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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存汝揉太阳穴:“我是做生意的,有点应酬不是很正常?人家把人喊来了,我跟人叫板让他滚蛋?”
“滚蛋?”方轶楷觉得好笑,“人家都追债上门了,你还不承认?你又不是第一次,何必遮遮掩掩?”
孟存汝气得发抖,使劲甩了下手:“那就放开——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干什么?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有资本有自由这么玩,你玩不起,就别惹我!”
方轶楷连眼眶都红了:“我惹你,不是简明自己找上门的?他自己找上我,告诉我怎么来钱快,告诉我混娱乐圈就得抱上你的大腿”他说了几句,觉得可笑,有些颓然地松开手,坐在床上。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没错,我跟那个Eli没什么两样。他比我还年轻,还不咬人,孟老板当然更喜欢他。”
孟存汝直接转身往外走,他也不再阻拦。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才有脚步声传来,爱丽犹豫着推开门。
方轶楷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走了?”
爱丽被他变脸的功力惊到,有些不是滋味地点了点头。方轶楷弯腰把自己刚才踢倒的凳子扶起来,说了声“你忙去吧”,走到窗户边朝下眺望。
“为爱伤神”的痕迹迅速消退了,他看起来这样的冷静而镇定,与之前判若两人。
爱丽攒了一肚子的话,抬了下手,又都咽了下去。
戏演多了,就分不清戏里戏外了,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到底哪些才是他的真实情绪。不过好在他还清醒,回国,签约,重逢至少在爆出那些照片之前,一切都还在原定的轨道上。
至于之后的事情
爱丽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下意识地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演得这样真,怕是连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爱上了人吧。
爱丽直觉这两天的方轶楷和那天看着水月观音笑着说“既没受过冻,又没挨过饿”的时候有所不同了,一直掩藏起来的坏脾气也是不是就爆发出来。
她想起昨天出了片场之后他的那些行为,除了疯狂,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来。
她以为他这样急匆匆出来是为了赶去见人,却不料他是要设局诓人。那么长的刀子,扎进自己身体里,一点情面都不留。
爱丽没有见过对自己这样狠心的人,无论是为爱还是为了恨,都叫人看得心颤。
以至于孟存汝赶到时,她都有点怜悯地不想看她的眼睛。
女人看女人最有准,那种关心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可惜遇到的是方轶楷这样的人。对自己都这样无情,还能指望他对别人如何?
爱丽关上门出来,想起自己初见这个大男孩的样子:穷、大胆,还有一双刀子一样的眼睛。
演死人就连眼珠子都不错一下,演疯子连泥巴也能吞下去
无数人惊讶于他的爆红,只有爱丽知道,方轶楷这样一步步爬上来,到底吃了多少苦。
奇怪的是,他似乎还有点甘之若饴。
爱丽天生是个享乐派,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喜欢苦难的人。苦难让人觉得欣喜,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些“苦”都还太甜,不到程度。
由俭入奢,渴极逢泉,当然欢喜异常。
后来做了方轶楷经纪人,深谈起来,他果然直白地表示:“有盒饭有工作,当然不辛苦。我最饿的时候,连垃圾桶底的垃圾都要翻检出来筛一遍。”
楼下孟存汝已经驱车离去了,Eli猫一样窝在病床上,看到她从门口经过,警惕地装出一副认真看点滴瓶子的模样。
爱丽摇头,太嫩了,跟楼上那位比,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她隐约知道一点孟存汝和方轶楷曾经的关系,却并不了解具体的原因,只听方轶楷说到父亲的死似乎和孟家有关。
情人可以有很多,父母却只能有两位,爱丽感叹,世事就是这样无奈。
有了因,必然要结出果来。
到了晚上,不知是不是锁在柜子里的小包起了作用,孟存汝到底还是回来了。方轶楷嘴上不说,眼角眉梢全是喜悦,简直满得要溢出来。
只是不知到底几分真假。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东易妹子的地雷~
第五十一章 泡虾
孟存汝在病房里支了张小桌子,带了一堆材料回来看。
方轶楷看了会电视,踱到边上看她忙碌。
各种染料配方、纺织工艺、价格报表等密密麻麻一大摞,孟存汝看得飞快,还抽空回了几个电话——嘉盛别的没有,钱还是不少的,新添部手机而已,几分钟就搞定了。
方轶楷瞅了手机几眼,又回到病床上。
爱丽很想劝一句“别这么多动症一样走来走去了,当心伤口再裂开”,看他那被忽视的怨妇一样的表情,又沉默了。
八点多,凯莉和阿晖一起指挥着工人搬了屏风和陪护床过来,门口也设了张加床。
孟存汝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翻着资料,不时和时俊用电话交流:“那款室内秋千的色织布底座耐磨度是不是有点问题?”
