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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英烈传-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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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项羽又与左右至渭南来看阿房宫,见其宫殿方圆三百余里,规模巨大,万象包罗,只是工程方半,海内大乱,秦朝敛兵东征,无心顾及,所以半途而废,此时显出一番荒零之象。项羽道:“此宫劳役万众,累积血汗,睹之下泪。更兼尚未完工,留之无用,若要建成,不免再伤海内之民。不如烧之,勿遗于世。”乃令人举火焚烧。其将钟离昧谏道:“阿房宫修筑不易,虽为亡秦之宫,实是百姓血汗,不宜毁之。”项羽道:“既为亡秦之宫,留之不详,当毁之以快人心。”周殷再谏道:“秦用之于秦,楚用之于楚,有何不可。若尽烧之,不说民之血汗,毁于一旦,就是近地居民,也不免为大火蔓及,流离失所,将军切勿轻行。”项羽道:“我意已决,休要再谏!”钟离昧、周殷皆默然而退。于是,大军各执火把,将那信宫极庙,皇宫后院尽行点着。今日烧此处,明日烧彼处,使得咸阳内外烟焰蔽天,昼夜不绝。直烧了三个月,方才烟去火尽,皆为废墟。可怜秦朝累世经营,在三个月之内,尽化为灰烬,至今后人虽闻阿房宫之名,却无有睹物之幸,使人嗟叹不已。后杜牧之有一《阿房宫赋》咏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查不知其所以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燕、赵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取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橉,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戌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夏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万世而为君,誰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刘棐亦有诗叹道:“玉殿珠楼二世中,楚人一炬逐烟空。却缘火是秦人火。只与焚书一样红。”

关中经此一劫,已是残破不堪,项羽遂生东归之意,聚众将道:“诸候兵屯关中,非长久之计。我欲引众东归,仍驻兵楚、淮之地,众公以为如何?”一人出班道:“不可!关中地阻山河,四方皆有关塞为守,更兼土地肥饶,可以立都为霸。周、秦皆由此而起,得以雄霸于天下,实为兴旺之地,将军岂可一旦弃之?”项羽视之,乃是谏议官韩生。项羽道:“此乃迂腐之见,周、秦皆亡,关中气数已尽,非久留之地。人言:‘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归’,吴、楚何人知我已建功立业!”韩生知再谏无益,下帐后私与人道:“人言楚人如沐猴而冠耳,今日鲁公应验,此言不虚也!”有人暗告于项羽,项羽大怒道:“竖儒安敢如此?”遂令将韩生拿到,烹杀以泄怨,于是无人再谏。后李庭有诗道:“连鸡势尽霸图新,兀兀宫墙压渭滨。指鹿只能欺二世,沐猴那解定三秦。倚天楼观馀焦土,落日河山几战尘。今古悠悠同一辙,不须作赋吊前人。”

楚将季布谓项羽道:“天下既定,诸候无不引颈望封,日久如此,恐有变乱,宜早处置。”项羽遂与范增议道:“怀王虽有入关为王之约,然各处功绩不同,难以如约。我为诸候之首,自依功劳而分如何?”范增虽有记怨,但因跟随项氏多年,颇有难舍之心,遂献计道:“不遵王命,难以服众。但刘季非池中之物,若依约据有关中,必留后患。想怀王靠项族起家,素重将军。今得灭暴秦,将军居首功,分封之事,怀王必从将军而行。将军不如使人致命于怀王,乞由将军依功封赏,勿从前约,然后可行事也。”项羽从之,遂致书遣人报入彭城。怀王阅毕,暗咐道:“项羽恃强骄横,多违王意,先前私斩卿子冠军,现又要迁徙沛公,实为不臣之举。如纵其行事,乃是养虎为患,不如却之,以沛公惮压项羽之威。”当即回书,嘱项羽如约而行,不可凭私。项羽得诏,大怒,谓众将道:“怀王者,吾家武信君所立,非伐秦有功而为之,不明世事,未有功绩,何以得颛主约!天下发难之初,假立诸候以伐秦,不得已而为之。然身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项籍之力。依功分封之事,怀王何以干涉?”诸将皆道:“将军所言极是。”范增谏道:“虽如将军之言,但怀王毕竟是你我之主上,天下方定,不宜就此不尊,可先分王怀王之地,再封诸候及众将!”项羽道:“亚父之言在理。”遂与范增商议,道:“古之王者,地方千里,必居河流上游。故楚起于湘水,有王业之基,又偏在南方,可封予怀王。”范增称是。项羽乃尊怀王为义帝,徙之长沙,定都郴县。遣快马往彭城告之。

