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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卷既除江祏,无人强谏,好似拔去眼中钉,乐得逍遥自
在,日夜与左右嬖幸,鼓吹戏马。每至五更始寝,日晡乃起,
台阁案奏,阅数十日乃得报闻,或且被宦官包裹鱼肉,持还家
中,连奏牍都不见着落。一日乘马出游,顾语左右道:“江祏
常禁我乘马,此奴尚在,我怎得有此快活呢 !”左右统是面谀,
盛称陛下英明,乃得除害,宝卷又问江祏亲属,有无留存,左
右答道 :“尚有族人江祥,拘系东冶,未曾处决。”宝卷道:
“快取纸笔来。”左右奉呈纸笔,就从马上书敕,赐祥自尽,
令人传往东冶。东冶乃是狱名,祥本以疏亲论免,至此被诛。
此外江祏家属,不问可知,小子也毋庸细述了。
萧遥光虽未连坐,心下很是不安,季弟遥昌,领豫州刺史,
已病终任所,只有次弟遥欣,尚镇荆州,他遂与遥欣通书,密
谋起事,据住东府,使遥欣自江陵东下,作为外援。事尚未发,
遥欣偏又病亡,弟兄三人,死了一双,弄得遥光孤立无助,懊
怅异常,宝卷亦阴加防备,尝召遥光入议,提及江祏兄弟罪案,
遥光益惧,佯狂称疾,不问朝事。
会遥欣丧还,停留东府前渚,荆州士卒,送葬甚多,宝卷
恐他为变,拟撤他扬州刺史职衔,还任司徒,令他就第。当下
召令入朝,面谕意旨,遥光恐蹈祏覆辙,不敢应召。一面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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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333·
二弟旧部,用了丹阳丞刘沨,及参军刘晏计议,托词讨刘暄罪,
夜遣数百人,破东冶出囚,入尚方取仗,并召骁骑将军垣历生,
统领兵马,往劫萧坦之、沈文季二人。坦之、文季,已闻变入
台,免被劫去。历生遂劝遥光夜攻台城,遥光狐疑不决,待至
黎明,始戎服出厅,令部曲登城自卫。历生复劝他出兵,遥光
道 :“台中自将内溃,不必劳我兵役 。”历生出叹道:“先声
乃能夺人;今迟疑若此,怎能成事呢 !”萧坦之、沈文季两人
入台告变,众情恟惧。俟至天晓,方有诏敕传出,召徐孝嗣入
卫,人心少定。左将军沈约,也驰入西掖门,于是宫廷内外,
稍得部署。遥光若从历生计议,早可入台,然如遥光所为,若
使成事,是无天理了。徐孝嗣屯卫宫城,萧坦之率台军讨遥光,
出屯湘宫寺,右卫率左兴盛屯东篱门,镇军司马曹虎屯青溪桥,
三路兵马,进围东府。遥光遣垣历生出战,屡败台军,阵斩军
将桑天受。坦之等未免心慌。忽由东府参军萧畅,及长史沈昭
略,自拔来归,报称东府空虚,力攻必克。坦之大喜,便督诸
军猛攻。东府中失去萧、沈两人,当然气沮,萧畅系豫州刺史
萧衍弟,沈昭略系仆射沈文季从子,两人俱系贵阀,所以有关
人望。垣历生见两人已去,益起贰心,遥光命他出击曹虎,他
一出南门,便弃槊奔降虎军。虎责他临危求免,心术不忠,竟
喝令枭首。遥光闻历生叛命,从床上跃起,使人杀历生二子,
父子三人,统死得无名无望,恰也不必细说。
垣之等攻城至暮,用火箭射上,毁去东北角城楼,城中大
哗,守兵尽溃。遥光走还小斋,秉烛危坐,令左右闭住斋閤,
在内拒守。左右皆逾垣遁去,外军杀入城中,收捕遥光。破斋
閤门,遥光吹灭烛焰,匍伏床下。外军暗地索寻,就床下用槊
刺入。遥光受伤,禁不住有呼痛声,当被军人一把拖出,牵至
