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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张居正是利用太监冯保与首辅高拱的矛盾,取得神宗生母李太后的支持,排挤掉高拱,才当上首辅的。张居正执政时,由于过于专权,处事严刻,因而结怨颇多。他的骄矜自负、炫耀权势与奢侈生活,也暴露了其弱点。在太监冯保被劾后,张居正随即也遭到了廷臣参劾,并有人诬以谋反。此时,神宗不仅给张居正夺官夺谥,而且抄了他的家。从此以后,没有张居正的明朝,便开始走下坡路了。一方面,神宗在张居正被劾以后,对臣下便产生了一种不信任的心理;另一方面,继张居正当首辅的申时行,便学乖了,一反张居正严正的作风,采取所谓“宽柔任事”、“调和折中”的态度。同时,由于张居正被参劾以后,原先反对张居正的官员,纷纷被起用复职,原先拥护张居正的官员,则大都受到了降、调、罚、黜的处分。文官班子里的衅隙已开,门户之见,朋党之私,就渐渐在演变中使“内斗”发展起来了。
后来,神宗宠幸郑贵妃,想立郑妃所生的“三皇子”常洵为太子,而朝廷中的大臣们,则大都坚持“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原则,认为皇后无子,应该立恭妃(王氏)所生的“皇长子”常洛为太子,才是合乎祖制的。群臣与皇帝意见不合,便不免要发生冲突:皇帝愈是滥用专制权威对群臣施行降、调、罚、黜的处分,群臣便愈要坚持以儒家“礼法”和明朝“祖制”来制约皇帝的行为。一个“请立东宫”的臣子被罚了,便会有五六个人出面疏救;神宗连续罚黜了一批“请立东宫”的臣子,下面“请立东宫”的奏疏仍然像雪片般往上飞。继张居正为首辅的申时行,在皇帝与臣下对立的情势已经形成的时候,他既要对上顺旨,又要对下循情,只得便事事都采取调和折中、因循保守、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时,他便教给了神宗对付那些奏疏可以“留中”、“不报”(搁置宫中,不作批示答复)的缓冲办法。
神宗也懂得了,对这些儒臣,如果老是给予惩罚,那就反而会使他们因直谏受罚而成“忠直”之名。他不动气,别人反而会称颂皇上“大度”。后来他觉得这是臣下故意与他为难,便采取了一种名为“默摄”的怠工方式,与群臣对抗。从万历十八年(1590年)起,他就不上朝,不出席讲筵(听大臣们讲习儒家经典的例会),对臣下的奏疏,一律“留中”、“不报”,说这些都是“故事”(老一套)。阁部大臣请他每月上朝或出席讲筵一两次,他也推脱有病。就这样,和群臣“斗气”式地僵持着,把“立太子”的事,不声不响地拖下去了。
皇帝尽管对朝政怠工,但对有些事情,却抓得很紧。从二十多岁起,他就在经营自己的陵园。为了修陵和建三大殿,他派了许多太监,做矿监、税使,去全国各地搜刮矿、盐、茶、油、布、舶等各种税,弄得民怨沸腾,反抗之声迭起。许多地方激起了民变,甚至聚众把矿监税使打死,出了不少乱子。
而“皇帝怠工”的后果之一,是群臣为议立太子而受罚的人日益增多,他们不能不怨及郑妃。群臣里面平日意见相左的人,也日益明显地分成了趋附郑妃的一派与维护皇长子的一派。连阁部大臣也不例外。首辅申时行本来也主张立皇长子,但因为不愿与阁部大臣联名(逼迫式地)请皇上“册立东宫”,受到了大臣们的参劾,说他“阳附廷臣请立之议,阴为自交宫掖之谋”。他感到在皇帝和臣下之间采取“调和折中”的方式,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只好疏请告归。申时行是神宗比较信任的人,在首辅位置上干了八年。他一走,和他对立的次辅许国也同时致仕。继任首辅的王锡爵,又因神宗要搞“三王并封”,群臣力持不可,既不能顺神宗之意,又不会调和折中,不久也便告归。而到朱赓、沈一贯入阁时,由于沈一贯被目为“浙党”之首,群臣中的内斗就更激烈了。