爱丽很想提醒她一下,方轶楷心脏的耐磨度问题也很大,可惜人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文件上。
凯莉把孟存汝的床搬到距离门口最近,病床最远的地方,还架了屏风,一应的洗漱用品也都送到卫生间。
方轶楷低着头翻杂志,阿晖正要出门,突然被他喊住:“你在屏风上放了什么?”
阿晖无辜地扭头,孟存汝也抬起了头。
方轶楷站起来,几下把固定在屏风上方的两个小针孔摄像头给拆了下来,“咚”的扔在地上。
孟存汝的脸色沉了下来。
阿晖有些尴尬地把东西捡了出去,凯莉结结巴巴地解释:“Miriam,对不起,我不知屏风上有这种东西。”
孟存汝勉强笑了一下,合上文件:“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又看了门口一眼,“阿晖他们在外面陪我就好。”
凯莉犹豫着点了点头。
凯莉一走,爱丽更是不会当电灯泡,病房里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孟存汝看向方轶楷,方轶楷扔下杂志,理直气壮地回视过来:“忙完了?”
孟存汝没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笑了一下,低头又拿起了另一份文件。
方轶楷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回味起刚才那个安静温柔的眼神,爱丽在床头柜上摆了几支百合,花香袭人,白色花瓣被灯光照得薄而透亮。
孟存汝翻动文件的声音轻而细腻,像是细雨落在沙地上,又像是被风吹弯的芦苇杆擦过水面。
方轶楷看着杂志,上面的文字却都像长了触角,戴了面具,一个个都掩藏起了本来面目。他足足盯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把意思看进去。
他闻到了花香,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外面突然传来一些嘈杂的争吵声,惊醒了方轶楷,也让孟存汝从文件里抬起了头。
阿晖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还有些不耐烦,另一个声音的穿透力却强的多,隔着门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都没告诉她,怎么知道她不乐意看到我?你之前还揍我的,人还不直接送我去医院了——我晚饭还是王秘书送的呢,不知道了吧!”
孟存汝叹气,方轶楷瞥了她一眼,笑容有些僵硬:“原来还有爱心晚餐?”
他的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起了:“孟总!你在里面吗?孟”下面的声音被一声痛苦的闷哼打断。
方轶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孟存汝有点坐不住,拉开门,却没看到人,只有和阿晖一起的另一个保镖木头似的站着。
“他们人呢?”
保镖先生干咳了一声:“阿晖送他回病房了。”
孟存汝将信将疑,方轶楷这回却难得大方起来:“不放心就去看看嘛,楼上楼下的。”
孟存汝瞥了他一眼,果然迈步朝着电梯走去,保镖和方轶楷都快步跟了上来。孟存汝停步:“那算了,你替我去看看吧。”
保镖一脸为难,听小老板的吩咐当然很应该,可是大老板的命令是将孟存汝看牢——再认真计较起来,其实他们也没看牢。昨晚就让小老板和绯闻男友共处一室了,幸好阿晖聪明,弄了窃听器。
孤男寡女的,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保镖先生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们都是为你来的啊小老板,我们都是你的尾巴,尾巴没了,那就不完整了——起码孟嘉山给的薪水就不会完整了。
孟存汝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保镖先生想起方轶楷之前喝醋的样子,满怀期待地看向他。方轶楷却似乎突然看破红尘了:“他不去我们去。”
孟存汝狐疑地看他,保镖先生也觉得他这么热情是要专门去欺负人。
方轶楷却热情高涨,拉着孟存汝要往外走。
孟存汝怕扯到他伤口,只好跟着走。方轶楷手上胳膊上都带上,腿脚还是利索的,孟存汝都有点跟不上她,保镖先生配合着孟存汝的脚步,不紧不慢跟着。
下到楼梯转角处,方轶楷突然往下探了探头,拉着孟存汝小跑起来。保镖先生心里疑惑,也赶紧跟上。
脚步声惊动了护士站,有年轻的小护士冲出来,做着嘘声的动作:“你们做什么,轻一点。”孟存汝涨红了脸,方轶楷却一脸戏谑,拉着她继续往下跑去。
眼看两人直接跑过Eli所在的楼层,往底楼冲了,保镖先生有点着急了。
这个节奏不对啊,不是去探病?