閤外,禀明萧坦之等,便即饮刀。死有余辜。军人复纵火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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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閤俱尽,遥光眷属,多死火中。刘沨、刘晏,亦遭骈戮。一
场乱事,化作烟消。
坦之等还朝复命,有诏擢徐孝嗣为司空,加沈文季为镇南
将军,进萧坦之为尚书右仆射,刘暄为领将军,曹虎为散骑常
侍右卫将军。坦之恃功骄恣,又为茹法珍等所嫌,日夕进谗。
宝卷亟遣卫帅黄文济,率兵围坦之宅,逼令自杀。
坦之有从兄翼宗,方简授海陵太守,未曾出都,坦之呼语
文济道 :“我奉君命,不妨就死,只从兄素来廉静,家无余资,
还望代为奏闻,乞恩加宥 !”文济问翼宗宅在何处,坦之以告,
经文济允诺,乃仰药毕命。文济返报宝卷,并述及翼宗事,宝
卷仍遣文济往捕,查抄翼宗家资,一贫如洗,只有质帖钱数百。
想即钱券之类。持还复命,宝卷乃贷他死罪,仍系尚方。坦之
子秘书郎萧赏,坐罪遭诛。茹法珍等尚未满意,复入谮刘暄。
宝卷道 :“暄是我舅,怎有异心!”彼也有一隙之明耶?直閤
徐世标道 :“明帝为武帝犹子,备受恩遇,尚灭武帝子孙,元
舅岂即可恃么?”谗口可畏。宝卷被他一激,便命将暄拿下,
杀死了事。嗣后因曹虎多财,积钱五千万,他物值钱,亦与相
等,一道密敕,把虎收斩,所有家产,悉数搬入内库。萧翼宗
因贫免死,曹虎因富遭诛,世人何苦要钱,自速其死!统计三
人处死,距遥光死期,不到一月。就是新除官爵,俱未及拜,
已落得身家诛灭,门阀为墟!富贵如浮云。
惟徐孝嗣以文士起家,与人无忤,所以名位虽重,尚得久
存。中郎将许准,为孝嗣陈说事机,劝行废立。孝嗣谓以乱止
乱,决无是理,必不得已行废立事,亦须俟少主出游,闭城集
议,方可取决。准虑非良策,再加苦劝,无如孝嗣不从。沈文
季自托老疾,不预朝权,从子昭略,已升任侍中,尝语文季道:
“叔父行年六十,官居仆射,欲以老疾求免,恐不可必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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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335·
文季但付诸微笑,不答一词。
过了月余,有敕召文季叔侄,入华林省议事。文季登车,
顾语家人道 :“我此行恐不复返了!”及趋入华林省,见孝嗣
亦奉召到来,两人相见,正在疑议,未知所召何因。忽由茹法
珍趋至,手持药酒,宣敕赐三人死。昭略愤起,痛詈孝嗣道:
“废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无才,致有今日 !”说至此,
取酒饮讫,用瓯掷孝嗣面道 :“使作破面鬼!”言讫便僵卧地
上,奄然就毙。文季亦饮药而尽。孝嗣善饮,服至斗余,方得
绝命。子演尚武康公主,况尚山阴公主,统皆坐诛。女为江夏
王宝玄妃,亦勒令离婚。昭略弟昭光,闻难欲逃,因不忍别母,
持母悲号,被收见杀。昭光兄子昙亮,已经逃脱,闻昭光死,
且恸且叹道 :“家门屠灭,留我何为!”也绝吭自尽。
未免太迂。
嗣是同朝六贵,只剩太尉陈显达一人,显达为高、武旧将,
当明帝鸾在位时,已恐得罪,深自贬抑,每出必乘敝车,随从
只十数人,非老即弱,尝蒙明帝赐宴,酒酣起奏道 :“臣年衰
老,富贵已足,唯欠一枕,还乞陛下赐臣,令臣得安枕而死!”
