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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司辄相语云 :“宁拒至尊敕,难违舍人命!”
宦官徐龙驹得受命为后阁舍人,常居含章殿,戴黄纶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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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黑貂裘,南面向案,代主画敕,左右侍直与御坐前无异。这
是做牵头的好处。卫尉萧谌,为世祖赜族子,世祖尝引为宿卫,
使参机密。征南谘议萧坦之,与谌同族,曾充东宫直阁,昭业
因二人同为亲旧,亦加信任。谌或出宿,昭业常通宵不寐,直
待谌还直宫中,方得安心。坦之出入后宫,每当昭业游宴,必
令随侍。昭业醉后忘情;脱衣裸体;坦之扶持规谏,略见信从;
但后来故态复萌,依然如故。何皇后私通杨珉,恐事发得罪,
所以对着昭业,比前尤昵,曲意承欢。昭业喜不自胜,迎后亲
戚入宫,使居耀灵殿,斋阁洞开,彻夜不闭,内外淆杂,无复
分别,好似那混沌世界,草昧乾坤。想是子业转世来亡齐祚。
当时恼动了一位宰辅,屡次上疏,规戒主恶。怎奈言不见
听,杳无复谕,自欲入宫面奏,又常被周奉叔阻住禁门,不准
放入。情急智生,由忧生愤,遂欲仿行伊、霍故事,想出那废
立的计谋。这人为谁?就是尚书令西昌侯萧鸾,特笔提叙,喝
起下文。鸾拥立昭业,得邀重任,政无大小,多归裁决。武陵
王曅,虽亦见倚赖,但政治经验,未能及鸾,所以遇事推让。
竟陵王子良已被嫌疑,只好钳口不言,免滋他祸。
鸾专握朝纲,见嗣主纵欲怙非,不肯从谏,乃引前镇西谘
议参军萧衍,与谋废立。衍劝鸾待时而动,不疾不徐。鸾怅然
道 :“我观世祖诸子,多半庸弱,惟随王子隆,世祖第八子。
颇具文才,现今出镇荆州,据住上游,今宜预先召入,免滋后
患。惟他或不肯应召,却也可忧。”衍答道:“随王徒有美名,
实是庸碌,部下并无智士,只有司马垣历生,太守卞白龙,作
为爪牙,二人唯利是图,若给他显职,无有不来!随王处但费
一函,便足邀他入都了 。”鸾抚掌称善,即征历生为太子左卫
率,白龙为游击将军。果然两人闻信,喜跃前来。再召子隆为
抚军将军,子隆亦至。鸾又恐豫州刺史崔慧景,历事高、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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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未免反抗,因即遣萧衍为宁朔将军,往戍寿阳,慧景还道
是意外得罪,白服出迎,由衍好言宣慰,偕入城中。那萧鸾既
抚定荆、豫,释去外忧,便好下手宫廷,专除内患。
萧坦之、萧谌两人本系昭业心腹,因见昭业怙恶不悛,也
恐祸生不测。鸾乘间运动,把两萧引诱过来,晓以祸福利害,
使他俯首帖耳,乐为己用,然后使坦之入奏,请诛杨珉。昭业
转告何后,何后大骇;流涕满面道:“杨郎直呼杨郎曾否知羞?
年少无罪 ,何可枉杀 !”昭业出见坦之,也将何后所说,复
述一遍,坦之请屏左右,密语昭业道 :“杨珉与皇后有情,中
外共知,不可不诛 !”昭业愕然道:“有这般事么?快去捕诛
便了 。”坦之领命,忙去拿下杨珉,牵出行刑。何皇后闻报,
急至昭业前跪求,哭得似泪人儿一般。昭业也觉不忍,便命左
右传出赦诏。甘作元绪公。哪知坦之早已料到此着,一经推出
杨珉,便即处决。至赦文传到,珉已早头颅落地了。牡丹花下
死,做鬼也风流。诏使返报昭业,昭业倒也搁起,独何后记念
情郎,不肯忘怀,一行一行的泪珠儿,几不知滴了多少。
坦之虑为所谮,向鸾问计。鸾正欲诛徐龙驹,便嘱坦之贿
通内侍,转白何后,但言杨珉得罪,统是龙驹一人唆使。坦之
依计而行,何后不知真假,便深恨龙驹,请昭业速诛此人,昭
业尚未肯应允,再经鸾一本弹章;令坦之递呈进去;内外夹迫,
教龙驹如何逃生!刑书一下,当然毕命。
杨、徐既除,要轮到直閤将军周奉叔了,奉叔恃勇挟势,
陵轹公卿,尝令二十人带着单刀,拥护出入,门卫不敢诃,大
臣不敢犯。尝哓哓语人道 :“周郎刀,不识君!”鸾亦亲遭嫚
侮,所以决计翦除。当下嘱使二萧,劝昭业调出奉叔,令为外
镇。昭业耳皮最软,遂出奉叔为青州刺史。奉叔乞封千户侯,
亦邀俞允。独萧鸾上书谏阻,乃止封奉叔为曲江县男,食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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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户。奉叔大怒,持刀出閤,与鸾评理。鸾不慌不忙,从容晓
谕,反把奉叔怒气,挫去了一大半,没奈何受命启行。部曲先
发,自入宫面辞昭业,退整行装,跨马欲走。鸾与萧谌矫敕召
奉叔入尚书省,俟奉叔趋入省门,两旁突出壮士,你一锤,我
一挝,击得奉叔脑浆迸流,死于非命。鸾始入奏,托言奉叔侮
蔑朝廷,应就大戮。昭业拗不过萧鸾,且闻奉叔已死,也只好
批答下来,准如所请。只能欺祖考,不能欺萧鸾。溧阳令杜文
谦尝为南郡王侍读,至是语綦母珍之道 :“天下事已可知了!
