这些夷人威胁着文明的存在。
允许传教士到内地去的天津条约,使许多绅士感到惊恐。例如,夏燮担心这
② 瓦迪梅·伊利西夫:《中国,一个遥远的帝国,一个无远弗届的帝国》,载《提奥奇尼斯》杂志,第42
期 (1963 年夏)第60—64 页。
① 《李雅各英译七经·论语》,第282 页。
② 吕实强:《中国官绅反教的原因》,第15 页。
③ 王炳燮:《毋自欺室文集》,卷6 第40 页。《中国人的世界秩序观》,第295 页。
① 郭廷以:《郭嵩焘先生年谱》,第2 册第499 页、526 页。闵尔昌辑:《碑传集补》,卷13 第1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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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圣人教诲完蛋的开始。1862年湖南一份告示悲叹说:中国数千年文明礼义
之邦,即将沦为夷狄之国。呜呼!②
王炳燮在六十年代写道,虽然任何时候都发生过政治动乱,但是当时中
国所面临的危机却是严酷的,因为它可能使中国沦为野蛮之域。因此,外国
的影响要比洪水猛兽更危险。他问道,一个人还能面临比这更令人沮丧的局
势吗?当同文馆的课程要列入天文和数学以外的科目时,许多士大夫(包括
倭仁、李慈铭和杨廷熙)都反对这种西学,因为他们担心作为文明先锋的孔
门弟子也会被夷人同化。③
人禽之辨
儒家学者还有满脑子人禽之辨的思想。按照儒家学说,一个人只有品行
端正才能称为人。人的行为应该符合人的“本性”,即要有恻隐之心,是非
之心和羞耻之心。特别是他应该遵行全人的教诲,包括三纲在内。这就是人
必须作为一个人而活着的真谛。另一方面,禽兽是残忍狡诈的,一心只求满
足自己的肉欲。如果某个人的特点表现在这些属性上,则他在道义上不配做
一个人——实际上他是一个禽兽。
因为野蛮和禽兽不属于文明的范围,这两个字眼常常可以互用。在遥远
的古代,中国人似乎已经肆意把夷狄比之于各种动物。用狄、蛮和其他名词
称呼野蛮部落,这些汉字的部首都是指动物的。中国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传统
关系部分地建立在这种荒诞的说法上面。正如骨头和大棒政策把夷狄当作狗
一样,羁縻政策又把他们视作牛马。严格说来,禽兽比夷狄更坏,因为夷狄
尚可施以教化,而禽兽则不可救药了。
因此,儒家的学者们非常强调尊奉“名教”这一儒家的道德准则。他们
的价值观和信仰的神圣核心是儒家的三纲,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和夫为妻
纲的等级关系。有势力的保守派李鸿藻为一个以体现文化为己任的学者应如
何遵守正确的亲子关系作出了榜样。1866年8月13日他的母亲去世,他向
朝廷请假二十七个月,以便遵制丁忧。8月18日,两位皇太后鉴于李鸿藻身
为军机大臣和皇帝师傅,负有重任,准他一百天假,让他居丧,随后他必须
复职,但不必参加规定的早朝。五天后,李鸿藻重新上奏,指出一个高级官
员特别应该遵守圣人的教诲。李鸿藻继续说,如果他背离了圣人的教诲,他
就枉为人子,就这一点来说,也不配做一个人了。
8月28日朝廷降旨拒绝了他的请求,但另给了他一些特权,包括在以后
的二十七个月内免穿朝服,也不要求他参加早朝和朝廷喜庆节日典礼。三天
② 引自吕实强:《中国官绅反教的原因》,第21—22 页。关于夏燮的观点,见他的《中西纪事》,卷16
第6 页。
③ 王炳燮:《毋自欺室文集》,卷6 第31—32 页。《清代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47 第24—25 页。
《洋务运动》,第6 册第153—15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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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李鸿藻再次提出申请,坚持他原来的要求。他坚持说,如果不遵制丁忧,
不仅会使他成为“名教罪人”,而且也有损于朝廷声誉。因为他的第三次尝
试也没有说服朝廷,官方的一百天假期届满后,他便借口养病,拒不上班。
直到1868年11月26日儒家的二十七个月丁忧期满以后,他的所谓疾病也
“痊愈”了,并开始上班。李鸿藻坚持按儒家教义行事是格外突出的,因为
他坚持为之守制的那个妇女只是他的养母。1877年他的生母去世时,他又守
①
制二十七个月。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