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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脱,眨眼间燕将攒集,七手八脚,把闵活捉了去,解送燕都。
燕王慕容俊,面加呵责道 :“汝乃奴仆下才,怎得妄自称帝?”
闵仍不少屈,抗声答道 :“天下大乱,汝等凶横,人面兽心,
还想篡逆,我乃中土英雄,为甚么不得称帝呢?”却是个硬汉,
可惜仁智不足。俊当然动怒,命左右鞭闵三百,拘禁狱中。
会接慕容霸军报,伪赵帝段勤,已与弟思聪举城出降。寻
又得慕容恪捷书,谓已阵斩魏将金光,进据常山。俊即令恪为
常山留守,召霸还军,另派慕容评等攻邺,邺中大震。闵子智
与将军蒋干,闭城拒守,城外一带,俱被燕军陷没。智与干当
然惶急,不得已遣使降晋,向谢尚外乞师。尚将戴施,率壮士
百余人,往邺助守。蒋干见来兵甚寡,大失所望。施得间给干
道 :“汝主既降顺我朝,应该将传国玺出献。现今燕寇在外,
道路不通,就使汝果献玺,也未便赍送江南,不如暂付与我,
我当专使驰告天子,天子闻玺在我所,信汝至诚,必遣重兵,
发厚饷,来救邺城。燕寇见我军大至,自然退去,保汝无恙。”
好似一个大骗子。干尚怀疑未决,不肯出玺。适邺中大饥,
人自相食,守兵无从觅粮,就将故赵宫人,烹食充饥。滋美如
何?干弄得没法,只好将玺取出,交与戴施。施佯令参军何融,
往枋头运粮,暗将传国玺付给融手,使至枋头转报谢尚。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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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报,亟遣振武将军胡彬,率骑兵三百,至枋头迎玺,送入建
康。晋廷交相庆贺,不消细叙。
且说邺城被困,已经月余,城中孤危得很,还亏枋头运到
粮米数百斛,暂救眉急,守兵暂免枵腹,勉力支撑。燕将慕容
评,屡攻不克,燕王俊又遣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容根,
右司马皇甫真等,统率步骑二万人,至邺助评。邺城守将蒋干,
闻燕兵继至,焦急万分,意欲乘夜出袭,期得一胜,当下挑选
锐卒五千人,俟至夜半,开城杀出,直捣燕营。不防慕容评早
已预备,四面设伏,等到蒋干驰至,一声号令,伏兵齐起,把
干军尽行围住,逞情杀戮。干弃去盔甲,扮做小兵模样,才得
混出围中,奔还邺城;五千人尽致覆没,守卒益惧。慕容评等
围攻益急,魏长水校尉马愿等,开城迎降。蒋干戴施,缒城出
走,逃往仓垣。魏后董氏,太子冉智,及太尉申锺,司空条攸
等,一古脑儿做了俘虏,送往燕都。惟魏尚书令王简,左仆射
张乾,右仆射郎萧,并皆自杀。冉氏篡赵建国,阅三年即亡。
是时,燕王俊方出巡常山,遣将分徇魏地,及邺城传到捷
报,乃返至蓟郡,命将冉闵牵送龙城,祭告先祖考廆皝庙中,
然后推闵往遏陉山,枭首徇众。不料闵一杀死,山中草木,亦
皆枯凋,并且连月不雨,蝗虫四起。自从闵被执至蓟,直至闵
死后三月有余,尚是亢旱。俊疑闵暗中作祟,乃使用王礼葬闵,
遣官致祭,谥为悼武天王。是日,遂得大雪三寸。崔鸿《十六
国春秋》内,载冉闵被擒,系在四月,燕王杀闵,乃在八月,
案八月深秋,草木应枯,且连月不雨,系是偏灾。闵何能为祟?