此事已定,遂分天下以王诸候。范增谏项羽道:“刘季有王霸之心,不可小视,既已讲和,不好再除,恐诸候闻之惊恐。今有一计,既可徙刘季于僻地,又不负义帝之约。”项羽问道:“何计?”范增道:“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二郡,且远在西南,蛮夷出没,亦属关中之地。若将刘季封于此地,也可算作关中之王。再将秦亡将章邯、司马欣、董翳分王于关内,阻其东来之道,楚可无忧也。”项羽大喜道:“如此而行之,可塞众人之口。”于是先封刘季为汉王。后司马光有诗道:“项王初破函关兵,气压山河风火明。旌旗金鼓四十万,夜泊鸿门期晓战。关东席卷五诸侯,沛公君臣相视愁。幸因项伯谢前过,进竭不敢须臾留。椎牛高会召诸将,宝剑冷冷舞席上。咸阳灰烬义帝迁,分裂九州如指掌。功高意满思东归,韩生受诛不复疑。区区蜀汉迁谪地,纵使倒戈何足为。”

消息传到霸上,沛营诸将甚是不平,樊哙、周勃、灌婴等人,皆须发倒竖,仗剑大呼道:“我等以身死战,抢先入关,当居首功。巴、蜀乃秦时罪犯迁贬之地,易入难出,怎堪居住!”便一齐往大帐来见沛公,怨怒之言,闻声十里。沛公亦怒,乃收拾人马,欲往楚营与项羽一战。萧何急出谏道:“虽然巴、蜀地恶,胜过自寻死路。”沛公道:“何为自寻死路?”萧何道:“今众寡不如,百战百败,求战项羽,不死能有何为?《周书》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人言:‘天汉’,其称甚美。夫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信于万乘之上,汤、武之道也。愿主公王于巴、蜀,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之众,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沛公默然。适张良入,亦道:“如今项羽营中已磨刀霍霍,专待主公生变,寻畔除之,主公切勿中计。”沛公道:“然巴、蜀偏远,虽有进取之意,逾关东进,亦是不易。”张良道:“吾有一计,可厚赂项缠,求封汉中郡。若得汉中,与三秦接壤,共有钟南山之险,还取关中亦易。”沛公从之,乃取黄金百镒,珍珠二斗,着张良行事。张良遂至项缠处,将沛公之礼献上,告道:“鲁公听信馋言,尽以穷僻之地封于沛公,有失信义。公既与汉王有婚姻之约,当进美言,求将汉中诸地封予汉王。若不然,巴、蜀夷蛮生变,沛公岂不连容身之地也无?”项缠道:“贤弟勿忧,此事尽在项缠身上。”乃进言于项羽道:“沛公功劳甚大,仅封巴、蜀,恐尽失人心。汉中近蜀,多为山川,不如一发封于其下,以充疆土。”项羽见叔父有意,也就顺口答应下来。范增闻之,急来谏道:“若封其汉中之地,恐有不利。”项羽道:“汉中非富庶之所,若以封功臣,亦是不乐,不如并封于刘季,以示我项籍不忘兄弟之情也。何况我言已出,岂能收回。”范增道:“将军有情,只恐他人无情。”见项羽无收回之意,只得作罢。

