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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乱,则兵不血刃,使其军束手来降。”项王从之,乃亲引五万人马,往北来破汉军甬道。范增又令丁固、季布各引五千精兵接应。
且说汉将王吸、召欧从敖仓积得二十万斛粮草,闻汉王催促,便由甬道一路往荥阳运来。正行间,后军发喊,人报西楚军攻破壁垒,已沿截断运粮车队。王吸谓召欧道:“汝押粮先行,由我来挡敌兵。”召欧从之,乃奉车疾行。王吸拍马抡刀,引三千人马来战西楚军。但闻鸾铃响处,一将迎面杀来,王吸视之:悍目重瞳,声如巨钟,正是西楚霸王项羽。王吸大骇,不敢迎战,拍马落荒走了。项王飞马来赶粮车,召欧回马欲战,见是项王,魂飞九天,亦拍马走了。项王抢了粮车,令军士毁了甬道,将粮车尽推往楚营。
王吸、召欧仓皇逃回荥阳,告之粮车已失。汉王大怒,欲斩二将。张良阻道:“二将实不是项王对手,粮草之失,非二人之过,不宜杀之。”汉王叱退二人,急令樊哙、郦商引军出城抢粮。二人领命,引兵下城往逶逦来赶,远远望见粮车正行。二人大喜,驱兵来追。忽听一声炮响,伏兵大出:左丁固,右季布,两支人马杀来,势不可挡,樊、郦二将慌忙迎战。方在激战之间,项王引军复回,楚军漫山遍野而至。二将不敢恋战,引军退去,项王乘势掩杀,杀得汉军丢盔弃甲,满山奔走。项王追至城下,城上箭矢如雨,将楚军一阵射退,樊、郦二将方得回城,各带重伤。汉王已得知项王毁坏甬道,又见二人各自带伤,心甚烦扰,乃吩咐二人下去寻军医治疗,又着陈平寻视邻县,再筹粮食。众人散去,汉王自居署中,闷闷不乐。
少时,郦生入见。汉王道:“先生来得甚好,寡人正要与你议计。”郦生问道:“不知大王所忧何事?”汉王道:“寡人欲陈兵荥阳,接敖仓之粮,依险为守,绝项羽西来。然楚兵来众,竭力难敌。今甬道为破,粮路已断,军心大变,势难与项羽抗衡。不知先生有何良计,可破项羽之兵?”郦生笑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臣有一计,破楚只在数日间。”汉王大喜,乃问道:“先生有何妙计?”郦生道:“昔成汤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诛纣,善其后于宋。今秦无道,伐灭六国,不予立锥之地,故只立二世便亡。项羽当权,不明其理,尽迁六国之主,自树强敌于天下。为大王之计,当诚复立六国后嗣,还六国之疆土。如此则天下争戴大王之德义,愿为大王之臣妾。德义已行,南面称伯,楚失时势,必敛衽而朝也。”汉王击案称道:“真乃妙计也!可即命有司刻印,请先生佩之而行,赍封六国之后。”郦生遂出,代汉王传令,着匠工速制六国之印。
郦生未行,张良从外来谒汉王。汉王方食,见张良至,乃赐其坐,道:“近日有人为我献策以桡楚权?”张良道:“计策如何?”汉王道:“乃是谏寡人仿成汤、武王故事,请封六国后人以制楚也。于子房看来,可行否?”张良道:“谁为大王画此计者?此计若行,大事去也!”汉王惊道:“何出此言?”张良道:“臣请借大王案前之箸以筹之。”乃随手取箸,指案而道:“昔汤、武伐桀、纣而封其后者,度能制其死命,故以恩示于天下。今大王制项籍于死命乎?”汉王道:“未能也。”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一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德,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今大王能封圣人之墓、表贤者之德、礼智者之门乎?”汉王道:“未能也。”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二也。发世桥之粟,散鹿台之才,以赐贫穷。今大王能散库府以赐贫穷乎?”汉王道:“未能也。”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三也。武王伐殷归国,废兵车为轩,置干戈为倒载,示不复用,今大王能偃武行文,不复用兵乎?”