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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高祖引诸将登高观阵。匈奴探子望见,急飞报冒顿,冒顿乃令右贤王董木合引左大将高阿朵、右大将敏何查及当户十余人往营前挑战。汉营众将望见,又欲请战,却见高祖下马落坐,并无出战之意,遂不敢言。董木合列成阵势,令高阿朵领人叫骂,汉军不懂胡人语言,不知所云,尽皆大笑。高阿朵大怒,引军攻寨,却被汉军乱箭射回,只得列阵以待。到了午时,士兵饥倦,皆偃兵解甲,就地列坐,互争食物饮水。陈平请击敌兵,高祖许之,陈平遂唤灌婴道:“汝引五百骁骑,出营经敌阵之西,往南而驰。敌若不动,汝亦不可动,且撤回营来;若觉敌动,当力战之,我这里使驱军下来,必溃其军。”灌婴领喏,披挂上马,开寨杀出。兵才过敌阵,高阿朵见了,急引令接战,匈奴兵方坐进食,闻令纷纷起身,仓促来战,多有不及被甲执械者,相互推挤,乱作一团。陈平望见,急谓众将道:“可击也!”于是三军齐声呐喊,如地动山摇一般,周勃居左,樊哙居右,引军杀下山来。高阿朵正在指挥人马迎战灌婴,闻得杀声,急勒马观看之时,周勃当先杀到,手起一刀,将高阿朵挥为二段。董木合闻得杀声,不知如何,急引兵往前,却被败军冲动,阵角大乱。董木合方驱军上阵,不防樊哙一马杀到,举刀便砍,董木合不及招架,闭目待亡。却被敏何查持槊架开,救了董木合一命。董木合魂飞天外,急回马便走。敏何查与樊哙交战十余合,被樊哙所杀。高祖在山头望见汉军大胜,乃仗剑跃马,与夏候婴等并力杀下山来。
冒顿正在寨中,闻杀声已近,不知何事,急引军出寨迎敌,但见汉军蜂涌而至,势不可挡,匈奴军皆抱头鼠窜,四下逃生。冒顿拍马向前,正遇汉将灌婴,两个交战。冒顿使一条金柄狼牙棒,重八十三斤,自出兵来,未遇敌手,今日与灌婴大战五十余合,竟未分高下。眼见己军已败,汉军大至,不敢恋战,遂道:“今日不利,孤先退之,日后相遇,必与你一赌高下。”灌婴道:“吾乃汉将军灌婴也,请记吾名,日后再会!”遂勒住战马,冒顿引败军往北退去。汉军大胜一阵,追杀五十里,斩敌万余。高祖收兵,欲设宴庆功,陈平道:“未至庆功之时,今匈奴败退,晋阳闻之丧胆,陛下可乘势回兵取晋阳,如此三军气盛,下之必矣。”高祖然之,休息一日,乃令周勃、樊哙追击冒顿,自引大军回军来攻晋阳。
却说王黄、曼丘臣在城中闻汉军大胜匈奴,遂互议道:“匈奴精锐,尚不能敌汉军,你我久困,如何守得住晋阳,不如弃城亦投匈奴去罢。”丞相冯梁道:“我既与匈奴共谋图汉,若投之,即归其下,必为所轻。不弃且北守马邑,与匈奴成犄角之势,不失为一镇诸候之名。”二将从之,即劫赵利,连夜往马邑撤去。及高祖至时,晋阳已降陈武,陈武接高祖入城。灌婴道:“王黄、赵利之乱,不过疥癣之碍,匈奴之乱方为心腹大患。今冒顿新败,兵集燕、代,臣请一军往略云中,以削冒顿之势。”高祖然其论,遂令灌婴领引兵三万,往攻云中。匈奴太子稽粥守于武泉,闻灌婴来攻,急合楼烦之众来迎之。灌婴望见胡兵旗幡不整,队伍零乱,遂谓部下道:“此等乌合之众,如何能当我军之锐!”遂当先策马,杀入敌阵,力斩胡骑左将军。稽粥大败,欲守武泉,灌婴引军猛攻,稽粥坚守不住,遂开北门而走,一路往投冒顿。灌婴遂得武泉,定楼烦北六县。