俊之所为,不值一噱 。旱灾未靖,符瑞盛传,是年燕都正阳
殿,有燕来巢,生下三雏,项上统有直毛。各城又竞献五色异
鸟,于是群僚附会穿凿,共上美词,或说燕首有直毛,便是大
燕龙兴,应戴通天冠的征验,燕生三子,数应三统。或说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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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便是国家将继五行帝箓,统御四海。彼献颂,此贡谀,
说得天花乱坠,斐然成章。燕相封弈,遂联络一百二十人,劝
燕王俊即称尊号。俊尚作逊词道 :“我世居幽漠,但知射猎,
俗尚被发,未识衣冠,帝箓非我所有,何敢妄想?卿等无端推
美,如孤寡德,不愿闻此”云云。
既而冉闵妻子等,由慕容评解送至蓟,凡赵魏相传的乘舆
法物,一并献入。俊诈称闵妻董氏,实献传国玺,特别传见,
好言慰谕,封董氏为奉玺君,赐冉智爵为海滨侯,用申锺为大
将军右长史,并授慕容评为司州刺史,使镇邺中。故赵将王擢
等,前时拥兵,据有州郡,至此俱闻燕声威,遣使请降。俊任
王擢为益州刺史,夔逸为秦州刺史,张平为并州刺史,李历为
兖州刺史,高昌为安西将军,刘宁为车骑将军。惟故赵幽州刺
史王午,尚据住鲁口,自称安国王。俊命慕容恪往讨,恪出次
安平,储粮整械,为讨午计。适中山人苏林,起兵无极,伪称
天子,恪乃先往讨林,又值慕舆根前来会攻,马到成功,将林
击死,再攻王午。午已为部将秦兴所杀,恪乃奉表劝进。燕臣
一致同词,共上尊号。俊始置百官,进相国封弈为太尉,恪为
侍中,左长史阳骛为尚书令,右司马皇甫真为左仆射,典书令
张悕为右仆射,其余文武均拜授有差。然后在蓟城即燕帝位,
大赦境内,自谓得传国玺,改年元玺,追尊祖廆为高祖武宣皇
帝,父皝为太祖文明皇帝,立妻可足浑氏为皇后,子晔为皇太
子。晋廷方遣使诣燕,与燕修和,俊语晋使道 :“汝归白汝天
子,我承人乏,为中原所推,已得做燕帝了。此后如欲修好,
不宜再赍诏书 。”晋使怏怏自归。相传石虎僭位时,曾使人探
策华山,得玉版文,内有四语云 :“岁在申酉,不绝如线,岁
在壬子,真人乃见 。”燕主俊僭号称帝,正当晋穆帝永和八年,
岁次壬子,燕人即援作瑞应,史家号为前燕。即十六国中三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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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小子有诗咏道:
符谶遗文宁足凭,但逢战胜即龙兴。
须知乱世无真主,戎狄称尊问孰膺。
燕既称帝,与秦东西分峙,各称强盛,偏晋臣不自量力,
又想规复中原。欲知底细,且看下回续表。
桓温之出屯武昌,胁迫朝廷,已启不臣之渐,然实由殷浩
参权而起。浩一虚声纯盗者流,而会稽王昱,乃引为心膂,欲
以抗温,是举卵敌石,安有不败?高崧代昱草书,而温即退兵
还镇,此非温之畏昱服昱,特尚惮儒生之清议,末勇骤逞私谋
耳。北伐北伐,固不过援为口实已也。彼冉闵之尽灭石氏,乃
石虎作恶之报。闵一莽夫,宁能雄踞一方?燕王俊乘乱伐闵,
得慕容恪之善算,即擒闵而归,诛死龙城,闵妻董氏,及嗣子
冉智,尚得滥叨封爵,未受骈诛,此犹为冉氏之幸事耳。闵恶
未稔而即毙,故妻子犹得幸存,彼慕容俊以草枯天旱,疑闵为
祟,反追谥而礼祭之,毋乃慎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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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拒忠言殷浩丧师
射敌帅桓温得胜
却说晋中军将军殷浩,累蒙迁擢,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
事。他本来大言不惭,至此因桓温屡请北伐,便想自担重任,
得能侥幸一胜,方好压倒桓温,免受奚落。当下拟定草表,自
请北出许洛,相机恢复。尚书左丞孔严,向浩进规道 :“近来
众情摇惑,很足寒心,不识使君当如何善后哩?愚意以为材分
文武,职区内外,韩彭应专征伐,萧曹宜守管钥,各有所司,
方免误事。且廉蔺屈身,始能全赵,平勃交欢,方得安刘,使
君材识过人,亦当先弭内衅,穆然无间,然后好保大定功呢。”
浩不能从,竟将表文呈入。有诏依议,浩遂使安西将军谢尚,
北中郎将荀羡为督统,进屯寿春。右军将军王羲之,贻书谏浩,
并不见报。谢尚既奉浩令,即约姚襄同攻许昌,襄方寓居谯城,
招集部众,便出兵会浩,相偕北行。姚襄奔晋见前回。