汉王道:“未能也。”张良道:“此为不可能之四也。休马华阳之山,示无所为,今大王能休马无所用乎?”汉王道:“未能也。”张良道:“此为不可之五也。息牛桃林之野,天下不复以输运,今大王能放牛不复输积乎?”汉王道:“未能也。”张良道:“此为不可之六也。夫天下豪杰游士,离亲戚,弃祖坟,去故旧,从大王,无非望日后封妻荫子,得尺土之地。今立六国之后,天下无土以封,豪杰游士乃各归事其主,从亲戚,返故旧,谁为大王取天下乎?此为不可之七也。今诸候之中,唯楚最强,若六国复立而从楚,大王焉得强令为臣也?此为不可之八也。有此八难,何堪用之?诚用此谋,大王大事去矣!”汉王方食,闻之吐哺。骂道:“竖儒,几误乃公大事!”急令尽取印绶而销之。后有人诗道:“汉王临难荥阳中,欲树六国建己功。子房借箸存刘嗣,怒骂郦生误乃公。”
汉王既已销印,余怒未平,欲招郦生骂之,张良力劝方免。后黎廷瑞有叹张良诗道:“博浪挥椎处,惓惓报国仇。如何销印事,独不为韩谋。”
又过数日,陈平来信,说邻县为项王所围,粮食早绝,关中转漕之粮,多为楚军所劫,亦无法运至荥阳。汉王心急,乃聚群臣商量对策。正议间,人报项王城下挑战。汉王上城观之,见项王挺槊纵马,于城来往来驰骋。西楚兵持刃呐喊,耀武扬威。项王望见城上飘动青罗伞盖,知汉王到,乃于城下大喝道:“泗上亭长,汝已粮尽,何不下城决一死战?”汉王道:“我非不战,只是别有良谋,非汝能知也!”项王大笑道:“汝既心怯,何苦与我相争。不如献城称臣,各守其疆,岂不乐哉。”一傍夏候婴闻之大怒道:“弑主之贼,安敢猖狂如此!”欲下城赌斗,汉王急阻道:“我军无粮,战则不利。”夏候婴愤愤而退。汉王寻视良久,亦引众而回。项王搦战不成,亦收兵回去。
如此相拒月余,汉军乏食,军心哗变。陆贾谓汉王道:“今粮草不济,士无战心,若不图良策,败局将定。”汉王道:“公有何计?”陆贾道:“不如往楚营请和,割西阳东以让楚。”汉王道:“只得如此。”乃遣陆贾使之。陆贾至楚营来见项王,谓项王道:“汉王知大王勇武,不可抗衡,若连年征战,民不潦生,徒伤两国之财力也。今愿留荥阳西为汉,割荥阳西为楚,许年纳岁贡,以求民心安定,天下太平。”项王见荥阳未可急下,有意从之,遂道:“当叫刘季先将人马撤去,寡人然后班师。”陆贾然其理,告辞而去。
范增方在营外查哨,闻项王欲罢兵,急来见之,阻项王道:“今大王数破甬道,刘季军中粮已草竭,不能久持,得汉易也。俗云:‘天与不取,必受其咎’,今释之不取,后悔之晚矣。”项王闻言道:“亚父所言虽是,然我已许陆贾,焉能失言。”范增复道:“刘季既来请和,量其粮食已尽。人言:‘举大事不拘小节’,何况刘季有龙、虎之相,必当早处之。今大王敛兵西进,功时过半,不如加兵急攻,荥阳可下,心患可除也。”项王闻之,乃亲率大军复来攻城。
汉王得陆贾之报,便要撤军,张良阻道:“项羽虽无谋,然范增多智,须防其有诈。”汉王从之,方欲使人打探楚营动静,城头飞报道:“项王亲统大军来攻城。”汉王急上城头,见楚军皆至,刀枪林立,兵勇如蚁。汉王心惊,乃唤项王道:“汝已与我约,如何复攻?”项王笑道:“寡人征战一生,岂能中你缓兵之计。今荥阳已围三匝,何不献城来降?”汉王指项王骂道:“汝出尔反尔,非君子焉!”项王亦道:“汝抛子弃女,又岂是人为?”汉王大怒,令申屠嘉取箭射之。项王望见,拨马回来,下令楚军攻城,汉王亲率士卒坚守。攻防一日,两边各折了些人马,项王引军暂退。
汉王见楚兵不退,深患之。乃谓张良道:“久若如此,必被项王所擒。”张良道:“眼下之危,非陈平不可救之。此人智术,别有奇处,非人所能料之。”汉王大悟道:“韩信临伐魏之初,曾叮嘱寡人,言与项羽交战,必有难解之时,非陈平不可脱厄也。若子房不言,寡人几乎忘却。”方欲招之,人报陈平已回,来报军情,汉王急令招见。陈平入见,汉王道:“天下纷纷,何时能定乎?”陈平道:“大王所虑,不过为荥阳之围。若大王从臣之计,不过数日,可解此难。”汉王急道:“公有何计?”陈平道:“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廉节好礼之士多往归之。至于行功赏爵邑时,却多吝啬,自重其地,士亦因此而不附。今大王傲慢少礼,故廉节者不来之。然大王能依功封人以爵邑,所以顽顿、好利、无耻之士亦多归汉。