冒顿见太子,知云中难保,谓众将道:“孤自为匈奴王来,未有此败!今锐气已折,汉地不可急图,当先回上谷,再作计较。”遂令韩王信道:“汝且引一军断后,孤再遣左贤王守于灵寿,右贤王守于行唐,汉兵来追,汝可当之。若力不能及,可投二位贤王。”韩王信领命,冒顿乃引军去,韩王信自引军守于硰石。周勃引军先至,韩王信本不欲战,奈部下皆是匈奴人,不听号令,皆要出战,韩王信只得列阵来迎。周勃出马道:“汝既有一国之地,何必投蛮夷为将,不如早降为上!”韩王信亦不答话,挺抢交战。约战十余合,樊哙引后军到,驱兵杀来,韩王信大败,弃硰石而走。一路且战且败,被周勃遂出八十余里,只得退保灵寿。左贤王延术引兵接着,与韩王信合兵一处。正议后事,人报汉军挑战,延术引兵尽出。周勃并不答话,挥刀来战,延术举棒相迎,二人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忽然后军大乱,却是代王刘喜闻汉军征匈奴过境,乃与相国陈豨引兵三万来助战。延术当不住两面来军,大败而去。周勃、樊哙遂得灵寿,与刘喜、陈豨相见。刘喜问道:“父皇何在?”周勃道:“尚在晋阳,闻我捷报,必引军来,大王且待之。”遂令使者飞报晋阳。
高祖闻得前军大胜,遂招灌婴回晋阳,欲起兵追讨冒顿。刘敬阻道:“我越千里来战,非必然,不可深入敌境也。陛下可使人往使其单于,说其归顺,以示陛下仁义。若彼惧来降,质置太子,亦是美事。”高祖道:“此乃迂腐之论也!”刘敬道:“行亦无妨。”再三劝说,高祖勉强从之,乃令人往使,劝冒顿归降北撤。
冒顿已退至上谷,得知高祖乘胜欲遂北,乃与众将商议计策,左谷蠡王、太子稽粥献计道:“大王救太原时,未尽遣精锐而往,故有此败。今天将大寒,不利用兵,汉帝怀轻敌之意,冒然举兵来征,正可谓骄兵必败。若如此如此,汉兵可困,汉帝可擒也!”冒顿闻之大喜,令部下依计而行。又听得王黄、赵利已退守马邑,亦有数万人马,便令韩王信作书,要王黄等弃了马邑,往北会合,共敌汉军。传书人方去,董木合自行唐来报,言汉帝使人前来劝降。冒顿喜道:“来得正好,孤欲以弱示于汉主,只是无人传话,幸得此人至也。”遂令部下匿其壮士及肥牛骏马,以老弱及羸畜示于汉使。汉使至,入大帐来见,呈上高祖之书,书中虽是劝降之意,只是语言极为傲慢。冒顿阅毕,并无怒意,谓使者道:“鄙国穷而少食,故有相图中原之心。今已既为汉军所败,已翻然悔改。请汉帝暂且退兵,孤王自是日起,兵还故地,各守疆土,互不侵犯。”言毕即送客,绝口不提质子之事。
汉使归晋阳,报予高祖,高祖道:“彼不质子,料无诚心,朕当亲伐。”刘敬苦劝,高祖复使人数次说之,冒顿只是不从。高祖问使者道:“匈奴兵精锐如何?可否击之?”使者皆道:“臣等往返十余次,徒见牛马羸瘦,士卒老弱,易取也。”高祖闻之大怒道:“如此夷蛮,怎敢与中国为敌!”遂聚众将道:“匈奴屡犯中国,不容滋蔓。今我军大胜,气势高旺,朕意即日发兵北上,将匈奴一举平灭,以绝外患!”众武将闻之,皆磨拳擦掌,只待令下。陈平阻道:“匈奴虽是蛮夷之部,亦居塞外千年,以汤、武之盛,尚不能定之,故为天意不可绝也。陛下得中国方二岁,尚不能远征,且年已际冬,日寒一日,若至北地,更不能当。今既已大胜,不如乘势收兵,暂作休养。陛下若必欲伐之,可待来年春暖,会齐诸候,便可远征。”众文官闻之,皆额首称是,高祖沉呤不语。将军郦商出道:“将军出征,岂惧寒冷!今匈奴败北,锐气尽堕,正当伐之。若待来年春暖,彼得缓和,军复精锐,征之愈难。”高祖喜道:“此言方如朕意!”遂道:“匈奴敝陋,地广人稀,士卒败亡,急难增补。今晋阳一战,杀敌数万,散敌无数,敌已元气大伤,若恃敌不功,徒失良机也。”遂收拾人马,并新降之军,共计四十五万,起兵往上谷来伐。