明帝失色道:“公已醉了,奈何出此语!”既而显达又上书告
老,仍不见许,及预受遗敕,出师攻魏 ,为魏所败,狼狈奔
还。见前回。御史中丞范岫,劾他丧师失律,应即免官,显达
亦请解职,宝卷独优诏慰答,不肯罢免。寻且命显达都督江州
军事,领江州刺史,仍守本官。显达得了此诏,好似跳出陷坑,
非常快慰。至朝中屡诛权贵,且有谣言传出,谓将遣兵袭江州,
显达遂与长史庾弘远,司马徐虎龙计议,拟奉建安王宝夤为主,
即日起兵。小子有诗叹道:
寻阳一鼓起三军,主德昏时乱自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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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紫阳书法在,半归臣子半归君。
师期已定,又令庾弘远等出名,致书朝贵,颇写得淋漓痛
快,可泣可歌。欲知书中详情,容待下回录叙。
六贵同朝,人自画敕,此最足以致乱,萧衍之说韪矣。但
平心论之,六人优劣,亦有不同。萧遥光怂慂萧鸾,残害骨肉,
其心最毒,其策最狡。江祏、江祀,密图废立,乃欲奉戴遥光,
党恶助虐,绳以国法,遥光固为罪首,二江其次焉者也。刘暄
反复靡常,亦不得为无罪。萧坦之、徐孝嗣、沈文季三人,讨
平遥光,非特无辜,抑且有功。就令坦之恃功骄恣,而罪状未
明,乌得妄杀!孝嗣、文季,更无罪之可言。故遥光可诛,江
祏、江祀可诛,刘暄亦可诛,坦之、孝嗣、文季,实无可诛之
罪,诛之适见其诬枉耳!人徒谓宝卷滥杀大臣,因致亡乱,不
知无罪者固不应诛,有罪者亦非真不可诛也。彼宝卷之亡国,
犹在彼不在此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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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江夏王通叛亡身
潘贵妃入宫专宠
却说陈显达决计起兵,将攻建康,先令长史庾弘远、司马
徐虎龙,致书朝贵,大略说是:
诸公足下:我太祖高皇帝,睿哲自天,超人作圣,属彼宋
季,纲纪自紊,应禅从民,构此基业。世祖武皇帝,昭略通远,
克纂洪嗣,四关罢险,三河静尘。郁林、海陵,顿孤负荷。明
帝英圣,绍建中兴。至乎后主,行悖三才,琴横由席,绣积麻
筵,淫犯先宫,秽兴闺闼,皇陛为市廛之所,雕房起战争之门,
任非华尚,宠必寒厮。江仆射兄弟,忠言屡进,正谏繁兴,覆
族之诛,于斯而至。故乃犴噬之刑,四剽于海路,家门之衅,
一起于中都。萧、刘二领军,拥升御座,共秉遗诏,宗戚之苦,
谅不足谈,渭阳之悲,何辜至此!徐司空累叶忠荣,清简流世,
匡翼之功未著,倾宗之罚已彰。沈仆射年在悬车,将念几杖,
欢歌园薮,绝影朝门,忽招陵上之罚,何万古之伤哉!遂使紫
台之路,绝廛绅之俦,缨组之閤,罢金张之胤。悲起蝉冕,为
贱宠之服;呜呼皇陛,列劫竖之坐。且天人同怨,乾象变错,
往者三州流血,今者五地自动,咎征迭著,昏德未悛,此而未
废,孰不可兴!诸公多先朝遗旧,志在名节,并列丹书,要同
义举。建安殿下,秀德冲远,实允神器。昏明之举,往圣留言,
今忝役戎驱,亟请乞路,须京尘一静,西迎大驾,歌舞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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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亦佳哉!我太尉体道合圣,仗德修文,神武横于七伐,雄略
震于九纲,是乃仗义兴师,还抗社稷。本欲鸣笳振铎,无劳戈
刃,但忠谠有心,节义难遣,信次之间,森然十万,飞旍咽于
九派,列舰迷于三川,此盖捧海浇萤,列火消冻耳。吾子其择
善而从之!毋令竹帛无名,空为后人笑也!
朝臣得了此书,当即报知宝卷。宝卷令护军崔慧景为平南
将军,督兵往击显达,后军将军胡松,骁军将军李叔献,率水
军屯梁山,左卫将军左兴盛,督前锋屯杜姥宅。陈显达出发寻
阳,沿流东下,道出采石,适遇胡松截住,两下交锋,约历半
日有余,胡松败走。再进兵至新林,左兴盛麾军堵御,彼此未
经大战,显达却虚设屯火,绊住兴盛,自率轻舸夜渡,潜袭都
城。偏偏遇着逆风,至晓方达,舍舟登落星冈。守卫诸军,不
意显达猝至,急忙闭城设守。显达手横长槊,匹马当先,随后
有勇士数百人,鼓噪攻城。城中出兵与战,挡不住显达长槊。
显达年已七十三,尚是精神矍铄,奋勇无前。战至数十回合,
十荡十决,刺死守卫军百余人。俄而槊竟折断,一时掉不出顺
手兵器,只好仗剑督战。会左兴盛各军,回救都门,显达寡不
敌众,没奈何退至西州。后骑官赵潭注,率兵力追,抢步至显
达马后,用槊猛刺。显达不及预防,竟被刺落马下,再加一槊,
已是血流满地,不能动弹了。诸子皆被执伏诛。庾弘远亦为所
获。临刑索帽,顾语刑官道 :“子路结缨,吾不可以不冠。”
及帽既取戴,复慨然道 :“我非乱贼,乃是义兵,来此为诸君
请命。陈公太觉轻事,我曾谏他持重,若用我言,人民当免致
涂炭呢 。”也恐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