许昌为秦降将张遇居守,闻晋军将至,即向关中乞援。秦
主苻健,使弟雄领兵往救,与谢尚等交战颍上,尚等大败,死
亡至万五千人。尚奔还淮南,襄送尚至芍陂。尚尽将后事付襄,
使屯历阳。苻雄击退晋军,驰入许昌,索性将张遇家属,及民
户五万余家,迁到关中,另用右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留守
许昌。张遇无法,只好随雄入关。遇有后母韩氏,年逾三十,
华色未衰,丰姿依旧,入关以后,为健所闻,特别召见。韩氏
应石入谒,由健仔细端详,果然是绝世芳容,不同凡艳。健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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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氏,曾册为皇后,姿貌不过中人,就是后宫妾媵,也没有与
韩氏相似,惹得健目迷心眩,不肯放还。韩氏嫠居有年,伤心
别鹄,每遇春花秋月,未免增愁,此时身入秦宫,撩起一番情
绪,也不觉心神失主,如醉如痴。况苻健春秋鼎盛,面貌魁梧,
端的是个乱世枭雄,番廷狼主,彼此互相慕悦,当然凑成了一
对佳偶,颠倒鸳鸯,交欢数夕,居然由苻健下旨,册韩氏为昭
仪,授张遇为司空。遇不免怀惭,但寄人篱下,如何反抗?只
好含垢忍耻,模糊过去。只恐对不住乃父。嗣闻江东又要出兵,
当即令人探听虚实,想乘此袭杀苻健,报复私仇。究竟晋军再
举,是由何人主张?说来说去,仍是那有名无实的殷深源。浩
字深源,已见前文。殷浩自谢尚败还,未免扼腕,但雄心究还
未死,仍拟整兵再举。王羲之因前谏不听,已遭败衄,一误不
堪再误,乃更剀切陈书,重谏殷浩道:
近闻安西败丧,公私惋怛,不能须臾去怀。以区区江左,
所营如此,天下寒心,固已久矣,而加之败丧,益令气沮。往
事岂复可追?愿思弘济将来,令天下寄命有所,自隆中兴之业;
正以道胜,宽和为本,力争武功,非所宜也。自寇乱以来,处
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谋远虑,括囊至计,而疲竭根本,竟无一
功可论,一事可记。忠言嘉谟,弃而莫用,遂令天下将有土崩
之势。任其事者,岂得辞四海之责哉?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
保淮之志,非所复及,莫若还保长江,令督将各复旧镇。自长
江以外,羁縻而已,秉国钧者,引咎责躬,深自贬降,以谢百
姓,更与朝贤,思布平心,除其烦劳,省其贱役,与百姓更始,
庶可允塞群望,救倒悬之急。使君起于布衣,任天下之重,尚
德之事,未能事事允称,当重统之任,而丧败至此,恐阖朝群
贤,未自与人分其谤者。今亟修德补阙,广延群贤,与之分任,
尚未知获济所期。若犹以前事为未工,复求之于分外,宇宙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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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自容何所?明知言不必用,或反取怨执政,然当情慨所在,
正自不能不尽怀极言,惟使君谅之!
这书去后,又上会稽王昱一笺,无非是谏阻北伐,大致说
是:
古人耻其君不为尧舜,北面之道,岂不愿尊其所事,比隆
往代?况遇千载一时之运,何可自沮?顾智力有所不及,岂得
不权轻重而处之也?今虽有可欣之会,内求诸己,而所忧乃重
于所欣。传曰 :“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外不宁,内
忧以深。古之弘大业者,或不谋于众,倾国以济一时功者,亦
往往而有之。诚独运之明,足以迈众,暂劳之弊,终获永逸者
可也。求之于今,可得拟议乎?夫庙算决胜,必宜审量彼我,
万全而后动。功就之日,便当因其众而即其实;今功未可期,
而遗黎歼尽,劳役无已,征求日重,以区区吴越,经纬天下十
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德,不量力,不敝不已,此封内所
痛心叹悼,而莫敢吐诚者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愿殿
下更垂三思,解而更张,令殷浩荀羡,还据合肥。广陵许昌谯
郡梁彭城诸军,皆还保淮南,为不可胜之基,俟根立势举,谋
之未晚,此实当今策之上者。若不行此,社稷之忧,可计日待
也。殿下德冠宇内,以公室辅朝,最可直道行之,致隆当年,
而未允物望,受殊遇者所以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