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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遥哥哥”花以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拉住他不放。
这让封衣遥忆起儿时,那双常常黏住自己不放的小手,柔声劝道:“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我们之后再谈。”
花以怜正欲点头,忽然又惊惶地瞪大眼睛,眸中的人温笑如风,散着淡淡暖意,这样的笑容最让人感到不真实,像一渺青烟,随时随刻都会消逝得不落痕迹。
“是梦吗”她似糊里糊涂地迸出一句。
但封衣遥岂会听不明白,鼻尖一酸,眼前情景,他又何尝不是梦过了无数回。梦境永远那么美好,叫人信以为真,但醒来后的冰凉空寂,才明白到自己仍然活在那个残破不堪的现实里,剩下一个人孤寂地颤栗。现在究竟是不是在梦里?他自己也有些怀疑。
封衣遥俯□,与她额头碰着额头,彼此体温慢慢传递开,肌肤下的血是热的,流动的,终于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松口气,柔和地微笑:“饿了吧,先睡会儿,我去准备些吃的。”
花以怜之前受他一掌,伤势不轻,此刻为让自己维持清醒,不过强撑着几分余力,但很快消耗殆尽,疲惫地合上眼帘。
侍婢们吓了一跳,完全搞不清情况,但也不敢乱嚼舌根,只躲在角落处好奇地翘首张望,但见那木门关得严严实实,半晌没个动静,久了也觉无趣,便纷纷散了开。
丢进几块木柴,灶门的火烧得更旺,柴在里面扑哧作响,以封衣遥而今身份,亲下厨房未免纡尊降贵,难怪会令那群侍婢手足无措,摸不着头脑。
打开锅盖,用勺子轻轻搅几下雪白浓稠的米粥,一股淡淡的甜香在房内弥漫开。
平素习惯披散着的长发,以一根缎带略松地束了,直垂肩后,映上绯红衣袍,是残霞里的一抹玄青流云,绵情脉脉地晃动。
热气迎面扑来,融化了往昔冷漠的容颜,封衣遥用袖子抹去额角的微润,肌肤愈发如玉莹澈,眉梢棱角间,更透出水墨画般的柔和飘俊。
以前,他是个苦孩子,劈柴打水,生火煮饭,脏活累活全归给他一个人干,但那样的日子,却不曾让他有丝毫抱怨,没有血腥,没有黑暗,没有脏污的东西染化,能与自己喜欢的人时常见面,日子在清苦中平静地渡过,对他来讲,已经足够。
封衣遥抬起头,世人易被那极美容色所摄,却也因此忽视了藏在眸底的辛酸与苦楚。
那种清苦平静的生活,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坠入无边无尽的深渊,再也找不到一丝光明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居然还有机会,能为珍惜的人做饭,煮一碗粥,寻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事,他却近乎奢求。
封衣遥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动作间神采飞扬,兴致勃勃,手下一直忙活个不停。
一碗白粥,几碟清淡小菜,花以怜靠着软枕倚在床头,被他一点一点地喂入口中。
“好喝吗?”封衣遥举着勺,有点紧张。
花以怜没有一口咽下,把粥咀在嘴里细细地品味,多奇怪,虽然过去很久了,但仍旧记得那股熟悉的味道,没有变,亦如当年娘亲卧床不起,他动辄跑来家中帮忙,一边煮粥一边哄着小小的她。
“好吃呢”花以怜扬起嘴角,不知怎么,眼睛却有些发涩。
“许久没做过了,我还担心着”封衣遥轻笑了下,睫毛覆落,竟宛然羞赧的模样,“来,再吃几口。”
花以怜忍不住呛咳,封衣遥赶紧把碗放置旁边,拍了拍她的后背。
“衣遥哥哥”花以怜执起他的手,“你先答应我,今后不要再练那魔功了好不好?”