群臣中由于地域、乡谊、同年、学统、私交的原因,已经形成了许多复杂的关系。所谓“西北”(山西、陕西),被看做是与“东林”一气的;所谓“昆”(江苏昆山)、“宣”(安徽宣城),则被看做是与“浙党”一气的;其他还有“齐”(山东)、“楚”(湖北)的朋党,有时附“东”(东林),有时附“南”(浙江)。虽然势力大小不同,其党同伐异则是一样的。总之,在为立太子而发生“国本之争”的这一时期,朝廷中朋党之风盛行起来,“窝里斗”便成了难解之结。
当时,“东林党”在朝中名声最著,其成员多是曾在无锡“东林书院”讲学的士子。其创始人,是曾任吏部文选郎中的顾宪成,因极力主张立常洛为太子而落职的。故“东林”与皇帝、郑妃的对立,非常明显。后来熹宗朝的“党祸”,便是由他们唱主角。
“立太子”的事,一直拖到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出了“妖书案”,神宗感到再拖下去,可能要出乱子,才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将皇长子常洛正式册立为皇太子。但因为郑妃的儿子常洵同时被封为福王,仍然留在京城,没有“之国”(到封地去上任),维护皇太子的群臣,便很不放心,担心神宗仍有等候时机“废长立幼”的可能。到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又出了第二次“妖书案”,说郑妃要害东宫,并指名攻击了很多人,其中,朱赓、沈一贯都是阁部重臣,而且“妖书”说皇帝以朱赓为相,“赓者,更也”,有“他日更立之意”。这不能不使神宗大为震怒,下旨严查,务必捕获,并追问何人指使。这样一来,缇骑四出,乱抓了一些涉嫌的人,大臣之间借机倾轧的现象,也就冒出来了。如“浙党”的首辅沈一贯,想乘机打击与自己有嫌隙的礼部侍郎郭正域,就连及了次辅沈鲤,与沈鲤有交往的人被逮捕,又连累到一个和尚被逼死;甚至郭正域的仆人也有被打死的。后来,幸而锦衣卫很快抓到了嫌犯秀才皦生光,刑部问成死罪,凌迟处死,沈鲤和郭正域才未被牵及。阁部大臣的内斗,从此就公开化了。沈鲤是河南归德人,沈一贯是浙江四明人,因此,这一次内斗,被看做是“南”、“北”党之争。而这一次党争的结果,是沈一贯和沈鲤同时致仕,都离开了朝廷。
“妖书案”结束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又出了武人王曰乾告密的事,说郑妃党羽要谋害皇上和东宫。神宗接受了首辅叶向高的劝告,索性把事情捂住,将告密人收入刑部狱中秘密处死;又赶忙于次年叫“福王之国”了事。但到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又突然发生了“梃击案”,即所谓“明末三大案”的第一案。由这案子引发的内斗,使得神宗、光宗、熹宗三朝,几乎国无宁日。因为“梃击案”发生时,朝廷内外震动很大,许多人怀疑是郑妃及其兄郑国泰指使人谋害太子。而神宗却降谕迅速处死凶犯张差及涉嫌指使凶犯的两个内官,不加深究其他原因。可是,朝臣们却怀疑皇上袒护郑氏党羽,因而在案发及会审期间,朝臣就有好几起疏参郑妃之兄郑国泰之事。这样,对案件处理的不同意见,也引发了言官、阁部、郑氏党羽之间的龃龉。案件虽了结了,却为后来熹宗朝的党争,埋下了伏线。
皇帝怠工的另一个后果,是在他不理朝政的二十多年中,朝廷已经变得不像样了。因为,许多官员被他降、调、谪、戍,或退休走了以后,留下的缺额,阁臣请补,皇上不批,就缺着。按旧制,给事中有五十余人,御史百余人,现在六科给事中只有四人,十三道御史只有五人。甚至弄得户部、礼部、刑部都缺人掌印。吏部所推举的内外大臣,皇上不批,拿不到文凭,就呆在吏部,没法去上任。有的官员请退休,皇上不批,就等着。万历四十年(1612年)二月,吏部尚书孙丕扬说:“朝署俱空,叩阍无路,国家亦安用此臣?”上疏告归,又不许,他只好叫“候选”的官员,暂时在“出缺”的官位上“便宜代署,借俸办事”。孙丕扬是陕西人,因为他参劾和黜退了几个“浙党”的人,在“浙党”攻讦“东林党”时,他也被攻讦。他已经八十岁,官到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告归不许,竟然“挂冠出都”,自己走了。“太宰挂冠”这样的怪现象,历朝历代是没有的。而且,孙丕扬是声望很高的大臣,在嘉靖朝,他是第一个参劾严嵩的人,为官清正,《罪惟录》上说他清廉如海瑞而才能过之。他的挂冠,标志着当时的朝政,已经疲敝紊乱到了正人不屑于立朝的地步了。