灰尽粉灭,便在旦夕 ,不早为计,将无噍类呢 !”珍之道:
“计将安出?”文谦道:“先帝旧人;多见摈斥,一旦号召,谁
不应命?公内杀萧谌,文谦愿外诛萧令,就是不成而死,也还
有名有望,若迟疑不断,恐伪敕复来,公赐死,父母为殉,便
在眼前了 !”珍之闻言,犹豫未决。不到旬日,果为鸾所捕,
责他谋反,立即斩首。连杜文谦也一并拘住,骈首市曹。
武陵王曅忽尔病终,年只二十八。竟陵王子良时已忧闷成
病,力疾吊丧,一场哀恸,益致困顿。既而形销骨立,病入膏
肓,便召语左右道 :“我将死了!门外应有异征。”左右出门
了望;见淮中鱼约万数,浮出水上;齐向城门。不禁惊讶异常,
慌忙回报,子良已痰喘交作,奄然而逝了,年三十有五。
子良为当时贤王,广交名士,天下文才,萃集一门。又有
刘瓛兄弟,素具清操,无心干进,子良欲延瓛为记室,瓛终不
就。继除步兵校尉,又复固辞。京师文士,多往从学,世祖且
为瓛立馆,拨宅营居,生徒皆贺。瓛叹道 :“室美反足为灾,
如此华宇,奈何作宅!幸奉诏可作讲堂 ,尚恐不能免害呢!”
子良折节往谒,瓛与谈礼学,不及朝政。年四十余,尚未婚娶,
历事祖母及母,深得欢心。母孔氏很是严明,尝呼瓛小字,指
语亲戚道 :“阿称阿瓛小字。便是今世曾子呢。”后奉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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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王氏女。王女凿壁挂履,土落孔氏床上,孔氏不悦,瓛即出
妻。年五十六病终。子良移厨至瓛宅,嘱瓛徒刘绘花缜等,代
为营斋。后世为瓛立碑,追谥贞简先生。
瓛弟琎亦甚方正,与瓛同居,瓛至夜间,隔壁呼进共语,
琎下床着衣,然后应瓛。瓛问为何因?琎答道 :“向尚未曾束
带,所以迟迟 。”又尝与友人孔澈同舟,澈目注岸上女子,琎
即与他隔席,不复同坐。子良为他延誉,由文惠太子召入东宫,
遇事必谘,琎每上书,辄焚削草稿。寻署琎为中兵兼记室参军,
病殁任所。刘瓛兄弟,系叔季名士,故特笔带叙。
及子良逝世,士类同声悲悼,独昭业素有戒心,至是很觉
欣慰,不过形式上表示褒崇,赙赠加厚,算作饰终尽礼罢了。
看官听说!这武陵王鞍,与竟陵王子良,本是高武以后著名的
哲嗣,位高望重,民具尔瞻,此次迭传耗问,失去了两个柱石,
顿使齐廷阒寂,所有军国重权,一古脑儿归属萧鸾。昭业虽进
庐陵王子卿世祖第三子。为卫将军,鄱阳王锵高帝第七子。为
骠骑将军,究竟两人资望尚浅,比萧鸾要逊一筹。鸾又得加官
中书监,进号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自是权势益隆,阴
谋益急,废立两字的声浪,渐渐传到昭业耳中。昭业尝私问鄱
阳王锵道 :“公可知鸾有异谋否?”锵素和谨,应声答道:
“鸾在宗戚中;年齿最长;并受先帝重托,谅无他意。臣等少不
更事,朝廷所赖,惟鸾一人;还请陛下推诚相待,勿启猜疑!”