楚汉元年春二月,项羽尽聚诸候于戏下,依功分封疆土:沛公刘季,西伐咸阳,当先入关,得封为汉王,统领巴、蜀、汉中三郡,定都南郑;故秦大将军章邯为雍王,统领咸阳以西,定都废丘;故秦长史司马欣,曾有恩于项氏,得封为塞王,统领咸阳以东至黄河,定都栎阳;故秦都尉董翳,本劝章邯降楚,得封翟王,统领上郡诸县,定都高奴;赵相张耳,素有贤名,又从诸候破关,得封常山王,统领赵地,定都襄国,即信都也;瑕丘公申阳,张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故立为河南王,统领河南之地,定都洛阳;赵将司马卬,兵定河内,数有功,立为殷王,统领河内之地,定都朝歌;当阳君英布,为楚军先锋,屡屡以少胜多,战功赫赫,立为九江王,统领淮南诸县,定都六安;番君吴芮,率百越之众助楚救赵,立为衡山王,统领江南诸地,定都邾城;楚柱国共敖,平定南郡,功劳甚多,立为临江王,统领南郡诸县,定都江陵;燕将藏荼,从楚救赵,随楚入关,立为燕王,统领燕地,定都蓟县;齐将田都,从楚救赵,随楚入关,立为齐王,统领故齐诸县,定都临淄;故齐王建孙田安,项羽方渡河救赵时,下济北数城,引其兵降项羽,随征入关,立为济北王,统领济北之地,定都博阳。魏王魏豹,因项羽欲据梁地,被迁为西魏王,统魏属河东之地,定都平阳;韩王韩成统故地,以阳翟为都;赵王赵歇迁徙代郡,称代王;燕王韩广迁徙辽东,称辽东王,定都无终;齐王田市迁徙胶东,以即墨为都。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统领梁、陈、砀、薜、东、蕲、东海、琅玡、会稽九郡,定都彭城。项羽为何要称霸王?乃因秦皇帝苦天下而灭,耻用其号,更兼尚尊义帝为天下之主,故不可并称。但若称王号,又显不出与诸候之别。因霸有方伯与强盛之意,故号为西楚霸王。至此,宇内王国皆以分毕。后于季子有诗叹道:“北伐虽全赵,东归不王秦。空歌拔山力,羞作渡江人。”

左右谏项羽道:“田荣为齐相,素有名望;陈余为赵将,与张耳一体,兴赵有功;番君别将梅鋗,从楚救赵,又助楚军破关,此三人不可以不封。”项羽道:“田荣屡负武信君,又不肯引军从楚击秦,以故不封;赵将陈余弃将印去,未随诸候入关,故不能封王。然素闻其贤,有功于赵,其今在南皮,可赐候爵,以南皮相邻三县封之,日后有功,再进王位;梅鋗虽然有功,但其位逊于诸候,功亦不及,封不得王号,且为十万户候罢了。”众人称善。

汉王元年夏四月,诸候封毕,乃于戏下散去,各往封国就位。昔日之咸阳繁荣如何,自是不消多说,如今却只落得个瓦砾遍地,烟雾冲天,咸阳百姓无不怀怨。后沈佺期有诗道:“咸阳秦帝居,千载坐盈虚。版筑林光尽,坛场霤听疏。野桥疑望日,山火类焚书。唯有骊峰在,空闻厚葬馀。”刘棐有诗叹道:“父老壶浆迓义旗,亡秦谁复为秦悲。不曾被虐曾蒙德,十二金人各泪垂。”

沛公也收拾人马,赴汉中就国。不曾想计点人马时,除去旧部外,竟多出数万人马。原来楚军与诸候将士,如楚将韩信、赵将丁复等,慕沛公仁厚之名,自愿弃旧主从于沛公帐下,故人丁大涨。沛公心中暗喜,遂登程而行。关内百姓遭项羽之暴,无不感沛公之恩,于是夹道相送,哭声不绝。范增因谏项羽道:“刘季已得民心,可促速行,不可滞于关内。”项羽深然,乃遣三万人马,由项声领着,由杜南直送入蚀谷,名为护送,实为督促沛公速行。项声兵至,谓张良道:“鲁公先时有言,需邀先生同回楚营,有要事商议。”张良知其之意,遂引韩王庶子韩信来与沛公辞行,道:“项羽恐我相助主公,故欲挟我同归楚营,今危急之时,权且从之。况我现为韩国司徒,终将辞公佐韩而去。”沛公闻之,泪如雨下,执其之手不语。张良深感,指韩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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