皇帝继续怠工,可这时候的边患,已经使他不能不感到吃惊了。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后金的军队已经突入抚顺,威胁北关。而明朝的援辽兵力全军覆没,总兵张承胤等战死。次年,神宗以杨镐为经略,带领十万大军,分四路援辽。结果,三路大败,一路退回北关。其中两路全军覆没,总兵杜松、刘挺战死。这一仗的大败,明朝丧失了兵力优势,加之北面边防薄弱,使国家已经陷入了危险状态。神宗只好听大臣推荐,命熊廷弼去经略辽阳。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神宗病死,弥留之际,还在问:“辽事如何?”这时,这位近三十年不理朝政的怠工皇帝,大概已经有些明白:做皇帝,并不是那么轻闲的。
神宗的性格与爱好,大致可以从万历十八年(1590年)大理寺评事雒于仁所上的一个奏疏里看出来。那奏疏叫“上《酒色财气四箴》疏”,其中说:“臣备官岁余,仅朝见陛下者三。此外惟闻圣体违和,一切传免。郊祀庙享,遣官代行;政事不亲,讲筵久辍。臣知陛下之疾所以致之者有由也。臣闻嗜酒则腐肠,恋色则伐性,贪财则丧志,尚气则戕生。陛下八珍在御,觞酌是耽,卜昼不足,继以长夜。此其病在嗜酒也。宠‘十俊’(按:指十个小太监)以启幸门,溺郑妃靡言不听。忠谋摈斥,储位久虚。此其病在色也。传索帑金,刮取币帛。甚且掠问宦官,有献则已,无则谴怒。李沂之疮痍未平,而张鲸之赀贿复入。此其病在贪财也。今日搒宫女,明日抶中官,罪状未明,立毙杖下。又宿怨藏怒于直臣,如范俊、姜应麟、孙如法辈皆一诎不申,赐环无日。此其病在尚气也。四者之病胶绕身心,岂药石所能治?臣今敢以四箴献,陛下肯用臣言,即立诛臣身,臣虽死犹生也。”这个奏疏,把神宗的昏庸病态描画得淋漓尽致,确实是所谓“憨激直谏,指斥乘舆”。当时若不是申时行曲为保全,雒于仁差一点送命。结果是进谏者削籍为民,而神宗皇帝的酒色财气加怠工,便把江山败了。
所以,后来《明史》评论说:“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现在看来,这个观点,仍然可说是史家灼见。不过,更确切地说,是他种下了亡国的祸根。
四
神宗死后,继位的就是拖了许多年才立为太子的常洛,即光宗(泰昌皇帝)。他只做了三十天皇帝,便呜呼哀哉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留下一个“红丸案”,一个“移宫案”,使整个朝廷的“党争”趋于白热化。而所谓“红丸案”与“移宫案”,其实就是“梃击案”的发展与延伸。
当光宗还在做太子时,太子妃已经去世。所以他即位时,已经没有皇后。他所宠爱的是一位姓李的选侍(从宫中选出来侍候太子的宫女)。而神宗留下的郑贵妃,这时害怕光宗因“梃击案”而嫉恨她,便与李选侍交结,想借李选侍之助在光宗即位时取得“皇太后”的封号,且李选侍也想晋封为贵妃。于是,郑贵妃就“饰美女四人以进”来笼络光宗。而这位光宗皇帝,似乎做太子时被冷落太久,一登皇位就急于想过皇帝瘾,以致外廷传说他“日幸数女”,甚至说“一夜幸二女一男”。很快他就生了病,随后就因服“红丸”而丧命。究竟这“红丸”是不可多服的壮阳药还是毒药,群臣都不知道。这位短命皇帝,几乎什么也没干,惟一的好事,只是以“先皇遗诏”的方式下旨:一、罢天下矿税,撤消税监;二、令发内帑银百万两,解赴辽东经略熊廷弼处犒赏军士;又发内帑银百万两,解赴九边抚按官,酌量犒劳。从这两件事可以看出,他在做太子以前,就受过儒臣们的教育,多少已经知道:“矿税”与“税监”是神宗朝最招民怨的弊政;边防是王朝生死攸关的大事。如果这个皇帝不短命,明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干什么,就把命“花”掉了。这好像是天命,实际上,也是神宗朝宫廷生活之糜烂,导致了“子承父教”的后果。
光宗死时,还没有来得及册立太子。皇长子由校才十六岁,一向由李选侍及乳母客氏抚养。群