面对她充满认真恳求的眼神,封衣遥近乎无措,一缕极度矛盾的光绪从眸底隐逝,转而覆上她的手:“嗯我答应你。”
花以怜略带苍白的双颊上浮现出两朵欢喜的绯色,像雪地里晕开一片红红的胭脂,孱弱中渐见妩媚之态。
封衣遥看得一怔,披散开了乌云秀发,更映得她玉骨霜肌,面容滢滢生灿,宛如玲珑白翡在月光里幽幽散华,黛眉青翠,樱唇粉润,一对秋水般清澈的眸子似嗔似喜,顾盼之间,竟能夺人心魄。
已经不再是记忆中小女孩天真娇稚的模样,纤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那张容华胜若芙蓉的纯丽,当年少年在花树下的预言,果然一语成真——
小怜长大后,一定会是位绝世佳人。
封衣遥胸口砰然心动,觉得那张脸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指尖从她的眉梢滑到眼角,又从眼角滑过唇边,是蝴蝶在香袅罗纱间留下的缠绵痕迹。
他有些恍然,忍不住面露怀念之色,感慨道:“真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以前你才那么小,还不及腰高可是现在,我的小怜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一对幽黑愈邃的眼眸,似乎蕴藏着某种至深却又沉重的情感,竟望得人肺腑生生作疼,快欲窒息。
忽然间,花以怜心脏急遽跳动。
那时候她天真未凿,被他捧在掌心里爱护如珠,照顾得无微不至,小小的心眼里,全是他温存的笑容,俊挺的身影,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自小埋植在心灵深处的东西,已经萌发生芽,并随着岁月增长,结出无数的花叶枝蔓,把心包裹得满满的。
为什么他的影子在脑海中盘旋不散?多年来念念不忘?为什么始终在心头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
玲珑骰,嵌红豆,到了今时今日才发觉,那份刻骨相思,原是浓浓的爱恋,少年时相濡以沫的温情,已经转化为了男女之情。
那人的眸色太深太浓,一望无际的夜穹,要把人完全吸入融化,注目之间,花以怜不由得羞红了脸。
情到深处,已难自持。
她仰起头,慢慢合上眼帘。
封衣遥手指有些发颤,捧起她的脸,一点一点靠近,盛满深情的黑眸,却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挣扎。
花以怜面颊越发酡红,细长的羽睫轻轻扑闪着,含羞带怯,似乎是期盼的,容颜上的神情有愉悦,也有感伤,回忆往事,两颗泪珠突兀就顺腮滚落,染得嫣唇水色潋滟,诱惑至极,昭示正需爱怜。
封衣遥脑子里的某根弦一断,俯首吻上她的唇,只觉比想象中还要柔软,轻似飘雪,柔若梨花,淡淡的甜香,是骨子里散发的,不敢太用力,生怕把它弄伤了,尝到那泪水的咸味,突然一阵心绞。
“小怜”封衣遥把她紧紧搂抱怀里,七年前,赤子心中情愫早生,无论她是生是死,都已认定,她是自己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
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偎入他怀中,不再仅仅是娇痴依赖,花以怜抿动樱唇,很轻很轻地吐出几个字来,似春雨中的呓语,又似繁花间的叹息——
“衣遥”
“衣遥我喜欢你。”
封衣遥露出一种激动快欲哭泣的笑容,再次亲吻她,撬开贝齿,与她的舌尖相绕、交缠,并非疯狂,只是缱绻而柔情,甜蜜的,腻腻的,谁要把谁溶化,紊乱灼热的呼吸隔在彼此之间。
修长温暖的臂弯像一片汪洋包围住自己,花以怜发出低软的呻…吟,把眼睛抬了起来,带着一丝迷蒙,像雾里抓不住的蝶影,封衣遥看得亦痴亦醉,想到那泪的味道,又吻上她长长的睫毛。
花以怜一抖,受了刺激般,大颗大颗的泪滴子滚滚流落,那人的吻,便也缠绵不休。≮我们备用网址:。net≯
天际晚霞,仿佛残秋的朱花,凄凄艳艳地凋零一地。封衣遥满心欢喜地端来晚膳,推开房门,却是不见花以怜的身影,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好像从未动过一般。
“哐啷”几响,瓷碗碎了,饭菜粥羹洒得满地都是。
封衣遥头脑一阵轰鸣,呆呆看着,随即发疯地扑到床边,摸着那凉凉的床单,竟没有一丝人体的余温。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
他神智似乎陷入迷乱,迅速环视周围,又跑到屋内各个墙角柜后,拼了命地在寻找什么。
她呢?去哪里了到底去哪里了?!
难道一切又是梦?那些不过是自己谵念?