行至灵寿,与周勃、樊哙合军,代王刘喜亦来见。高祖谓刘喜道:“汝且回国谨守,朕之北伐,必有匈奴兵逃来者,就而擒之,甚是便利,只是不要轻离城郭。”刘喜受命而去。高祖遂聚将发兵,谓周、樊二将道:“此去往北,唯行唐最为要紧。汝二人已立战功,可愿再取行唐?”二人皆道:“臣万死不辞!”遂引兵直至城下。右贤王董木合引军出迎,望见樊哙,怒气上冲,乃骂道:“闻你乃沛中屠狗之辈,如何能为汉军之将,中国无人也!”樊哙亦怒,拍马来战,董木合举斧相迎。二人战到数合,董木合拨马败走,士兵皆不入城,只管往北败去。周、樊遂定行唐,使人接入高祖。高祖至,大赏二人,封周勃为太尉,益樊哙食邑一千四百户,二人拜谢。高祖遂引兵前至楼烦西北,一路势如破竹,匈奴兵皆望风而走。冒顿闻汉军至,遂弃上谷而走,往投平城。高祖得知,遂移兵过句注山来赶。时会大寒,雨雪不住,士卒不能当之,因寒毁指而不能执械者,十之二三。高祖只得沿山扎下大营,令军士四下打柴,生火取暖。后卢纶有诗道: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刘敬入帐谓高祖道:“臣素闻胡兵之勇,今一路而来,皆未战先走,诚恐有诈。臣请为使,往上谷一探。”高祖许之,刘敬遂投入平城。匈奴兵接着,谓刘敬道:“单于出外巡视未归,临行嘱道:‘汉使若来,请表敬意,先时犯境,皆因贫饥所至,无意冒犯皇帝尊严。今既知过,不日即退,请汉帝权且罢兵,凡事从长计议。’”刘敬本无见单于之意,一路偷观其寨,心中已明,遂辞归,与高祖道:“两国相击,宜大张旗鼓,虚造声势,以夸大其之所长。今臣往匈奴之营,只见其羸牲老弱,未见其良马精兵,此必欲使我见其短,诱我深入,伏奇兵以争利。以臣愚意,匈奴不可击之,宜早退兵,迟则必困。”高祖闻之大怒道:“汝乃齐一虏民,以口舌之功为官,何敢妄言以沮我军。今朕率军北伐,大军二十余万已过句注山,余众随后亦到,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汝敢妖言惑众,罪不容赦。”即令刀斧手推出斩之。刘敬跌足大乎道:“臣死虽小,陛下创业不易也!”众将齐来讨情,高祖怒稍平,遂令以械梏系之,着人押回洛阳,谓之道:“待朕得胜回来,看你羞也不羞!”遂下令军中道:“今天寒地冻,坐必受困,宜早掳其主,以定大事。冒顿今在平城,可急攻之。凡骑兵者,皆随朕倍道而进,径取平城;步兵者,由曲周候郦商督军,随后而来,务必早下平城。”众将皆领命。于是高祖纵轻骑,直临平城。方至城下,见城门大开,城中无一兵一卒。高祖令取居民问之,道:“单于闻汉军来之甚急,已引数十骑往北逃去,军卒亦已散了。”高祖问何时走的,答道:“不及两个时辰。”高祖遂谓众将道:“若急追之,料能赶及。何人得冒顿,不论生死,朕皆以全韩之地封之。”众将闻言,争先恐后,往北追来。
时值深冬,一路借着白雪,不觉天色已晚,竟入到一座深山之中。高祖抬头观望,见两山相逼,枯树从杂,高祖心中惊疑,勒住马问向导官道:“此是何山?”向导道:“此处名叫白登山,乃进入匈奴之要道。”高祖道:“此地两面高山,路甚狭窄,不能用兵。若敌伏一军在此,我等只得束手就擒也。”乃令后军急退。只听一声炮响,山上巨石打下,将来时之道塞得严严实实。伏兵四下突出,皆在山上大喊:“汉主早降!”高祖大惊,抬头看时,只见四面山头皆是匈奴骑兵:西方之军,皆骑白马;东方之军,皆骑青马;北方之军,皆骑黑马;南方之军,皆骑赤马。正是人人英勇,个个骄健。正东山上,单于冒顿金甲虎袍、狮盔兽带,立于火光之中,大笑道:“汉主何在?汝已中计,为我四十万雄兵困于山中。何不早早来降,将中原富地,让与孤王。”樊哙闻之忿怒,纵马引兵,欲攻上山去,山上滚木擂石如雨而下,不能前行,反折了不少军士。陈平乃精细之人,望见山中稀林相抱之处,有一空地,四面开阔,离两山较远,箭不能及,遂以手指之,唤高祖道:“可往此处暂避。”高祖听到,催马奔至,众将随后趋至,分兵四向,护住高祖。匈奴兵已困汉军,并不急攻,只是四面紧守,不容汉军突围。高祖见不得脱走,只得下马暂歇。眼见匈奴军在山上进食饮酒,肆意骄横,高祖乃叹道:“朕不听刘敬之劝,不想今日死于其地也。”众将劝道:“郦商在外,必设法营救,请大王勿忧。”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