孟存汝也很纠结,方轶楷手跟铁爪一样,偏偏另一只手上还裹着纱布。
下到12层的时候,方轶楷拉着人拐进了电梯间,保镖先生差了一步没赶上,只好继续爬楼梯。
孟存汝一边喘气一边抱怨:“你干嘛啊!Eli在15层。”
“他住哪关我什么事?”方轶楷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这里的泡虾很好吃,我带去你。”
孟存汝不吭声了,抱怨归抱怨,刚才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保镖,其实还蛮有趣的。
方轶楷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会传染的疯子!
出了电梯,保镖先生果然还没赶到,方轶楷有些得意地拉着孟存汝往外走:“医院往南,过两站就有个夜市。”
孟存汝被他拉着出了门,暮夏的夜风还带着闷热,同开了中央空调的室内差了好几度。
方轶楷摸了摸口袋,一毛钱也没带,又问孟存汝:“带钱了吗?”
孟存汝摇头。
方轶楷回头看了眼医院,拉着她继续往前。
跟刚才的兴奋劲不同,现在的他显得有点漫无目的。
他很快找到了目标——孟存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捡起地上的空易拉罐,掏出小刀,几下给分解了。
他的手确实很巧,轻薄的铁皮被他借着路灯的浅浅光晕划成一条条,再编织成手镯的模样,连接处还用细铁皮扭了朵小小的玫瑰。
孟存汝看着他拿着成品拦住了路人:“小姐,买手工艺品吗?只要10块钱。”
不知是方轶楷长得太帅,还是铁皮手镯确实少见,他才拦到第三个人,10块钱就赚到手了。
孟存汝听他问:“能给我零钱吗?”
女孩于是把纸币和手镯放回了包里,掏了一大把零钱出来。
方轶楷认认真真地在她手心数了10个,然后拉着孟存汝往公交站走。
“公交做过吧?”
孟存汝点头,又摇头。
方轶楷也没在意,等车门一打开,拉着她就往车上冲。这时已经过了晚高峰,公车后面有不少空座。
方轶楷投了硬币,拉着她走到最后排坐下。
孟存汝还真的很多年没坐过公交了,有些新奇地四下张望了下。然后就听方轶楷说:“怎么样,比去看那个鸭子好玩吧?”
孟存汝忍着笑意扭头去看窗外,她说要去看Eli,本来也就是个提议,未必真要去实施。方轶楷又说:“车费4块钱,泡虾6块钱,正好。”
孟存汝问:“那回来的车费呢?”
“没有了。”
“那怎么办?”继续卖易拉罐?
“没有,就不回来了。”
两站路极短,孟存汝还没想好如何接话,站名就被报出了。
两人一起下了车,才走了几步,果然就看到了热闹非凡的“夜市”。滚烫的牛肉丸、大盆大盆的小龙虾、装在一次性塑料碗里的炒田螺、冒着白烟的铁板豆腐、烤得焦黄的青色鸭蛋孟存汝看得目不暇接,方轶楷硬拉着她往前走。
“别看了,我们没钱,一共就6块钱,只够买一份泡虾。”
孟存汝忍不住要去掏手机,掏到一半才想到手机被自己放桌子上了。方轶楷走得极快,很快就找到了念念不忘的“泡虾”面前。
小摊子简陋极了,就是在小三轮上架了只油锅,配了张小桌案,连条塑料凳子都没有。摊主年过半百,头发胡子全白了,也没戴手套和围裙,汗津津地穿着件灰色的跨栏背心。
方轶楷把6个硬币扔小桌上,摊主瞥了一眼,伸出枯瘦的手把钱收进口袋,也不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