封衣遥脸色惨然,好似坏掉的木偶,身形慢慢斜瘫向墙壁弯下腰,用双臂环抱住自己,全身颤栗着,很痛,又很冷的样子当一念闪过,又跌跌撞撞地直奔向屋外。
穿过回廊,来到花以怜所住的房间,门是虚掩的,他一把就推了开,落日余晖正把她在窗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封衣遥顺着那道影子,往上看到她浓长及腰的青丝被风吹得轻轻飘摇,恍疑一痕黑色涟漪从素白的衣裙上拂过。
此刻她就站在那里,身似玉兰,娴静而立,羸如薄病,仿若不堪风袭。
封衣遥沉沉地喘着气,脸上却流露出失而复得的狂喜,那时视界里再容不得其它,急着伸手在半空,似乎等不及的就要把她拥入怀里,然而身体转瞬僵硬,那是不可预料的意外,连接受的时间也没有。
封衣遥刹住脚步,再不动弹,眸角余光只是从她身上略偏了一点,便看到了那个人,纤长若竹般的身段,穿着胜雪白衣,正在朝她温柔如水地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快快请看右边→
45痴妄
他就这样子闯进来;花以怜蓦然回首;只见他站在门前;僵直着身;窗外光线只差一点就能照上他,可惜,他就处于昏暗的阴影里;宛如不可见光的幽魂。
祈云修诧异,而花以怜连忙欣喜地上前。
“他是谁”封衣遥牢牢注视对方;沉邃下来的眸光在昏暗间飘忽不定。
听出那话音中的警惕与敌意;花以怜生怕他误会,出声解释:“衣遥,他是我的师兄;祈云修。”
封衣遥不禁一怔:“你师兄”
“嗯。”花以怜展颜轻笑:“之前我一直未及与你诉说;我师父一生只收了两名弟子,除我之外,便是祈师兄了。”
这是祈云修第一次看到封衣遥,让他想到那种开在幽冥三途河畔血红色的花,沉静妖娆中,又仿佛带着足可焚烧一切的疯狂,一旦有了执着的企盼,纵使无望也会拼力纠缠,至死方休。
他是个很美的人,几乎一眼就不可自拔,像一场美丽的灾祸,让人自愿飞蛾扑火。
而他,也是师妹自小心中记挂的少年。为了他,她七年里苦心修习心无旁骛;为了他,她不顾一切前来寻找;为了他,她扑入自己怀中哭得伤心欲绝。
在那每每讲述中,祈云修一直认定对方是个明朗如阳的少年,而眼前人,红衣黑发,妖异与冷漠并存,容色如斯,那种美,却使人感到压抑窒息。
祈云修忙举步上前,拱手亲切唤道:“封大哥。”
封衣遥盯着他,整个人犹如陷入巨大的震惊中,尚未回过神来,目光略露迷茫。
花以怜发觉他呆呆的,不太对劲,担忧地扯动下衣袖:“怎么了?”
封衣遥视线终于落回她脸上,由迷朦转为清醒,瞳孔里极深的颜色,是那一点痴情:“你、你身体未愈,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祈云修心惊,难怪一见面就觉她气色不好,那份情急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师妹,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短瞬间,已把她打量了不下数十遍。
哪里被针头狠狠一刺,封衣遥猛地抬头,只见祈云修满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那个疼的人不是花以怜,而是他自己。
封衣遥仔细端详起面前人——白衣皎皎,姿貌端华,清雅有如夜下之昙,高洁有如水央之莲,就像从月华之中走出来的一般,只叹好个尘世不染的绝色少年。
他的眼神是那么温澈干净,近乎水质的透明感,是有心人倾尽一生用琉璃制成的镜子,由生到灭,只为映入她一个人而存在。
一直以来,封衣遥的记忆似乎都停留在七年前,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相依相偎,直至相认后,也没想过这种情况会有丝毫改变,他们的身边,永远只有彼此。
原来,他是她的师兄
原来在自己所不知的情况下,他与她朝夕相伴了七年。
原来她的身边,并非只有自己,已经有了其他男子的陪伴
那是从未意识到的事实,心突然就在一种剧痛中清醒了。
同样身为男子,那眼底的深情,又岂会看不出来?
封衣遥只觉快无法呼吸。
“都是误会,已经没有大碍了。”花以怜轻描淡写地答完,便望向封衣遥,清冽的眸子里飘浮起一层柔雾,“我怕自己多日不在房间,师兄知道后会担心,所以才想着留张纸条,不料我们却正巧遇到了。”
他半晌不言,花以怜有点心慌,又赶紧开口:“衣遥,你的事情我都同师兄说明了。”
封衣遥低下头,淡淡地问:“他怎么也在西月宫。”
花以怜解释:“西月宫这种妖孽毕聚之地,师兄怕我一个人太危险,是以才决定陪我一同前往。”
他们藏匿在西月宫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被人察觉,封衣遥浓眉深皱,立即怀疑到那个人头上。
果然,花以怜删繁从简地道:“之前我们与孟湘环相遇,师兄用一套点穴手法控制住他,并要挟他带我们混入西月宫。”
“果真是他”仿佛早在预料中,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