昭业默然不答 。过了数日,又商诸中书令何胤。胤系何后从
叔,后尝呼胤为三父,使直殿省。昭业与谋诛鸾,胤不敢承认,
但劝昭业耐心待时。
昭业乃欲出鸾至西州,且由中敕用事,不复向鸾关白。鸾
知昭业忌己,急谋诸左仆射王晏,及丹阳尹徐孝嗣,乞为臂助,
两人亦情愿附鸾。会由尼媪入宫,传达异闻,昭业又召问萧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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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 :“镇军与王晏萧谌,意欲废我,传闻藉藉,似非虚诬,
卿果有所闻否?”偏偏问着此人;真是昭业快死。坦之变色道:
变色二字,甚妙。“天下宁有此事!好好一个天子谁乐废立?
朝贵亦不应造此讹言 ,想是诸尼媪挑拨是非,淆惑陛下,陛
下切勿轻信!况无故除此三人,何人还能自保呢?”昭业似信
非信,复商诸直閤将军曹道刚。道刚为昭业心腹,即密与朱隆
之等设法除鸾。尚未举行,鸾已有所闻,急告坦之。坦之转白
萧谌,谌答道 :“始兴内史萧季敞,南阳太守萧颖基,已奉调
东都,我正待他到来,共同举事,较易成功 。”坦之道:“曹
道刚、朱隆之等,已有密谋,我不除他,他将害我,卫尉若明
日不举,恐事已无及了!弟有百岁老母,怎能坐听祸败?只好
另作他计呢 。”谌被他一吓,不由的惶遽起来,亟向坦之问计。
坦之与他附耳数语,谌连声称善。当即约定次日起事,连夜部
署,准备出发。
一宵易过,转瞬天明,谌令兵士早餐,食毕入宫,正与曹
道刚相遇。道刚惊问来由,才说一语,刃已入胸,倒毙地上,
肠已流出。谌麾众再进,又碰着朱隆之;乱刀直上;挥作数段。
直后将军徐僧亮怒气直冲,扬声号召道 :“我等受主厚恩,今
日应该死报 !”说着,即拔刀来斗,究竟寡不敌众,也被萧谌
杀死。萧鸾继入云龙门,内着戎服,外被朱衣,踉跄趋进,急
至三次失履。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
季等,一并随入,宫中大扰。昭业在寿昌殿,闻有急变,忙使
内侍闭住殿门。门甫阖就,外面已喊声大震,萧谌引着数百人,
斩关直入。昭业骇极,奔入徐姬房,与姬诀别,徐姬也抖作一
团,涕泗滂沱。这便是先笑后号咷。
两人正无法可施;偏喊声又复四集,昭业遽起;拔剑出鞘,
吞声饮恨道:“他……他不过要我性命,我就自了罢!”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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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剑自刺,急得徐姬抢前来救,将昭业抱住,连呼陛下动不得
动不得。何不前日作此语?昭业见徐姬满面泪容,凄声欲绝,
禁不住心软手颤,坠剑落地。俄而萧谌驰入,逼昭业出殿庭,
昭业自用帛缠颈 ,随谌出延德殿 。宿卫将士,皆隶谌麾下,
作壁上观。昭业也竟无一言,被谌引入西斋,就昭业颈上缠帛,
把他勒毙,年止二十一岁。遂舆尸出殡徐龙驹故宅,一面奉萧
鸾命,收捕嬖幸,并及改姓无耻的徐姬,尽行牵出,一刀一个,
了结残生。绝妙徐娘,又好与昭业作地下鸳鸯了。鸾顾语大众
道 :“废君立君,目下应属何人?”已有自立意。徐孝嗣应声
道 :“看来只好立新安王!”鸾微笑道:“我意也是如此,但
必须作太后令 ,卿可急速起草 。”孝嗣道:“已早缮就了。”
说着 ,即从袖中取出一纸,递呈与鸾。鸾略阅一周,便道:
“就是这样罢。”当下将令文宣布,大略说是:
自我皇历启基,受终于宋,睿圣继轨,三叶重光。太祖以
神武创业,草昧区夏,武皇以英明提极,经纬天人,文帝以上
哲之资,体元良之重,虽功未被物,而德已在民。三灵之眷方
永,七百之基已固。嗣主特锺沴气,爰表弱龄,险戾著于绿车,
愚固彰于崇正,狗马是好,酒色方湎,所务唯鄙事,所嫉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