如大王诚能各去两短,集两长,天下指麾而即定也。今大王恣意侮人,难得廉节之士,故有此厄。然视西楚,亦有可制乱之人,彼项王梗直之臣如范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之辈,不过数人耳。大王能捐出万斤黄金,使臣用以行反间之策,间其君臣,以疑其心。以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大王至时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赞道:“公言极是!”乃令左右取黄金四万金,交予陈平,恣其所为,不问出入。
陈平受金而退,乃吩咐心腹小校,怀金出城,混入楚营,贿赂项王左右,布散流言。不出数日,楚军营中士兵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而说,皆言诸将如何如何。早有闻者报与项王道:“军中传言,说钟离昧、龙且、周殷等人为大王之将,功劳多矣,然终不得裂地为王,皆欲与汉为盟,共灭项氏,分王中原九郡。”项王大惊,急暗中聚集项族众将商议道:“寡人所依仗外姓者,不过此数人也。今言其反,虽是流言,未知虚实,却也不可不防。”项悍谏道:“可尽杀之,别遣将佐代之,以绝后患。”项缠道:“不可!所言诸公,皆西楚重臣,未省其实,不可轻杀。不如将这数人尽除官职,以防不测。若查明实为误传,可再复诸公之职。”项王从之。方欲行时,范增来见,谓项王道:“适闻大王欲削钟离昧诸将之职,臣以为切不可也!臣料此必刘季诡计,请大王切勿轻信。”项王道:“人言:‘无风不起浪’,此事料也不是空穴来风,如留此数人在身傍,寡人终不能心安也。”范增道:“大王若疑诸将,不如别调他处,不必去其官职,以防人心离变。”项王道:“亚父之言甚是。”次日,项王聚将道:“近闻张耳居赵称王,韩信有伐齐之意,不可不分兵防之。”乃令钟离昧引一军往北河口拒赵;龙且引一军还守定陶,以助齐王田广卫齐;周殷回彭城理事,防韩信来袭。三人亦闻得流言,心甚怏怏,各引军去了。
项王乃以曹咎、司马欣、董翳分代三人之职。曹咎道:“军中起流言,不知是否汉将所为。前日汉王曾使使议和,大王未许。今不如使使至荥阳,明为议和之事,暗中打探城中虚实。”项王从其计,乃唤一精细之人,吩咐一番,令其往荥阳来见汉王。汉王方醉,闻楚使至,令传入幕下见之,礼节甚是周到。使者尚未开口,汉王便问道:“历阳候近日安好乎?”使者随口答道:“老当益壮,寝食如常!”汉王乘着醉意,又询问数语,皆是问候亚父之意,使者甚疑,不敢细问。少顷,陈平入谒,附耳而言,汉王便起身而出。陈平谓使者道:“今日汉王醉酒,汝先至馆中休息就食,明日再见汉王。”遂亲引使者至馆驿,汉王已使坐备下酒菜侍候,酒食丰盛,皆以太牢之具盛之,陈平在一旁陪酒。方食间,陈平问道:“亚父可有消息来?”使者道:“吾奉项王之命来使荥阳,未闻亚父有何叮嘱。”陈平闻之色变道:“吾以为是亚父之使,原来是项羽所派。”言毕,拂袖而出。侍者入,将食物持去,复以恶草之具盛食来,不过粗粮清汤,不堪食之。使者盛怒,未敢言之。
次日,使者再至城署中时,汉王已拒而不见。使者遂恼,乃辞归楚营。将荥阳所见具报予项王。汉王闻之心惊,怒道:“匹夫安敢如此?”使者道:“亚父自以功高,常有欺凌大王之心。必是其不满大王之封,亦欲南面称孤,便合钟离昧、龙且、周殷之辈,与刘季合盟,共谋大王。”项王以为是,乃令使者先去,不许张扬。
使者去不多时,范增入见,催项王进兵。项王问道:“亚父以为如何?”范增道:“今汉兵乏粮,当疾攻之,迟则生变。古人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昔日鸿门之时,臣曾劝大王早除刘季,大王不忍,遗为后患。今日天赐良机,使大王困其孤城,若再纵其不攻,使其脱厄,卷土重来,胜负未可知也。”项王方内心烦闷,为其一语冲撞,勃然色变,喝道:“唯恐荥阳尚未取下,寡人之头已献至刘季案前矣!”
范增乍闻此言,好似数九天被当头泼了一身凉水,顿觉寒透遍体,欲言无语。呆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